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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兼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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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很多刚刚还在睡觉的同学都开始到处蹦哒,吴子扬随口问了问,同学告诉他,下午的艺术课三个专业的同学一起上,美术生画音乐生或舞蹈生。
还挺新颖的,正式集训之前,他们的专业老师总喜欢弄一些新奇玩意儿。
不过这些吵闹的声音都没有吵醒坐在“危险领地”睡觉的人,他还是窝在花毯子里有节奏地起伏。
江楠迷迷糊糊的,就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头,稍微动了动那感觉就不见了,他趴着没动,还以为是自己睡傻出幻觉了。
这是各专业的老师们第一次尝试这样的上课方式,学期过半,大家都丧失了不少刚开学时的热情,于是用这种特别的方法,再度燃起他们学术科的热情。
音乐生和舞蹈生排成一队,美术生单独排成一队,两队人数刚刚好。
每次体育课排队,吴子扬都自觉地往后站,美术生中女生居多,他也算得上是美术生里最高的了。
这回他也自觉地站到最后,但是前面有的女生算了算数,发现自己会排到跟不喜欢的人一组,就悄悄往后面站,这样一来,他身后就多了五六个人。
江楠排在队伍里,有些学舞蹈的男生很高,和他差不多的就站在了他后面。
江楠看着前面的队伍,掰着手指算了算。
一,二,三,四……十七,十八。
等等,十八……
吴子扬怎么跟白衾刚好一组啊?!
江楠又仔仔细细数了一遍,确定自己数的没有问题。
他想去找白衾换个位置,回过头却看见钱小舟在他身边说了什么,然后两人就急匆匆地朝办公室走去了。
排在白衾后面的是乔晨霖,乔晨霖的视线正好逆着光看过来,作为近两年的舍友,他一秒就读懂了江楠的意思,两人换了位置。
美术生那队一直有人在往后挪位置,江楠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往前站。
排到最后,他正胸有成竹地往前迈了一步,却忽然发现身边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就愣了愣。
靠,他刚刚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人啊!她在绑鞋带!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绑鞋带啊!
江楠简直说不出话,他看了看那个女生,又带着不确定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吴子扬。
吴子扬盘着手,没有在看他。
他想骂脏话,又生生憋住了。
无所谓,不就是一节艺术课吗。
可是她为什么刚好蹲下去绑鞋带,他压根没看见啊!刚刚反反复复数了那么多遍,全都白搭了。
那女生飞快地蹙眉,转眼一瞬又换成原来的表情,然后跟着江楠去了琴房。
江楠瞥了她一眼。
她撇着个嘴,看起来比他还不乐意。
琴都弹的没劲了,耳朵里全是笔墨在纸上划过的哗哗声,枯燥又乏味,他很快就开始看着面前白色的墙,一边弹琴一边放空。
身边专注画画的女生是班上一个很可爱的美术生,虽然叫赵瑶,人却一点也不招摇,她有些婴儿肥,头发短短的,经常扎着两个小羊角辫,是很讨老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
赵瑶忽然开口,道:“看得出来你也不太想跟我一组。”
江楠九霄云外的思绪飞了回来,他应道:“也不是,跟谁一组都一样。”
赵瑶笑了笑:“干嘛不承认?又不是不能说,反正我先承认了,我本来也不想跟你一组的,谁知道你前面那么多人换来换去,我一下子没算清。”
她很坦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你平时也不是什么矜持的人,别憋着不说话了,我都看出来你想跟谁一组了。”
江楠被她这一说吓到了:“跟谁?我没有想跟谁啊,我跟谁不都一样吗?”
