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变化 ...
-
在接触了赵小三引见的那些人之后，李响深深感受到了自己文化上的不足，于是他开始了反思。往事不堪回首，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去的日子简直都白活了的李响，在痛定思痛之后，决定绝不能让剩下的日子就这样白白浪费掉！沉迷于古诗词的孟春辉依然照常每天和田云帆准时在宿舍里上演着你来我往的老戏码，只是那些讨论在李响的耳中再也不是如同噪音般的聒噪了。虽然还是依然听不懂，但他却成为了他们的“听众”！课堂上他一改往日吊儿郎当、正事不干的形象，虽每门功课学起来都很吃力，但他却咬牙坚持着。渐渐地，李响发现自己好像在几何和建筑学方面很有天赋，这不但让他对学习更有了信心，也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为了改变自己的谈吐和与人谈话时的“大碴子”味，他更是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也正是因此，孟春辉经常出入的图书馆也有了李响的身影！在孟春辉的帮助下，识字不多的李响先从阅读名人传记开始，亦步亦趋，循序渐进。天长日久、如饥似渴、大量积累的李响还真的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多了一丝说不清楚的气质。
渐渐地，田云帆开始有些吃不消了，年事渐高的他原本应付孟春辉一个人已经都有些吃力，可现在又多了个李响！跟孟春辉不同的是，李响在文学方面简直就是个蠢材。无奈的田云帆只有从最简单的方法入手，在讲解一个个文学常识时，他创造性地将它们编成了小故事，尽自己所能地深入浅出！他从近现代讲起，逐渐深入转而进入古代，将一篇篇名人篇穿插其中，让李响直呼精彩！经过一段时间名人传记阅读的李响，现在已开始背唐诗了。唐诗平仄押韵、琅琅上口，背起来倒也容易，可李响只图数量不要质量，一首诗他每每只背内容不管作者和诗题。虽每次别人说了上句他能接着说出下句，但往往是作者和题目张冠李戴，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和作品他偏要强往一块凑，也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还别说，经常泡在图书馆里、整天和世界名人、古诗词呆在一起的李响，当真改变了不少。首先是他不再张口闭口就日爹操娘地说脏话了；其次是李响在性格上似乎也发生了某些改变，他突然在一夜之间变得斯文了起来……
孟春辉最近有些不对劲，白天他像打了鸡血一般拼命地学习，就连对知识如饥似渴的李响都没法跟他比！晚上他虽照常跟田云帆探讨诗词歌赋，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自从上次林丹对他吐露了心声之后，他一气之下转身离去，原本以为此后自己不会再和林丹有任何瓜葛，可不知为什么，林丹却像一个幽灵一样常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的思绪里！开始时孟春辉并没有在意，可随着林丹的身影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将李英和她在脑海里进行对比了起来。这不禁使孟春辉吓出一身冷汗，难道自己见异思迁了？他在心底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可每一次的答案都模糊不清、难以确切。渐渐地，这件事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孟春辉似乎越来越难以禁锢自己。就这样，在无数个不被人知的夜晚，他开始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的脑海里时而是李英，时而是林丹，两人的面孔来回一遍遍地在眼前不断交换着！自己刚想去抓住李英，可林丹幽怨的眼神又让自己不得不犹豫了起来；自己正要走向林丹，李英在身后歇斯底里哭喊的声音又让他于心不忍！在这来来回回的极限拉扯中，孟春辉头痛欲裂，他几次都差点大声地喊叫起来，但还是强忍了下来！林丹也是个奇葩！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原本已对孟春辉死心的她却不知何时在心底又对他泛起了涟漪。也许是两次和孟春辉见面时被他的文学素养所折服，又或许还是因为他的长相满足了她对范柳原的幻想在作怪！总之，林丹又开始给孟春辉递小纸条了！再次收到林丹的小纸条的孟春辉很是纠结，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还是不该去。但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对不起李英的。难道自己当初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决然地来到北京，这一切的缘起不都是因为她吗？