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Day2-树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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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时鸢醒来时，有些许恍惚。
眼前是纯黑色的粗麻蚊帐，粗糙但还算软和的被褥，褥子边缘处有黄色的条状物，身体挪动的时候，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梁时鸢浅薄的农业知识告诉她，这些应该是稻草。
她在程楸家里。
昨天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她不仅在程楸家里，还穿着程楸的衣服，躺在程楸床上。昨晚睡在地板上的程楸，已经不见踪影，地板上的被褥等物品，被整齐地叠放在书桌上。
旁边还多了一把蒲扇。
梁时鸢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和脖颈，有点粘腻，似乎出过很多汗。往常做噩梦时，经常浑身冒汗，她没有多想，趿拉着拖鞋，打算去楼下洗把脸。
时间尚早，村里人已经进入了繁忙的劳作中。程楸的爷爷奶奶早已背着背篓，拎着锄头去了地里。院子里晒着油菜杆、蕨菜、荠菜等。
晾衣杆上挂着淡紫色的长裙，在微风中摇曳。
梁时鸢垂眸看着身上宽大的短袖和五分裤，颇有点oversize风。程楸给她拿的这件短袖，比他身上穿的衣服都要新，似乎没穿过几次，无论是颜色还是版型，都比较好。
侧头轻轻嗅了嗅衣服的味道，她阔步走向厨房，程楸正坐在椅子上，后背倚靠在墙面，闭眸小憩。她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打量了很久，他都没有反应，直到她清了清嗓子，他才悠悠转醒。
大早上打瞌睡，真有他的。
“早餐吃米粉？”
“好啊。”
梁时鸢除了少数比较猎奇的食物以外，基本什么都愿意尝尝。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旅行，她总要尝尝当地的特色美食。当初，跟程楸熟悉后，她带着他尝试了不少专做贵州菜的饭店。从学校旁边的贵州米粉店，再到商场里的贵州家常菜、烙锅、火锅等。
程楸是他的陪吃员，也是品尝菜品是否正宗的鉴赏家，只要他说一句正宗，她便开心不已，还要带家人朋友去光顾。
梁时鸢很喜欢吃米粉，她不仅吃过小店里的米粉，还吃过程楸做的米粉。大二下学期，刚开学，程楸再次带着家乡的土特产来拜访梁为勇和裴依。他知道梁时鸢喜欢吃米粉，特意带了几斤米粉，家里的保姆不大会煮，程楸便手把手教阿姨。
那天中午，他们全家都吃的程楸煮的米粉。梁为勇刚从工厂赶回来，以为米粉是保姆煮的。吃米粉时，觉得米粉不够软，让保姆下次煮软点。
梁时鸢嚼着米粉，腮帮子鼓鼓：“我觉得硬度刚刚好。”
程楸坐在旁边，耳廓微红。
他按照梁时鸢的喜好煮的米粉，忘记问梁为勇和裴依的喜好了。
程楸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米粉煮得刚好，加入辣子鸡、青菜等配菜，鲜香爽辣的米粉，让人食指大动。
梁时鸢洗漱完，便迫不及待吃米粉，期间孟靳打了两三通电话过来，她都挂断了，打算等吃完米粉再回复。这一举动在程楸眼里，却有另一层含义。
“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梁时鸢嚼着米粉，唇瓣被红油浸染，像是涂了一层红色唇釉。她面露不解，昨天已经问过的问题，怎么还要反复问。
“你不想让我留下来就直说。”她没了胃口，直接放下筷子，不打算继续吃了。
程楸缓缓摇摇头，望着她的眼睛：“如果你是因为跟孟靳吵架了，不想回去面对他，我这里并不是最合适的地方。”
梁时鸢没有否认，直接问他：“那你说哪里最合适。”
“昆明、大理、丽江、或者说别的风景好的地方。”村里信号不好，没什么娱乐活动，住宿条件差，风景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山景，哪里都能看。
“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用不着你操心。”梁时鸢生气时，声音会不自觉拔高，软乎乎的语调变得有些尖锐，她冷着脸，“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如果是的话，那我现在就走。”
她起身作势要走。
程楸掀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犹豫半晌才说：“裴姨早上打电话，问你住得是否习惯。如果不习惯，他们在县城等你一起回家。”
“我当然习惯了。不过，你还是让他们等我吧，有人不想看到我，想撵我走。我不是不识趣的人，你从昨天中午开始，就不想让我留下来。”梁时鸢俯视程楸，眉眼间的冷淡快溢出来了，“你给程凯打电话，让他不要给我送行李箱。”
“我现在就走。”
她快步走到晾衣杆前，水珠顺着裙摆往下坠，青石板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水。她眉头紧蹙，气鼓鼓地看着程楸：“这套衣服先借给我，回去以后还你一套新的。”
说完，她就要扯下连衣裙，程楸阔步上前，按住衣架，阻止她的行动：“梁时鸢。”
“不许叫我的名字。”
“我不是想让你走。”
“那你还反复追问。”
程楸颓丧地放下手臂，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你就当我好奇心旺盛。”
