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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Day3-背影 ...

  •   程楸和苗苗的背篓里都装了不少菌子。

      三人决定下山。

      这次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比来时路要绕一些,沿着山谷蜿蜒的小路往下走,会经过一条长长的沟渠。绕是绕了点,但路好走很多,路面没那么湿滑,沟渠边上的路,大多都是石头砌的,防滑的同时还没有泥土。唯一需要注意的,走路要当心,不然容易掉进沟渠。

      他们刚走出山林,便发现天空中浓厚的云朵散开了,有日光倾泻而下。越往山下走,路面越好走。

      梁时鸢不再拽着程楸的衣袖,不过依旧跟他保持着近距离。

      快要到家时,梁时鸢发现他们回家的方向,刚好是那日,裴依和梁为勇说要在附近转转的方向,她环视一圈,四周都是庄稼地,各种蔬菜瓜果还是幼苗状态,附近连条小溪都没有,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视线流转一圈,最终停在山坡上的两座坟墓。这种坟墓在村里随处可见,有的在田里,有的在屋后,有的在竹林里。两座坟墓平平无奇,没有特别的地方,唯一吸引她的便是坟墓前的碎屑。红色的碎屑,看起来像鞭炮燃放以后的样子。

      她收回视线时,注意到前面的程楸,视线停留在两座坟墓。表情看不出特别的地方,但不是全然麻木的样子。

      回到家里。

      程楸的爷爷奶奶已经从地里回来了。看到他们捡了那么多菌子,脸上挂着微笑,尤其是程楸的奶奶,拎着两个背篓,小心翼翼地将菌子倒在地上。

      苗苗解释:“大奶奶有经验,让她再挑挑看,有没有毒菌子。”

      菌子挑得差不多了,程楸便跟奶奶一起去厨房洗菌子,准备晚餐。

      梁时鸢跟苗苗一人拎着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聊天。梁时鸢看看屋里,悄声问苗苗:“你们这里除了过年,一般什么情况会放鞭炮?”

      “红白喜事都要放的。”

      “还有吗?”

      苗苗想了想说:“上坟的时候也会放鞭炮。”

      “前天中午,你听到放鞭炮的声音了吗?”

      “我下午才到家。”苗苗面色疑惑,不过她并没有多问,而是说,“我没听我奶奶说过,村里谁家有事,可能有人上坟吧。”

      梁时鸢点点头,心底的疑惑愈发强烈。

      两人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苗苗突然一副神秘兮兮又有点犹豫的样子,想说话却不敢开口,眼睛直往厨房的方向瞥。梁时鸢看出她有话想说,便道:“想说什么就说。”

      苗苗鼓足勇气问出口:“小尾姐,你跟小楸哥是不是谈过恋爱啊?”

      “猜到的?”

      “不算是。”

      程楸那晚来借卸妆水,她便心生疑惑,还以为他有女朋友了。后来听奶奶说才知道,他家里来客人了,好像是资助人的女儿。

      苗苗见到梁时鸢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思来想去很久才想起来在哪里见到过。那时,她以为程楸爱而不得,或是在暧昧阶段。程楸看照片的表情,她印象非常深刻,满含眷念跟不舍,爱意疯狂,无处躲藏。

      今天跟他们相处一天,从两人的日常相处来看,别扭中透着默契,时而亲密的举动以及两人时不时望向对方的眼神等等,她总算将整条线分析得明明白白。

      “程楸跟你提过我吗?”

      “没有。”苗苗主动解释,“小楸哥不善言辞,在家里总是做得多说得少。不过,我知道,你们分手后他非常非常难过。”

      梁时鸢眸光微闪:“少了个漂亮女朋友,当然会难过啦。”

      “不是这样的。”苗苗急忙解释,“你们应该是大学毕业那段时间分的手吧。小楸哥上大学以后,从不回来过暑假。但是,毕业那年的暑假,他有回来过,当时他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糟糕。”

      程楸在苗苗心中的形象,一直是坚韧不拔的。婶婶叔叔相继去世,他都没有倒下,不仅考上那么好的大学,还把爷爷奶奶照顾得很好。那么苦那么难的日子,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保持着奋勇向前的斗志。

      可是那个暑假,他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似的,精气神没有了,时常坐在婶婶叔叔的坟前,不哭不笑不说话,就这么呆坐着。

      那时候,她就在想,小楸哥肯定遭受了致命打击,才会如此颓败不堪。

      那年春节,他们一大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小楸哥喝了点酒,不跟家人聊天也不看电视,一个人坐在漆黑的院子里,默默翻看手机里的照片。时而微笑时而悲伤,更多的时候,眼里满是浓烈的爱意。

      “小尾姐,你相信我,小楸哥肯定很喜欢你的。”

      苗苗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她就是想说,想试着帮小楸哥争取。毕竟,今天她悄悄观察了那么久,发现小楸哥的视线总是停留在小尾姐身上。

      “他以前很喜欢我。”

