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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许愿 ...

  •   解开缠绕的丝带,奶黄色蛋糕盒里是一个白色打底的蛋糕,蛋糕上面有一层橙色的果酱,水灵灵的像透光果冻,果酱上放着橘色小花点缀,正中间有一只粉色的小猪脑袋。

      蛋糕算不上复杂,但是出奇的可爱温馨。

      江楠满怀期待地看向他:“怎么样?喜欢吗?”

      于吴子扬而言,蛋糕不常见,他没有自己买过,姐姐也没有买过,上次见到蛋糕都是在孤儿院的时候了,是院长排长队给他买来,最后被别人踢掉了的粉色奶油蛋糕。

      “喜欢,”他说,“很好看。”

      “我猜应该也很好吃,”江楠笑说,“不过按传统来,要先吹蜡烛许愿。”说完,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包五颜六色的蜡烛,又转念道:“要不要喊胡月姐姐过来?”

      “她今天早上才坐火车赶回来,发信息跟我说她得赶一天工作。”吴子扬道。

      胡月是个居家工作的自由插画师,照常来说新年是有假放的,没想到昨天平台突然给她发通知让她及时更新,不然工资就悬了,她的设备全都留在了这边家里,为了保住饭碗,只能连夜赶火车回来。

      胡月和吴子扬有彼此家里的备用钥匙。一开始只是胡月担心过年这些天,那些宠物粮不够小动物们吃,到时候如果碰上紧急情况,吴子扬还可以去她家里找找有没有存货。

      吴子扬怕自己年后兼职整日在外面忙活,到时候不能及时回来,胡月就不能把小动物们领回去,于是也留了家里的备用钥匙给胡月。

      今天睡饱了醒来看手机,他才知道胡月在他早上睡觉的时候进来把小动物们领走了,现在这会儿应该还在忙工作赶稿子。

      江楠应了一声:“好吧,那现在吃吗?会不会有点早了?”

      外面天色黑了个全,吴子扬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不到。

      江楠放下蜡烛,看他,道:“要不然晚点吧,现在吃弄得跟今天过生日一样,没有仪式感了。”

      吴子扬说:“现在吃吧,你不是没吃晚饭吗?”

      江楠:“啊?”

      他看见吴子扬正认真地看着他。

      江楠妥协地冲他笑笑:“这你都听出来了?”

      “有耳朵都听得出来,”吴子扬带着调侃的意味,拿过蜡烛数了数,不够十七根,“不点蜡烛了,省的还破坏了你的蛋糕。”

      江楠点头,站起来去关灯:“听你的,那许个愿吧。”

      “咔哒”一声,灯熄了,屋内陷入一片漆黑,和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对面的楼顶上悬挂一轮灿月,月光永存,人世皎洁。

      吴子扬想了想,看向黑暗中坐在自己面前的人,问了一个呆头呆脑的问题:“许愿,是不是要抱着手来着?”

      他已经好些年没有过过生日了,愿望也欠下了好几年。

      “嗯,悄悄告诉你,大家固有概念就是生日愿望不可以说出来,说出来会不灵,其实不会哦,”江楠笑着,虽然漆黑一片看不清吴子扬,他还是朝那边看着,似乎在深凝他的眼睛,“说出来也会实现的,我成功过好多次了。”

      “是吗?”吴子扬笑笑,“那我想想。”

      两人不语,世间夜色凝重,皎月飞光。

      良久,他抱手息目,声音如同清澈空游的池子中出现了一尾纯净红鲤,舒缓若玉:“我希望世界上所有质疑爱的人都能幸福。”

      真是一个范围广阔的愿望。

      对面的人闻而轻笑,道:“好一个‘安得广厦千万间’。”

      这句古文引用的挺对,吴子扬看向江楠,窗外照入了对面楼房通透的光亮,映得他双目婉如清扬。

      江楠又道:“总归不错,我语文不好,也听不明白。”

      “嗯,是不错,”吴子扬低下头思索一会儿,又说:“那我准确点。”

      江楠看着他。

      “江楠,我希望你幸福。”

      字词随着话音悄然落在黑夜中,他的声音,几个字,几句话,份量似轻若重,让江楠措手不及起来。

      夜,静得像是死水。

      这句话,这个愿望,就像是很久之前,他问他:

      “江楠,幸福吗?”

