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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脚踝扭伤的第三天,我已经能拄着手杖缓慢行走了。中午,我悄悄溜出民宿,特意没去餐厅——不想再被罗森特“偶遇”。

      雷克雅未克港口观鲸公司的橙色招牌格外醒目。我提前两周预定了这趟观鲸之旅,据说这个时期看到座头鲸的概率高达90%。

      “姓名?”柜台后的女孩嚼着口香糖问。

      “周瑾曦。”

      她核对名单,递给我一张橙色船票和晕船药:“建议现在吃药,今天浪大。”

      我吞下药片,跟着其他游客走向码头。观鲸船是艘改装过的渔船,甲板上固定着几排座椅。我选了靠后的位置,远离那些兴奋拍照的游客。

      “还有五分钟开船!”船员用英语和冰岛语各喊了一遍。

      我裹紧羽绒服,庆幸今天穿了最厚的裤子。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微信:“你爸没事了,就是惦记你一个人在国外过年。”

      我正斟酌回复,突然一片阴影落在手机屏幕上。抬头看时,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罗森特穿着橙色救生衣,金发在晨光中泛着光,正冲我微笑。

      “早。”他自然地坐到我旁边,“脚好些了?”

      “你怎么——”

      “每月一次的免费导游活动。”他指了指胸前贴纸,“带游客观鲸是民宿推广的一部分。”

      我眯眼看他:“真的?”

      “假的。”他咧嘴一笑,露出那颗虎牙,“我买票上的船。”

      船员开始讲解安全须知,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却总忍不住用余光瞄罗森特。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高领毛衣,救生衣的橙色衬得他肤色越发白皙。当船员演示救生衣用法时,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系着带子,像在弹奏某种乐器。

      引擎轰鸣,船缓缓离开港口。罗森特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茶,防晕船。”

      我接过杯子,啜了一口。是姜茶,辣中带甜,热度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谢谢。”我小声说,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他第几次照顾我了,“不过你不用特意——”

      “看那边。”他突然指向远处,打断了我的话。

      一群海豚正在船侧跃出水面,银灰色的背鳍划出优美弧线。游客们惊呼着涌向栏杆,我拄着手杖站起来,船身一个颠簸让我差点摔倒。罗森特的手立刻扶住我的后腰,稳得像船上的固定装置。

      “小心。”他的呼吸拂过我耳畔,“浪会越来越大。”

      他说的没错。离开海湾后,船开始剧烈摇晃。起初只是轻微不适,半小时后我的胃已经跟着海浪翻腾起来。冷汗顺着后背滑下,手心湿得像握过冰块。

      “不舒服?”罗森特皱眉。

      “没...事。”我咬牙坚持,但下一秒船身一个猛晃,我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

      罗森特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拉起,半扶半抱地带我进入船舱。舱内空气闷热,混合着咖啡和柴油的味道,让我的胃更加难受。

      “躺下。”他指挥我躺在窄小的长椅上,然后跪在旁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冰岛传统方法,比晕船药管用。”

      瓶子里是透明的精油,闻起来像薄荷和某种草药的混合。他倒了几滴在掌心搓热,然后示意我转身。

      “可能会有点凉。”他的手掌贴上我的后颈时,我打了个哆嗦。

      他的手指有力而精准,沿着我的颈椎一路向下,在特定穴位施加恰到好处的压力。奇怪的是,随着他的按摩,晕眩感真的开始减轻。

      “这是什么魔法?”我含糊地问,脸埋在手臂里。

      “祖传秘方。”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外婆教我的。她说是精灵传授给冰岛渔民的技巧。”

      他的手移动到我的太阳穴,轻轻画圈。我们此刻的姿势亲密得近乎暧昧——他俯身在我上方,膝盖抵着长椅边缘,金发垂下来扫过我的脸颊。精油的清凉和他掌心的温热形成奇妙对比,让我昏昏欲睡。

      船突然剧烈倾斜,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比我大一圈,腕骨突出,皮肤下有青色的血管。他停下了动作,握着我的手,船舱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好点了吗?”他低声问,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虎口。

      “嗯。”我轻轻抽回手,不敢看他的眼睛,“谢谢。”

      他坐回地上,背靠着舱壁。船身摇晃时,他的膝盖会碰到长椅边缘,隔着裤子传来微弱的温度。我假装闭目养神,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

      “要不要上甲板?”过了一会儿他说,“船长说又发现鲸鱼了。”

      我点点头,尝试坐起来。眩晕感已经减轻很多,但走路还是不稳。罗森特的手臂环住我的肩膀,稳稳地扶我回到甲板。

      几乎所有游客都挤在船右侧,“长枪短炮”对准远处的海面。我们找了个稍微空旷的位置,罗森特站在我身后,双手扶着栏杆,将我护在怀中。这个姿势让我后背几乎贴着他的前胸,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起伏。