      梁时鸢不否认程楸曾经对她的心意,炽烈且真挚。

      可惜,人总归会变的。

      那么喜欢她的程楸,背叛了他们的感情。

      晚餐很丰盛,可以称作菌子盛宴。

      程楸做了腊肉炒菌子,羊肚菌炖蛋、菌子汤等。味道鲜美,香味扑鼻。配上柴火饭,梁时鸢一不小心吃多了,在院子里散了好久的步,还是觉得撑。

      以至于晚上睡不着觉。

      满脑子都是跟苗苗的对话。

      她翻身面向程楸,清浅规律的呼吸声在狭窄的房间内蔓延。从她的视角望过去,可以看到程楸五官的轮廓,脸部线条流畅,俊朗的面庞,刚毅的性格,温柔热烈的爱意,曾让她深深迷恋。

      她转过身,想玩会儿手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日期。一个对她来说有点伤心,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回想的日子。两人在一起后,程楸却说这天对他很重要。

      她试手机密码时,试过他们相识的那天,恋爱纪念日,两人的第一次,还有分手日期。独独忘记试,她在公选课上问程楸是不是喜欢她的日子。

      她翻身下床,垫着脚尖走到程楸面前。手机就在枕头旁边,哪怕分手这么久,他从未对她设防,也有可能是料定她不知道密码。

      无论哪种可能,只要试一下这个密码就知道了。

      她蹲在程楸面前,内心深处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中。她希望程楸在这一刻醒来,又不希望他醒来。

      短暂的犹豫后,她果断拿起枕边的手机,默念了一遍日期,打开手机屏幕,缓缓按下一串数字,输入到最后一个数字时,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她侧眸看了眼程楸,黑暗中只能看到大致轮廓,看不清五官。某个瞬间,他突然偏过头,呼吸变得不再规律。她握紧手机,双脚微微往后退,压低上半身,靠近程楸,想要看看他是睡是醒。

      程楸双眸紧闭,许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眉头紧蹙,嘴巴翕动,想要说什么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接输入最后一个数字。

      解锁成功。

      手机直接跳转到手机桌面,一张熟悉的背影照出现在她面前。

      明媚的春日,百花盛开的时节,梁时鸢抱着沉迷于学习的程楸,撒娇说要去赏花。程楸没有丝毫犹豫,放下书本和笔,载着她前往学校附近的公园,并在一片繁花中,拍下了梁时鸢的背影照片。

      照片中的她,身着白色长裙,微风拂过乌黑浓密的长发,温柔的日光照耀着她,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动作,单单一个背影,便让人沉醉。

      赏完花回去,两人头碰着头一起欣赏照片,程楸指着这张背影照说:“我最喜欢这张照片。”

      “可是这张都没有正脸诶!”

      “你的模样一直镌刻在我心底。”

      她心里顿时甜滋滋的,咬着程楸的唇瓣,给他一个甜甜的奖励。

      梁时鸢内心震颤不已,拿着手机不知所措。她急于验证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摆在她面前了,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过去过久,手机自动熄屏,屋里恢复到如墨般的黑暗。她将手机放回枕边,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楸,在心里描绘他的模样。

      那个说要把她的模样镌刻在心底的男人,此时躺在她面前。她情不自禁地侧躺下去,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想不了那么多。

      就像她突然回国,临时决定要跟父母来山里。

      面对程楸,她总是冲动先于理智。

      刚躺下不久,心底的悸动仍在向外蔓延,她望着程楸的侧脸轮廓,头发真短啊,伸手想要触摸时,一直平躺着的程楸,突然侧过身,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

      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程楸醒了?

      不会吧。

      她被程楸紧紧抱着,脸埋在宽厚的胸膛,她微微抬头悄悄观察他是否苏醒,这倒给了他可乘之机,另外一只手直接伸到她的脑袋后面,略微向下移动,变成了她的头枕着他手臂的姿势。

      这个姿势并不陌生。曾经同床共枕的日子,他们很喜欢这样紧紧缠绕拥抱的姿势,可以一整晚都不变。

      那他到底醒没醒?

      她不敢确认。

      正当她思考该如何判断时,程楸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在头顶盘旋。他的嗓音含含糊糊的,听不真切,像在说梦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

      她一开始分辨不清,等到他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时,细碎的声音,零零散散,终于拼凑出两个字。

      “宝宝……”

      他的嗓音发颤,带着浓烈的痛苦与不舍。

      她的身体蓦地僵住,仰头看着程楸痛苦的睡颜,内心涌动着无法言明的情绪。

      程楸一直在叫着宝宝。

      那是程楸曾无数次在不同状态下叫过她的爱称。亲密时、不舍时、高兴时、意犹未尽时……他总是沉默寡言,却从不吝啬表达爱意。

      久违的称呼,让梁时鸢心神恍惚。

      “宝宝,别走……”

      她终于知道爱称背后的痛苦来源于什么。

      他不想让她走吗?
      什么时候呢?

      “别走……”

      他说完这句,双臂突然收紧力道,将她紧紧拥进怀里,脸颊埋在她的颈窝,示弱般蹭了蹭,嘴里一直念叨:“宝宝,别走。”

      高大的身体痛苦地挣扎着,嗓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在梦里经历着痛苦的离别,他想要冲破黑暗,想要嘶吼,嗓音里却只有痛苦的呜咽,代替他的挽留。

      她伸手回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许是动作起了点作用,他的身体不再挣扎,手臂的力度渐松,但依旧将她抱在怀里,不愿松手。激动的嗓音逐渐平复,而后被无奈取代。

      “走吧。”

      “宝宝,走吧。”

      梁时鸢的手掌悬在空中,久久没有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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