      最后他又说:

      “不会平手,你会赢的。”

      幸福,果真是一个笼统含糊的概念,一世,人们用近百年的光阴,用一辈子去追求它,最后,大多数普通人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去时空空了。

      江楠缓过来,笑了笑,说:“你过生日,怎么给我许了个愿?”

      吴子扬走去开了灯,看见江楠的耳尖是红的,说道:“你不是跟大海给我许了个暴富的愿望吗?这个愿望还你。”

      江楠“哦”了一声,心里自嘲一阵。

      原来只是为了还他这个愿望吗?

      吴子扬背过身去拿刀和盘子。两个人吃不完这么大的蛋糕,江楠想,自己当时应该弄一个小一点的。

      收拾好了,剩下的蛋糕吴子扬收进了冰箱,时候还早,两人就拿着啤酒搬着凳子上了天台。

      月光正好,风光尽收,白月近圆了。

      吴子扬站在栏杆边,接了一通应烟尘和宋珈的电话,三言两语的问候之后,她们还要把年末结尾作完善一下,没有多言就结束了短暂的通话。

      他回过头,目光穿过天台黯淡的月夜,身后的人正抱着一大瓶度数最高的啤酒,坐在凳子上看波光粼粼的海面。

      都说,蓝色是可见的黑暗,这无尽的蓝色中,他能辨别出那个优柔清瘦,抱着酒瓶子的背影是橙色的。蓝与橙,构成一副动人的油画。

      晚风微凉,年后的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有人放烟花了。两人挨着坐。

      江楠咽下一口酒:“明天早上,我们去一趟学校呗。”

      吴子扬不解:“你有东西没拿吗?”

      江楠摇头:“不,我要送你生日礼物,不过只能在学校里。”

      “不用生日礼物啊,”他偏头看过去,“你今天能来就行了。”

      江楠目视前方,又神神秘秘地摇摇头:“不行,我准备了半个学期,很重要。”说完,他的指腹磨了磨酒瓶口,又说:“我跟乔晨霖说一声,下午再去市医院。”

      吴子扬应了。

      “你怎么不喝?”江楠问。

      “……”隔了一阵,他才开口说:“不太想。”

      “那算了,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也不喝了。”

      酒瓶子被丢弃在一旁。

      海平面和往日的无差,跟凌晨的一样,还是在月光下掀起涟漪,空明通澈。

      白天忙碌高速率的一座城,夜里就静了。

      一月二十一日的整点时刻,时钟在零点逗留的那几秒钟里,身旁的人柔声对他说:

      “生日快乐,吴子扬。”

      他深知这不是什么盛大的生日,没有彩带和鲜花,没有满是朋友亲人的聚会聚餐,只有一通电话后,两个人坐在深夜空寂的天台,只有海平面、风,与月。

      但他安心许多。

      曾经什么也不算的一天,又悄悄来了,这是第十七个这一天,有些特别,他想,自己应该会记着一辈子的。

      “江楠。”他的声音融在了深夜的风里。

      其实那天,机车行驰的海湾边,他听到了。

      海湾边,风很大,让后座人的声音有些微弱下去,但是他还是听到了。

      杂声四起,仍听到江楠靠在他的耳边说:“我喜欢你。”

      四个字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吴子扬看向江楠。

      “嗯,”他应了一声,“叫我干吗?”

      那天,睡美人的故事有了个完满的结局,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其实江楠讲完了,他还没睡着。

      那个静悄悄的,似羽毛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角,像棉花一样。

      他想,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角度,用什么样的立场,怎样去理解这些事,这些话?

      这些都是从未有过的,是离开那个压抑的孤儿院,走出苦恨的童年以后,没有发生过的。

      甚至是他从来不敢想过的。

      “叮咚”一声,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江楠慢慢打了个哈欠:“朋友发的祝福吧?”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一句简简单单的“生日快乐。”

      吴子扬的手指顿了一下,往上翻。

      记录里看,每一年,这个号码都给他发生日祝福,他每一年都以为是自己的号码被同学卖了,就出于礼貌,只回了“谢谢。”

      每一年,一月二十一日的零点整,他都能收到这条短信,他都回了同样无味的两个字。

      谁会坚持这么多年呢。

      发错人了吧。

      吴子扬睫毛垂了垂,熄屏,把手机收起来:“没,是广告。”

      江楠“哦”了一声:“你刚刚叫我干什么?”