赵瑶埋头眯眼排着线。
有人敲了敲门,紧接着,琴房的门被推开,钢琴老师站在门边探了探头,说:“下课了,可以休息十分钟。”
专业课时,江楠一般不会给自己下课,这么说来,“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句话说的挺对,江楠对钢琴的热情不知超出了学习多少倍。
赵瑶放下画板出了琴房,走得急,门也没关紧。
他看着透光的门愣神,想去隔壁的琴房找吴子扬,又找不到去找他的理由。
呆了一会,他回过神来继续看谱弹琴,手指不停,思绪却飞的老远。
下课时已经是饭点了,215的三人拿上饭卡一起去了食堂。
白衾退宿以后,那个空出来的下铺床位就一直空着,没有新的人住进来,他们也算住了一回三人间,饭搭子也就剩了自己以外的两人。
回到宿舍,江楠洗完澡出来准备去阳台洗衣服时,乔晨霖就拿着衣物出去了,吴子扬坐在上铺的床沿边,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纸往下递给他。
江楠一手拿着盆和待洗衣物,一手接过那张纸:“什么啊?”
他垂眼去看清纸上的内容。
上面画着,一个端正清秀的背影坐在钢琴前,他的手指极轻地落在洁白的琴键上,三两根指尖微微提起,从这个角度可以隐约看到他的下颚,耳旁缠绕着几根发丝。
画的人很灵动,钢琴明丽的声音仿佛将要冲破了那张速写纸。
江楠微微悸动,道:“你画的啊?”
吴子扬“嗯”了一声:“画的急,可能不太好看,有空给你重画一张。”
那是课间,他站在江楠的琴房外,用时几分钟画的速写。
江楠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毕竟他语文只有23分,最后只能憋出来一句:“好看死了,我很喜欢!”
吴子扬笑笑,看着他把这副画当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进包里,然后抬头眯眼看了看他,又朝他笑:“谢谢,把我画得那么好看。”说完,他就抱着盆和衣服去了阳台。
他却觉得,好的不是他的画技。
乔晨霖回来的时候,看见吴子扬一个人坐在床上捧着政治书乐呵,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书都拿反了。
反正他是从来没有见过吴子扬这个表情,不说偷着乐呵,就连微笑他都很少见,基本上吴子扬在他面前呈现出来的笑都是“讥笑”和“嘲笑”。
乔晨霖无奈,拿着盆走向阳台。
刚推开门就看见江楠站在洗手台前洗衣服,脸上也是乐呵呵的。
乔晨霖:“?”
乔晨霖:“你们俩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江楠收起笑容,回头看他:“谁俩?瞒你什么了?”
乔晨霖走到他旁边,把盆放在洗手池上,嘀咕着说:“总感觉我被骗了……”
这一幅画带来的魔力有些大,当然,也不一定全是这副画的功劳。
每周社团日,就算是没有放学后布置背书任务,江楠还是习惯去跆拳道馆等吴子扬放学,几周下来,社团里的那群学长直接管他叫“吴子扬的弟弟”,一开始江楠还解释两句,后来也懒得解释了。
弟弟就弟弟吧,当他弟弟也不是什么吃亏的事。
吴子扬看起来倒是对这个称呼挺满意的,每次听到学长说“你弟在门口等你”,或者是“你弟找你”,他面上一副严肃镇定,走到门口看到江楠就笑嘻嘻起来。
到了周末兼职的事情,经过和钟秋的商议,把兼职时间定在了每周日的一整天。每周六,吴子扬要求江楠必须完成所有作业,不会的可以空着,周一抽空再给他讲,其余的周一早上就要一一给他检查。
秋月酒吧里,江楠在台上弹弹吉他唱唱歌,吴子扬没有会的乐器,就帮忙端个盘子打打杂什么的,工资就没太多。
周日不是工作日,人员流动大,酒吧忙里忙外。
经过上次敷衍的解释,吴子扬被锁的机车也被允许继续使用了,每周日早上,他开着车去巷口接江楠,常年落空的机车后座也成了某个人的专属常驻。
晚秋的早晨,他接江楠的巷口是迎风口,巷子幽深却热闹着,一路到尽头都住着人家,天亮的越来越晚,又在周末,小孩子就没有起那么早了,这个点只有出门买菜的妇女和老人,勤劳一些的已经把早餐都买回来了。
吴子扬坐在车上,经常看着江楠嘴里叼着包子,手里抓着书包带,从巷子转角中冒出来,一路狂奔到他面前,喘着息说一句“早”。
那时候,奔跑就像是带着罅隙里漏下的阳光,穿过了光阴。
一直以来吴子扬只知道江楠会钢琴,还没见过江楠弹吉他,以至于他端着茶水走过舞台前时,不自觉慢了脚步。
酒吧环境有些聒噪,是酒杯相碰,人声交缠的声音,舞台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和他的吉他,聚光灯的光落在少年深灰色外套的肩,灰尘从光束下穿过,就像是流过了闪烁的星星。
他的视线只能装下台上那一人。
台上的人专心地弹着吉他,台下的人大多是驻足多看了几眼就走开了,只有吴子扬站在那许久,直到江楠的视线从琴弦上挪开,落在他身上,他才忽地想起手里端着的茶水,然后急匆匆地往包间跑。
江楠总是坐在聚光灯下,随便一抬头就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目光锁在自己身上的人,然后他边唱着歌,边看着那个忙乎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下班后,停在门口的机车就又派上用场。
风胡乱地灌进头盔,吴子扬眯了眯眼,目视前方的红绿灯,问:“现在还怕吗?”
