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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Day1-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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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时鸢推开门的瞬间,一度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
屋内一片漆黑,半点光亮都没有,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房间里面的任何东西。而且,静悄悄的,静得都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声,她甚至感觉不到除了她以外的人类气息。
要不是遇见程楸的感觉太强烈,她绝对会认为自己闯入了异世界,需要她升级打怪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握着门把手,正想往另一个房间走去。漆黑的房间,突然响起了一道厚重的呼吸声,有点像在叹气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
还未来得及辨别,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个雕像一样,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雕像才感觉到她的存在。手臂往上抬了抬,拉起一根灯绳。
随着咔哒一声响起的还有程楸略微沙哑的嗓音:“怎么了?”
程楸穿着黑T恤,一条灰色长裤,一双藏蓝色拖鞋,似乎在床沿坐了很久,床上平铺的床单和被子,没有躺过的痕迹。
梁时鸢快步过去,站在程楸面前,微微俯视他:“我要在这屋睡觉。”
从小被家人满足各种需求,遇到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情时,梁时鸢通常都会直白地表达出来。程楸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梁时鸢,他没有犹豫,直接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许走。”
“……”
程楸回首望着她,视线从她脸上迅速掠过而后停在那张床上。他思索片刻,把床上的床单枕头还有被子等全部折起来。
梁时鸢见状,直接扑到床上,抱着被子不撒手:“你想干什么?”
程楸面对梁时鸢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纳闷。用力扯了扯被子,试图将被子夺过来,梁时鸢力气前所未有的大,出乎意料的坚持,即使他连带着被子一起拖动,她都没有放弃,依旧紧紧抱住被子。
“这个被子你睡不惯。”程楸无奈地说,“我给你换一套。”
梁时鸢将信将疑,松开被子,看着程楸把被子床单等抱到隔壁房间。没一会儿,就将隔壁房间的被子枕头等抱了过来。
她抱着床柱,盯着程楸干活儿。一床棉絮铺在凉席上,铺上浅粉色的床单,将柔软的被子和枕头一一放好,仔细检查四周,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等他忙活完,她立刻爬上床,掀开被子躺下,生怕他后悔似的,紧紧抱着被子。刚刚的棉花被非常沉,她的确睡不惯,现在这床被子才符合她的习惯,柔软、轻盈、舒适。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光洁饱满的额头:“好像有蚊子。”
程楸将纯黑色的粗麻蚊帐放下来,她立刻嚷道:“好黑。”
“睡觉的时候,不要关灯。”
“灯太亮,睡不着。”
卧室的小灯泡,瓦数比楼下房间的还要低,加上有蚊帐的遮挡,这点光亮可以忽略不计。程楸站在床前,垂眸望着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留下来。”
梁时鸢掀开被子,露出精致的五官:“我害怕。”
程楸眸光闪烁,唇瓣翕动,犹豫了很久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梁时鸢急了,抱着被子坐起来:“程楸,你要敢走,我……”
仗着资助人女儿的身份,她也不能为所欲为。孟靳的那番话在这时浮上脑海,她攥紧被角,望着程楸的背影,一时语塞。
“我去拿被子。”程楸迎着淡黄的光芒,回首看了看她,转身离开。
很快便抱着枕头被子回来,在地板上铺好被褥。
“还有吗?”
“渴了。”
程楸没有一句怨言,走到窗边的书桌前,打开深红色的保温壶,倒了半杯热水,等待水温降低的时间,他背对梁时鸢站着,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画面吸引了梁时鸢的注意力,她默默看着程楸的背影。相比于第一次见到的瘦得跟竹竿一样的程楸,现在的程楸身体壮实很多,即便穿宽松的衣服,也能看到宽厚的肩膀,紧实的肌肉,看起来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摞书,墙上贴了几张奖状,还挂着一个破旧的书包。梁时鸢还记得,他就是背着这个书包去的她家。
尽管只看过一次,但她的印象十分深刻。在他之前,她没在现实中看过有人背这么破的书包。当时,她还跟裴依说起过这个书包。裴依告诉她,程楸家里穷,母亲生病多年,家里的钱都拿来给母亲治病了。最后钱花没了,母亲也没治好,没过多久,父亲意外去世,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
程楸熬过了很多艰辛的日子,才顺利进入大学。
梁时鸢喝完水,程楸放下水杯,平躺在地铺上,阖眼睡觉。灯泡正好在头顶,淡黄的灯光洒在脸上,许是感到不适,他的手臂放在额头上,以此遮挡亮光。
梁时鸢都看在眼里。
她趴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会儿:“程楸。”
程楸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偏头看着她,眼里情绪不明。还未等她说话,他先开口了:“梁时鸢,今天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不累吗?”