      “没什么,”他说,“确认一下你还活着。”

      江楠冷不丁:“有病。”

      他笑笑不说话。

      面对江楠,他又怂了。

      吴子扬觉得自己就是怂包,十足的怂包。

      十来个人约架,他能拿着个棒球棍就去了,看着面前的人,他却连句简单的陈述句都说不出来。

      他看见江楠毛衣下的手在膝上悄悄地搓着,就道:“有点冷,回去吧。”

      “噢,”江楠应着,站起来拿凳子和酒,“那走吧。”

      深夜洗漱完,吴子扬回主卧写题,外面已经关灯,漆黑一片。江楠拉上窗帘,望着天花板愣神。

      充满奇妙感受的一晚。

      刚刚在天台气氛实在太好,江楠差点没忍住又说出那四个字,可是后来吴子扬念着他的名字时,他总感觉哪里有些古怪,冥冥感觉吴子扬想说的不是那些话。

      他心里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翌日,江楠罕见的定了闹钟早早就醒来,想去叫吴子扬起床,敲了半天门也没反应,推开门却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

      “吴子扬。”他往房间里探头,的确没人。

      跻着拖鞋走到客厅,沙发上也没人。

      厨房,没人。

      阳台,也没有。

      “啥玩意,”他嘟哝着,回次卧拿手机,“我礼物还没送呢人没了……”动动手指,给吴子扬打了通电话。

      “喂,”江楠捧着手机说,“你去哪了大清早的?”

      那头的人说:“买早餐,到楼下了,很快回来。”

      江楠“哦”了一声,跑到阳台上往下看。

      那个人系着黑色围巾站在楼下,楼下风大,吹得他头发都乱了。

      “买了什么?”江楠低着头问道。

      “等会儿就知道了,”电话里,吴子扬说,“你挂电话吧。”

      “哦……”江楠不觉得谁先挂电话有什么区别,随口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楼下的人把手机揣回兜,人影慢慢没入楼房。

      再开门时,回来的人手里提着袋子,闻起来特别香。他额前的碎发乱糟糟的,黑色围巾遮了下巴和唇,可惜这里冬天不下雪,不然怎么看都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这边的早餐有两种特产,一是香甜的早茶,二是吴子扬带回来的地道的广东肠粉。

      江楠倒是对肠粉比较感兴趣,吴子扬带回来的味道还挺正,他又多问了一嘴在哪里买的。

      学校的保安大叔非常负责。一般情况下,为了保护学生人身安全,节假日里是不允许学生进出学校的,但江楠因为经常在放假时回校练琴,跟保安大叔关系渐渐熟络,久而久之,保安大叔看见是江楠就放他进去了。

      “哎,等等,”大叔趴在保安亭的窗边,喊住了江楠身后正要进校门的吴子扬,“你,不行。”

      吴子扬看过去,停住了脚。

      已经进了校门的江楠朝大叔露露牙:“嘿嘿,大叔,他跟我一起的。”

      大叔的语气很强硬:“那也不行!”

      “大叔,这我好朋友,也是西中十九班的,”江楠说,“您就通融一下嘛。”

      大叔有些动摇,但还是念着校规,摇摇头:“不可以,不然你俩都别进了。”

      看保安大叔一脸正气,吴子扬想着就算了,刚想劝江楠不进去了,就看见江楠跑到保安亭窗边,做出一副乞求的样子:“大叔,求你了,我们就进去拿个书,不用二十分钟就走了,好不好嘛,求你了大叔,念在我们两年的情分,干脆……”

      “哎行行行,别说了别说了,”大叔没办法,只好按了开校门的键,“去吧,拿完书快点出来奥。”

      吴子扬心说厉害。

      被江楠抓着手腕,小跑着从大门绕进了行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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