可现在，现在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感兴趣？孟春辉没有答案。经过了再三思考之后，孟春辉还是赴约了。这一次，他们真的是在品评诗文。在后山的八卦亭里，他们首先对比了唐诗与宋词的优劣，并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孟春辉说：“相比于宋词，他更喜欢唐诗。因为唐诗的作者阵容庞大且内容丰富，作品内容涉及面非常广泛，在中国一向被视为比较正统的雅言。而宋词则不一样，它一开始就受到了宋朝士大夫阶层的一些文人的鄙视，它起初是以娱乐为目的，大多是以青楼妓馆传唱而得以广为流传！”林丹却并不赞成孟春辉的看法：“她认为一种文学体裁最初是以什么形式流传开的并不重要，关键是这种文学体裁在以后的日子里取得的文学成就以及个人对这种文学体裁的感受才重要。”林丹就喜欢宋词甚于唐诗。原因是诗的形式极为固定，每一句都有固定的句式，大致可分为三类：绝句、律诗和古体诗。这三类的区别就在于，绝句是全诗四句，律诗八句、其他数量的就是古体诗。但词的形式是不一样的，它没有固定的句式，也不要求字数多少，你可以一句话三个字，也可以一句话九个字。对于宋词，林丹尤喜李清照的词，大概是因为李清照和自己同为女性的缘故。对于宋代的词人，孟春辉唯一喜欢的就只有苏轼，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主要是喜欢苏轼的豪放洒脱。他道：“苏轼四十年为官生涯中三次被贬，光被流放就有三十三年之久。他四十四岁任湖州知州时，遭乌台诗案，被新党打击下狱一百零四天，贬去黄州时他竟挥笔写下《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是怎样的气魄和胸襟才能在那样的境遇里写下这样伟大豪迈的句子？”
经过和林丹一段时间的真正接触后，孟春辉越发感受到了林丹的知性和魅力。那段时间里，他们时而谈天说地，沉浸在古之先贤的智慧之光里；时而携手漫步在一片夕阳映照的余晖之下；时而聊发轻狂，穿梭于绿水青山之间。有些忘乎所以的孟春辉早已将李英的思念抛到九霄云外。然而，李响和赵小三却没忘，他们不失时宜的提醒终于让他幡然醒悟，重新正视起了李英的存在！可面对林丹一次次咄咄逼人的攻势，缺少男女之情方面经验的他难以招架！白天，他和林丹在一次次的约会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舒适感；夜晚躺在床上的他，又在对过往的一次次回忆中将自己骂得狗血喷头。就在孟春辉痛不欲生的时候，赵小三来了。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股脑地将自己的苦恼一一告诉了赵小三。赵小三略微沉思后道：“老弟，放弃吧！那个女人，不是你能驾驭的。以你现在的地位，以你的性格，你觉得你能给她什么？是你整天挂在嘴上的狗屁古诗词？那些东西只能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生活是什么？是油盐酱醋，是洗衣做饭、是缝缝补补、是一切让你措手不及又必须一个个解决的事！兄弟，我的话言尽于此，至于你跟她以后的路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你好自为之吧！”赵小三急匆匆地走了，孟春辉却愣在了那里。他一遍遍地思考着赵小三的话，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李英和林丹的面孔。意识像一根拔河时的绳子，绳子上的标记一会儿偏向林丹，一会儿又偏向了李英……在这样来来回回的拉扯中，孟春辉猛然醒悟——对他来说，李英和林丹当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孩。如果非要进行比较的话，林丹可以说是孟春辉生活中的调味料，她能让孟春辉的生活更加精彩，不那么一成不变、单调乏味；而李英更像是家常便饭，虽然看似不如林丹光鲜亮丽，但却不可或缺！
赵小三，依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着交朋友。在与那些人的一次次交往中，自己的三观被不断地刷新着！也正因此，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野心！那个叫杨华军的私企老板很是欣赏赵小三，他经常带赵小三出入各种私人会所之类的地方。赵小三在那些场所见过太多的逢场作戏，往往一个女人上一秒还在跟自己卿卿我我，下一秒就可能会跟你形同路人。她们在金钱面前可以出卖自己任何可以出卖的东西！但经过赵小三仔细分析之后他发现，那里的女人固然是为了金钱在做着一些出卖灵魂的事，可生活中很多人却并不都是这样。例如，林丹。其实从孟春辉刚开始和她交往时，赵小三就注意她了，他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那种与孟春辉格格不入的气质。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何会对孟春辉感兴趣！说实话，赵小三暂时对女人并不感兴趣，也无暇去做那些对他来说是狗屁倒灶的事。