江楠往前面凑了凑,声音揉进了耳边呼啸的风:“不怕,已经免疫了。”
免疫了就好,迟早免疫。
吴子扬这么想着,看着绿灯在闪着,手拧动了车把手,加快速度赶在最后一秒前冲了过去。
“吴子扬,”过了十字路口,他听见身后的声音有些弱,“我不怕,真不怕,就是风太大了,真的好冷啊。”
“我在前面把风都挡全了,你冷什么?”
江楠把头往他背上靠:“真的好冷,我快冷死了。”
吴子扬没有多问,妥协道:“行,我开慢点,总不怕了吧?”
江楠不肯承认,继续道:“不是,吴子扬我是真冷啊!我很怕冷的,快冬天了空气都是冷的,你还开那么快,冷风直接往我鼻子嘴巴里灌。”
听到他声音都有些抖,他还是把速度减下来了,然后低声问了句:“手冷吗?”
“手都冰了你说呢?”江楠语气埋怨,“我跟你说,秋天跟冬天过渡的这几天,天气变化得快,很容易着凉感冒……好吧,我好像每年这个时候都得感冒。”
吴子扬回忆了一下,今天江楠穿的是带帽子的白色卫衣,没有口袋。
他一手握着车把手,另一只手往自己外套口袋里伸了伸,然后又拿出来放回车把上,道:“手放我兜里,暖的。”
江楠一秒都没有犹豫,两只手都放他兜里了,就像是环腰在抱他。
他的外套布料内侧是绒毛,不仅保暖,摸起来也很舒服。
“暖和。”江楠笑着说。
江楠会在前一天晚上把要穿的校服和要带的东西放在包里,第二天一起带去酒吧,下午下班后正好是饭点,两人开着车找吃的,吃完就去吴子扬家换校服,再去学校上晚修。
如此完备的计划,当然不是江楠想出来的。
刚开始兼职的那两周,吴子扬总觉得下班后时间太赶了,想来想去也就这一个方法可行。
上次车停在路边被贴了个警告,这回学聪明了,把车往里停了停,交警一般看不到,要是再被贴警告就要罚款了。
“上回吃到哪家了?”吴子扬放好头盔,问道。
江楠背上包:“阿花手抓饼。”
“我怎么记得是家面馆?”
江楠眨眨眼:“你记错了。”
吴子扬:“是吗?”
江楠心虚地看看他,摊手妥协:“好吧,骗不过你,是面馆。”
“你很喜欢那家手抓饼啊?”吴子扬笑。
“对啊,”他点头,两人并肩走着,“那家店开很久了,小时候我妈经常买他家的手抓饼当早餐。”
江楠想了想,轻微仰着头看向旁边低低的屋檐,眼里映着浅光。
他继续说:“那时候,四五岁吧,不懂事,总是看我妈只买两个手抓饼,就问我妈我爸去哪了,每次问到这个问题,我妈就情绪崩溃,她会砸东西,会打我,我就躲在我家那个电话座机的桌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