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Day4-赶场 ...
-
梁时鸢不知何时睡着的。
但她清楚地记得,程楸冷静下来后,抱着她的力度松了很多,她可以轻易脱离他的桎梏。不过,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规律的心跳,耳畔萦绕着清浅的呼吸声。
渐渐地,眼皮上下打架,她在久违的拥抱中,沉沉睡去。
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
她依旧躺在地铺上,盖着松软的被子,而不是程楸那床厚重的棉花被,枕着荞麦枕,旁边还放着一个老款智能机。
身边空无一人。
她瞬间清醒,抱着被子坐起身,迅速环视四周,最后才看到站在窗前的那道身影。
程楸背对她站着,双手搁在书桌上,头微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缓缓转身,没有选择开灯,而是望着梁时鸢,嗓音沙哑:“醒了?”
“嗯。”
“你什么时候醒的?”梁时鸢问。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是最近这段时间睡得最沉最香的一次,没有做任何梦,更没有被吵醒。
“十几分钟前。”
程楸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在梦里。半真半假的梦境里,他梦到两人分手那天,他在出租屋,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躺在那张陈旧的木床上,央求她不要走。
梦里的梁时鸢,面容模糊,他极力想要看清,那张脸却好像蒙上一层白纱,看不真切。
后来,白纱渐渐褪去,露出那双水雾弥漫的双眸,他缓缓松开双臂,决定放她走。
走吧。
宝宝,走吧。
他断断续续梦到了很多有关梁时鸢的画面,她跟孟靳等发小聚会,跟孟靳牵手,在飞机场跟父母告别,飞机在蓝天中越飞越远,最终只留下一条航迹云。
云的尾巴拉得很长,眨眼间变成了蒙在梁时鸢脸上的白纱,他立刻被惊醒,醒来便看到梁时鸢躺在怀里,睡得香甜。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接受现在的场景并非梦境。
“对不起。”
梁时鸢知道他为何道歉,她早已提前准备好说辞:“哦。跟你没关系,我应该是梦游来着。”
程楸一脸错愕,他以为自己梦游,把梁时鸢抱到了怀里。结果,她竟然说自己梦游,可他很确定,她从来不梦游。
转念一想,两人分开这么长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来不及细想,梁时鸢便摸黑爬起来:“想上厕所。”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下楼。
走到院子里,梁时鸢瞬间被满天繁星吸引,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想到爷爷奶奶还在睡觉,赶紧捂住嘴巴压低声音。
程楸被她一连串的小动作逗笑:“放心,他们听不见。”
梁时鸢吐了吐舌,被自己多余的动作无语到。
望着繁星璀璨的夜空,她忍不住感叹道:“好多星星!好漂亮啊!”
“夏天更多。”
可惜她看不到。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一声犬吠突然打破寂静的夜晚,声音离她很近,下一声犬吠再度响起时,她下意识往程楸身边躲,双臂紧紧环住他的手臂。
程楸轻轻拍她的肩膀,安抚道:“隔壁邻居的狗,已经拴起来了。”
“哦。”
他借着淡淡月光,目光温柔地望着身边,比繁星还要璀璨的女孩:“明天是个好天气。”
“梁时鸢,一起去赶场吧。”
-
山里售卖和购买物品都不方便,只能定期到镇上赶场。程楸家的镇上每逢日期是三六九的日子,就可以去镇上赶场。附近的村民有要售卖物品或购物的,都会在赶场日到镇上。
这些对于梁时鸢来说很新鲜。
赶场一般在上午。
她早早便起床,心情大好,化精致的妆容,换上她为度假准备的漂亮小裙子,一条薄荷绿长裙,搭配繁花丝巾,穿一双米色平底圆头单鞋。
踢踢踏踏跑下楼,程楸听到声音,自厨房出来,看到她的打扮,微微怔住。
“怎么啦?”
程楸的视线上下流转,定在那双鞋上:“昨天穿的鞋子刷干净了,穿那双吧,这双鞋不好走路。”
“不要。”她垂眸看了看脚上的鞋,又看看晾在院子石板上,鞋面和鞋底刷得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泥巴的板鞋,“跟裙子不搭。”
程楸没再说什么,叫她洗漱吃早餐。
“我要到镇上吃。苗苗说,赶场的时候,会卖很多美食,我都想尝尝。”
村里的生活枯燥乏味,梁时鸢在山上呆了三天,实在有些无趣。好不容易可以去新的地方,她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尝。
“要走很久的山路。”
“不怕。”
程楸已经把米粉煮好了,爷爷奶奶各吃了一碗,锅里还剩下一大碗,梁时鸢不吃,只能他解决。他将锅里的米粉盛出来,加入昨晚的剩菜。
端着米粉出来,便看到梁时鸢在打电话,孟靳的名字传进耳朵,他停下往外走的脚步,转身坐在炉子前。奶奶打手语,问他怎么不出去,他胡乱找了个理由,随后便问奶奶,除了买药还需要什么东西,在他离开前,全部置办完。
梁时鸢被时好时坏的信号,烦得要命。她催促孟靳赶紧说正事,不要再没完没了地扯闲篇。
“我遇见杨可帆了。”
“纽约那么大,你这么轻易就遇见她?”孟靳说的这句话,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你是不是背着我调查她?”