经常混迹在杨华军身边的赵小三不但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给身边的人也带来了一些好处。在一次吃饭的时候，杨华军突然感慨自己文化程度不高，知识面有限，常常跟一些文化人打交道时有些应付不来。赵小三半开玩笑地道：“杨哥，这不是啥难事，李响和孟春辉他们宿舍里的田云帆田教授，那可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人，要不等哪一天我让他来给你补补？”赵小三原本是为了活跃气氛的随口一说，可杨华军却当了真。精明的他，深知像田云帆这种人是不能单纯的用金钱来收买的，那样只会被他视为一种侮辱，说不定到时候逮不到狐狸还惹了一身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为此，他找来李响和孟春辉，将能了解到的关于田云帆所有的信息一一收集了起来。在对那些信息进行了综合分析之后，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投其所好，为田云帆出版诗词集。
为了显示诚意，杨华军找了个星期天亲自登门拜访。田云帆跟杨华军虽说有李响和孟春辉在场的情况下见过一两面，但并不熟悉，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对于杨华军的到来他很是惊讶。杨华军先是表达了自己对田云帆的敬佩之情，进而单刀直入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他道：“田老师，我是一个没啥文化的人，但我对文化人却很佩服，在您面前我所学的那些东西怕连小学生都算不上！田老师，说实话您年轻时的事我多少也耳闻了一些，除了佩服我没法表达我对你的敬仰之情了！”田云帆听他如此说，虽心里很受用，但嘴上依然道：“我只是一个教书匠，闲暇时偶能舞点文弄点墨而已，除此之外别无长处，可当不起你的敬仰之情啊！”杨华军一脸真诚地道：“田老师，说哪里话。我杨华军是个坦诚的人，爱结交朋友，尤其像您老这样的文化人。鄙人身无他物，唯有两个臭钱而已。这些跟您老的学识相比不值一提。我今天来是想要做一件事，也是想要满足您老一个心愿。”田云帆一愣道：“我的心愿？我有什么心愿？”杨华军接着道：“田老师，我从孟春辉处得知，您年轻时的亡妻之痛是您这一生都过不去的坎，您曾为悼念亡妻写了一本诗词集，苦于这么多年无力出版而成了一件您心中的憾事！”田云帆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痛苦地哽咽了起来。杨华军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弥补道：“对不起，田老师，我让您想起了伤心事。”田云帆默默地抬起了头道：“没关系。不过，出版这本诗集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自己能为你做什么！可你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什么呢？”杨华军思考了一下道：“没有动机，我只是单纯地佩服田老师而已！同时如田老师不弃，能聆听一二田老师的教诲就很满足了！”田云帆很惊讶，他并不相信杨华军的话，可他也猜不出杨华军这么做的背后到底是什么目的。其实，对于杨华军来说，他早就将田云帆的一切打听清楚了，可不光单单是李响和孟春辉说的那些。田云帆所任教的学校别看不怎么起眼，可田云帆在古诗词方面的学术造诣在业界虽不是鼎鼎大名，可也算是小有名气，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才让他沦落至此。只要能和田云帆搭上线，以后再和那些文化界的人们打交道，田云帆的作用可就大了！田云帆的诗词集名叫《哽咽集》：每一首诗都倾注了他对爱妻思念的真挚情感。其中有一首《江城子》——“月影徘徊轻酌杯，满心伤，两行泪。年少轻狂，谁晓愁滋味？落得孑然一身悲，肝肠断，人憔悴。寂静深更难入睡，独买醉，不思归。鸿雁北飞，乡音枉回味。翘首桑梓望秋水，心酸事，诉于谁？”这首词更是道尽了妻子去世之后，自己的孤独、悲苦、惆怅、后悔以及难以抑制的思念。当那本出版后的《哽咽集》来到田云帆手里的时候，他早已泣不成声。多年心心念念的事终于有了结果，此时的田云帆对杨华军是打心眼里的感激。这一刻，无论杨华军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再重要了！那天，他破天荒地请李响、孟春辉、赵小三、杨华军等人吃了顿饭。酒桌上，田云帆一改往日的沉默，像一个老小孩似的异常地活跃起来，与他们这帮年轻人一起疯一起闹，丝毫没有了往日里的古板不近人情的学者风范！
面对田云帆的改变，赵小三陷入了思考。他不禁在心中感慨，原来钱还可以这么用！了解了事情经过的赵小三，打死他也不相信杨华军的鬼话，就凭商人无利不起早的本性，他也不可能这么做。可到底是为什么呢？赵小三有些迷惑。他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赵小三啊赵小三，看来你要学的还很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