他以为她还要折腾他。
“把灯关了,我要睡觉。”
梁时鸢的确很怕这种黑色蚊帐,如果是她一个人睡的话,她肯定会开一整宿的灯。不过,现在不是她一个人了。
程楸关上灯,回到地铺。
梁时鸢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而睡。今天走了那么久的山路,累到脚心还在疼,情绪也很紧绷,她以为自己能很快入睡。没想到,闭着眼睛酝酿了很久,都没有睡意。
耳边是程楸的呼吸声,很规律,不重,但存在感出乎意料的强烈。她想到了两人交颈而眠的日子,那种亲昵的氛围,每每回想,都让她心跳加速。
每当这时,她便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许是睡前情不自禁想了很多曾经的日子,梦里似乎也回到了从前。
梁时鸢跟程楸的第一次见面后,她对他的印象停留在被资助人上面,并未想过他们同是A大大一新生,更没有想过两人还会见面。
那是刚开始军训的第五天,气温比前几天升高了五六度,烈日炎炎,一点风都没有,空气干燥。
娇生惯养的梁时鸢,顶着烈日军训,连续几天,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想请假却没请下来,只好坚持。没想到,这天气温实在太高,她在站军姿的时候,直接晕倒了。
再醒来时,在医务室,病床前站着一个剪着寸头,穿着统一军训服的男生。她刚开始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同班同学,道谢的时候,看到他的手臂才想起来,他是程楸。
下午回到宿舍,通过舍友才知道,程楸当时在隔壁的队伍中。她晕倒的瞬间,比她身边的同学反应还快,直接冲到她面前,把她送到了医务室。
舍友纷纷八卦,问程楸是不是她男朋友。她不知道她们天马行空的想法从哪里来,只能半真半假地回答:“我跟他以前就认识。”
梁时鸢把这件事告诉裴依,裴依和梁为勇郑重邀请程楸来家里用餐,被他以学业太忙拒绝。裴依最后给他送了个书包,以示感谢。
军训以后,两人很久没有见过面。梁时鸢过着快乐自由的大学生活,彻底把程楸忘在脑后。两人真正相识,是在大一下学期的公选课上。
梁时鸢跟舍友叶青都选了这节公选课,上课的时候,还是叶青发现的程楸。据叶青说,程楸是他们班的第一名,各种奖学金,比赛奖金拿到手软。梁时鸢疑惑,问她怎么知道。叶青才说,他们是同个社团成员。
因为公选课的关系,梁时鸢时不时便会跟程楸碰面,打招呼是必不可少的,不过也仅限于此。
这节公选课的老师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平时不点名,但经常随机布置作业,没有做的话,平时分全部扣光。
有天,梁时鸢和叶青逃课,不确定老师有没有布置作业,叶青便让她问程楸。
天知道,她根本没有程楸的联系方式。没办法,她只好通过梁为勇加上程楸的微信,知道老师有布置作业,而且还是团队作业,她干脆拜托程楸,让她和叶青加入程楸的团队,就这样,顺利度过逃课风云。
后来,她经常主动跟程楸打招呼,程楸每次都一本正经地回复她,对她的态度也跟对她父母一样,充满了感恩。时间长了,叶青看出不对劲。她便找机会跟程楸一起下课,路上,她告诉程楸,让他说话时,不要那么刻板,当朋友相处就好了。
程楸不解,他们并不是真的朋友。
她只好坦白:“我不希望舍友知道我们的关系,她们会乱想的。”
“那我跟你保持距离。”
这人跟木头一样,她跺跺脚:“我就要跟你做朋友。”
这句话彻底震慑住程楸,他开始改变自己,一开始身份没办法切换自如,梁时鸢就说让他先把她当作普通同学,一点点进步。
程楸不愧是学霸,知道要领后,学得非常快。公选课结束,他们已经是非常普通的朋友关系了,程楸在作业上面帮助她很多。梁时鸢选下期公选课时,忍不住幻想,要是还能碰上程楸就好了。当她在公选课上再次看到程楸时,她兴奋得跳了起来,当着程楸面就说:“程楸,见到你真是太开心啦!”
跟程楸上公选课,意味着她可以开启省心模式。平时作业,期末考试,全都不用愁,平时占个座什么的,只要给他发个微信就行。
有次上公选课,梁时鸢是从家里赶到学校的,出门晚了,她只好跟程楸发微信,让他帮忙占座。当她因为迟到,弯着腰在教室后面找程楸,却发现他坐在第一排时,她气得给他连发了十条小猫怒骂的表情包。
她怎么就忘了,三好学生程楸,每节课都坐在第一排。
她忍不住控诉他,并提出要求:“以后占座,你能不能给我占后面的位置,要在窗边就更好啦。”
程楸不解,还是照做。
后来,即便梁时鸢不需要占座,两人还是会不约而同坐在后排窗边的位置。他们像高中时期的固定同桌,梁时鸢会给他带零食饮料,程楸帮她做笔记,在她打瞌睡时盯梢。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公选课结束。
考试结束那天,梁时鸢依依不舍:“程楸,我们下学期能不能还选同一节公选课啊?”
她永远记得程楸的反应,突然间面红耳赤,声音带着轻微地颤抖,眼睛盯着书本的某页,不敢看她:“你想选什么课,提前告诉我。”
他们如愿选到了同一节公选课,两人还是同桌,程楸会提前很久去教室,占领梁时鸢最喜欢的后排窗边位置。
有天上课前,梁时鸢扯了扯程楸的衣袖,轻轻在他耳边说:“程楸,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们都说……说……”
“我答应梁叔和裴姨,要照顾好你。”
程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断梁时鸢的话,他只知道,梁时鸢听到这句话,唇角微微下撇,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失落,没多久,眼眶水润。
他意识到自己回答错误。
他开始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