      “那里!”有人大喊。

      一道水柱从海面喷出,紧接着是巨大的尾鳍——黑得发亮,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状。座头鲸优雅地潜入水中,尾巴最后离开水面时带起一片浪花。

      “真美。”我情不自禁地说。

      “是啊,真美。”罗森特的声音很近,我转头时发现他根本没看海,而是在看我。

      我迅速移开视线,感觉脸颊发烫。船开始转向追随鲸鱼,阳光突然从云层中穿透,照在罗森特侧脸上。我看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白色的,蓝眼睛像融化的冰川水。

      “你盯着我看什么?”他挑眉。

      “你的眼睛...会变色。”我脱口而出,“阳光下是浅蓝色,阴天时变深。”

      “冰岛人的特征。”他微笑,“像我们的天气一样善变。”

      回程时风浪更大了,船像过山车一样上下颠簸。罗森特让我坐在角落,用身体帮我挡住大部分摇晃。每当船身猛倾,我的手就会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毛衣下摆,而他总是及时稳住我。

      “你经常这样吗?”一个大浪过后我问,“跟踪女客人?”

      “只跟踪特别的那个。”他直视我的眼睛,“你是第一个。”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直白的话,只好假装被远处的海鸟吸引。罗森特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肩膀贴着我的肩膀,像一座不会倒塌的灯塔。

      下船时我的腿还在发软,港口的地面仿佛还在摇晃。罗森特提议去吃饭,带我去了港口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

      “这里的三明治是全冰岛最好吃的。”他推开门,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餐馆里挤满了渔民和当地工人,看到罗森特时有好几个人打招呼。他显然常来这里,用冰岛语和老板交谈几句后,带我到角落的桌子。

      “你点吧。”我递还菜单,“反正看不懂。”

      他笑着点了两份当日特餐和两杯啤酒。啤酒是褐色的,泡沫消散很快,喝起来有咖啡和巧克力的味道。

      “这是什么啤酒?”我好奇地问。

      “冰岛特产,用冰川水酿的。”他举起杯子,“干杯。”

      “干杯。”

      啤酒比预想的要烈,一杯下去我的脸颊就开始发烫。食物上来了——厚厚的黑麦面包夹着烤羊肉和某种白色酱料。第一口下去,我就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羊肉嫩得不可思议,酱料微酸解腻,面包外脆里软。

      “好吃吗?”罗森特问,嘴角沾了一点酱料。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酱汁。这个动作自然得让我自己都惊讶,直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才慌忙收回手。

      “抱歉,我——”

      “没关系。”他抓住我的手腕,轻轻舔掉我拇指上的酱料,眼睛一直盯着我,“味道确实不错。”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赶紧灌了一大口啤酒降温。罗森特假装没注意到我的窘迫,开始讲述冰岛渔民的传统。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讲到有趣处会微微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猫。

      饭后,我们沿着港口散步。天色渐晚,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在湿漉漉的码头地面上投下细长的倒影。我的脚踝已经不怎么疼了,但罗森特还是坚持让我拄着手杖。

      “明天想去哪?”他问,“蓝湖温泉?”

      “我订了去维克的黑沙滩一日游。”

      “真巧,我也是。”他面不改色地说。

      我忍不住笑出声:“罗森特,你真的不会撒谎。”

      “我没撒谎。”他一脸无辜,“真的订了。”

      “什么时候?”

      “就在你说的时候,用手机。”他晃了晃手机,屏幕还亮着预订页面。

      我摇头叹息,却无法否认心里泛起的一丝甜蜜。港口尽头有个小灯塔,我们默契地朝那个方向走去。海风越来越大,夹杂着细小的雪粒。我不自觉地向罗森特靠近,他立刻会意地搂住我的肩膀。

      “冷?”他问。

      “有点。”

      他停下脚步,解开自己的围巾——还是那条灰蓝色的——仔细地裹在我脖子上。这次的动作比第一次熟练多了,手指不再笨拙地碰到我的下巴。

      “谢谢。”我低头嗅了嗅围巾,“总是借你的围巾。”

      “留着吧。”他轻声说,“很适合你。”

      灯塔下,我们并肩看着暮色中的海面。远处雷克雅未克的灯光像散落的钻石,近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规律如心跳。罗森特突然转向我,蓝眼睛在暮色中深邃得像极地永夜。

      “You are the most beautiful aurora I have ever seen.”他用英语说,声音轻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

      我假装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他切换回中文,“我说,明天会很冷,多穿点。”

      我们转身往回走时,他的手自然地牵起我的。不知为什么,我没有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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