“好奇我也不告诉你。”
两人在院子里僵持了几分钟，梁时鸢在程楸软下来的眼眸中，回到厨房继续吃米粉。不过，好心情被干扰，她的胃口就没原来好了，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程楸没说什么，端着碗去灶台。
梁时鸢给孟靳回了通电话，得知调查的事情没有进展，气不打一处来：“那你给我打这么多通电话干什么？”
“看你有没有把持不住。”
“我意志比你坚定一万倍。”
孟靳在电话那端笑了笑：“希望如此。”
梁时鸢不想跟孟靳说话，没聊几句便挂断电话。等程楸洗完碗，她把昨晚借来的化妆包收拾好，让程楸给堂妹送回去。
程楸去了很久，回来时，双手捧着满满一大捧树莓，小心翼翼放进洗菜盆里。梁时鸢被他谨慎的模样吸引，手机都不想看了，小跑上前，还未细看，程楸便递过来一颗洗干净的树莓。
跟樱桃差不多大的树莓，小小一颗，甜中带着酸味，口感比超市卖的树莓要好，她很喜欢，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程楸旁边，他洗一颗她就吃一颗。眼看着洗菜盆里的树莓，越来越少，她有些意犹未尽。
“你哪里买的？”
“摘的。”
梁时鸢眼睛亮了一瞬，接过一颗树莓，咬进嘴里，随即摇摇头：“给爷爷奶奶留点。”
“吃吧，还有。”程楸又给她递了几颗，“吃完我再去摘。”
“我也想去！”
梁时鸢对采摘很感兴趣，在国内时，经常陪裴依去采摘园摘草莓、樱桃、桃子等水果。她没有摘过树莓，更没有摘过野生纯天然的浆果。
“要去山里摘，你不怕碰到不想看到的东西？”程楸问她。
“你有办法避免吗？”
“有。”
程楸想了想说：“不过不能完全避免。”
洗菜盆里还剩下一小把树莓，梁时鸢说什么都不肯吃了。程楸将树莓放进盘子里，正欲往厨房走，程凯背着一个白色行李箱走进院子。
梁时鸢第一次对程凯微笑，不过是冲着他手里的行李箱。程凯将行李箱拎到她面前，余光瞥了眼程楸拿着的树莓，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等到程楸端着树莓进屋，他才笑着看向梁时鸢，邀功似的说：“梁小姐，你的箱子看着就贵，幸好我有背篓，要不然磕了碰了，多心疼啊。”
“不贵。”梁时鸢干巴巴地道了声谢，接过箱子就要往里面走，被程凯一把按住，“箱子很重的，我给你拎上楼吧。”
“不用。”
裴依和梁为勇走后，程凯的谄媚对象就变成了梁时鸢，她讨厌程凯这副嘴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能拎。”
程凯不愿意放手，梁时鸢握着行李箱扶手，往自己这边扯了扯，程凯力气比程楸还大，行李箱竟然纹丝不动。双方僵持间，程楸走出来，直接夺过箱子。
程凯不觉得尴尬，笑得痞里痞气的，将背篓放在地上：“你要的东西，我买回来了。”
“好多钱？我给你。”
“算了嘛。”
程凯消失在视线中，梁时鸢才转过头，没好气地说：“你为什么还要跟程凯来往？你难道忘了……”
梁时鸢顿住。
“什么？”
梁时鸢见程楸一副完全不记得往事的模样就来气，她气呼呼地丢下一句“我才懒得管你”便转身进屋。
梁时鸢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给手机充了点电，便跟着程楸一起去山上摘树莓。
程楸在柴屋里挑了一根长长的棍子，走之前先用棍子扫荡四周，确保没问题再前进。走到昨天碰到蛇的那段路，梁时鸢心有余悸，担心蛇再次从两人之间穿过，她下意识贴近程楸，恨不得跟连体婴儿一样，和他拴在一起。
“你不要离我这么近。”程楸握着棍子的手，紧了又紧，唇微微抿着，尽可能地忽视身后袭来的馨香。
“我害怕。”梁时鸢说得理所当然，“等你能百分之百确保没有问题，我自然会远离你。”
“这又不是数学题目。”
程楸只说了一半，梁时鸢立刻想到了剩下半句话。
——没有确切的答案。
这句话还是梁时鸢跟程楸说过的，就在那节公选课上，她因为程楸的回答而委屈巴巴，程楸慌忙问，他是不是回答错了。
当时她看着程楸面前的数学试卷，就是这么回答的。
她还假装大度地说：“只要是你的真心话就行。”
她依然记得程楸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愣愣地望着她，嘴唇翕动，犹豫了很久才说：“是真心话。”
许是程楸的方法管用，也可能他们足够幸运。一路上，的确没有遇到蛇。
他们沿着乡间蜿蜒的小路往上爬，来到了一条小溪边，清澈的溪水哗啦啦往下流。
程楸让梁时鸢在边上等待，他在附近寻找，根据记忆找到了一片野生树莓丛。除了黄色的山莓，还有黑色的树莓，距离这里不远，有几株蓬罍。
成熟的树莓坠在枝头，颜色鲜艳欲滴，美味可口。
梁时鸢迫不及待摘了几颗，树莓数量庞大，全部摘下来没地方放。她想了想，直接摘下帽子，打算将树莓放在里面。
刚摘下来，就见程楸站在树莓丛旁，对着她说：“等等。”
她疑惑不解，回眸望着他。看着他跑向一颗不知名的树，动作敏捷地爬上树，摘了几片叶子，从灌木丛上折了一根枝条，将两片叶子合在一起，用枝条将叶子结合，很快便做好了一个盛放树莓的小篮子。
她一时看呆了，惊叹于程楸的巧手。
程楸的指节不粗不细，刚刚好，看起来很有力量感，掌背青筋凸起，加上健康的肤色，让这双手色气满满。这双手不仅可以写出漂亮的字，会做饭，会干很多活，还相当有力量，可以抱着她走很远的路，也曾流连在花丛中，让她眼神迷离，精神溃散。
程楸将小篮子递到她面前，她还在出神，许久没有接。他轻轻挥了挥手：“怎么了？”
她回过神，红晕爬上脸颊。
“不要你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Day2-树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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