孟靳笑了笑,吊儿郎当的语气:“你在哪里遇见的,我就在哪里遇见的呗。”
梁时鸢噎了下,好半晌没说话。孟靳的重点不是这个,他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我知道杨可帆都跟你说了什么。”
孟靳嗤笑一声:“你跟程楸分手将近三年,这三年你看起来蛮正常的,怎么杨可帆一句话,你就迫不及待回国,还跑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他。”
“不会说话就别说,这里山清水秀,鸟多极了。”
“……这是重点吗!”孟靳被梁时鸢的话气笑了,不由得拔高声音,“你不要被杨可帆骗了,当初她跟程楸肯定有一腿。”
梁时鸢没理这茬:“别的查到了吗?”
“一个杨可帆还不够吗?我跟你说,他们在读研期间经常见面。两人学校离得那么远,见面还那么频繁,尤其杨可帆,隔三岔五就去学校找程楸。”
“到底有没有,我要听实话。”
“你怎么不在乎杨可帆了?你们当初……”孟靳察觉到梁时鸢的不耐烦,索性不再多说,直接老实交代,“没有没有,除了杨可帆,没别人了。”
“早说不就好了。”
孟靳在那边说了句话,梁时鸢没有听清楚,她看了眼手机信号,毫不意外,又变差了。余光瞥到程楸走出厨房,她问程楸:“赶场的地方,信号好吗?”
程楸冷淡地嗯了声。
随后走进屋里,拎了个背篓出来。
梁时鸢趁着信号变好,赶忙说道:“我马上去赶场,到时候再说,那里信号好。”
孟靳想了想问:“能视频吗?”
“为什么要视频?
“想你了呗。”
梁时鸢见程楸阔步走过来,她撂下一句“看我心情”便挂断电话。
到镇上赶场的路,不是那条居于山脊的羊肠小道,也不是这两天常走的乡村小路,而是横穿过村子的一条路,沿着山腰往东走。
没走多远,梁时鸢便见到了来村子以后,除程楸家人以外的其他人。大约有七八个人,男女老少都有。有背着空背篓的女人,有挑着两箩筐胡豆的青年人,还有背着青菜,手里牵着一个小孩的老人。
他们坐在岔路口歇息,看到梁时鸢和程楸走过来,毫不掩饰地打量梁时鸢,上上下下看了又看,还跟身边人使眼色,其中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女人笑眯眯地问:“小楸,耍朋友了啊?”
“不是,莫乱说。”
女人不相信程楸的话,撇撇嘴,跟身边人眨眨眼,旁边那人立刻说:“莫害羞嘛。”
“真嘞不是。”程楸前面背着背篓,手里拿着那根棍子,表情严肃,“她是资助我读书的叔叔阿姨家的女儿。”
“原来是她啊。”
村里基本没有秘密,一传十十传百,芝麻大点的小事很快就能传遍整个村子。程楸读高中时被有钱人资助,早就不是秘密。前两天,资助他的人还来过村子,这也不是秘密。他们倒是听说有人留下来玩,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么漂亮的女孩。
程楸没有停留,沿着小路继续走。
等到远离这几人,梁时鸢才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事实。”
说话间,经过一条十字路,程楸放缓脚步,往旁边走了两步,余光刚好能看到梁时鸢的表情。她的唇瓣微微往下撇,颇不赞同的表情。
“以前你就不愿意让舍友知道我们的关系。”
“这是你的隐私。”
两人从未认真讨论过这个话题。那时候,梁时鸢让他以朋友的身份跟她相处,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一味地听她话。
他那时候忙,忙着学习,忙着挣钱,忙着谈恋爱,很少将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面。
此时此刻,他不由得研究起梁时鸢的表情,进而理解到她这句话的引申含义。
“我没有那么强的自尊心。”
“随便你咯。”梁时鸢没好气道。
两人走过十字路口,沿着山腰继续前行。梁时鸢往身后望去,刚刚碰到的那几人正往山顶上爬。
“他们不去赶场吗?”
程楸望了一眼:“去。”
“那怎么不跟我们走一条路?”
“我们坐车去。”
梁时鸢跟着程楸走了约莫半小时,总算看到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公路。路面没有任何铺装,十分原始,公路比较窄,两车无法并行。
公路的尽头,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跟程凯的那辆车,长得差不多,要不是司机坐在驾驶位,她都要怀疑是程凯开车。
程楸应当提前打过电话,司机见他们过来,挥手示意在公路上闲聊的乘客上车。
程楸将背篓放进后备箱,便带着梁时鸢上车。两人是最后上车的,好位置都被占领了,就剩中间那排的中间位置,梁时鸢弯腰坐下,环视一圈,纳闷道:“你坐哪儿?”
程楸从她的座位下面抽出一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随即推上车门。
梁时鸢不禁蹙眉:“安全吗?”
程楸安抚性地笑了笑:“安全。”
梁时鸢别扭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