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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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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瞬间冻结。华铭大步流星地踏入这片狼藉,黑色风衣的下摆带起一阵冷风。他路过被捆成粽子的三人时,脚步未停,只居高临下地投去冰冷的一瞥,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锋,刮过周野惨白的脸:“拿我的东西泡妞?呵,出息了。”
他径直越过他们,停在周冉面前,脸上那点戾气瞬间收敛,换上一副无可挑剔的、带着歉意的微笑,微微颔首:“周小姐,手下人不懂事,这些天让你受惊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他语气温和,姿态放得极低,与刚才判若两人。话音未落,他脚尖精准地踢在周野的小腿上,力道不轻,“道歉!”
周野被踹得一哆嗦,声音细若蚊蝇:“对、对不起……”
华铭目光如电,冷冷扫过另外两人。赵宁和杨沫一个激灵,头皮发麻,立刻扯着嗓子大声道:“对不起!周小姐!”
“那项链……真的很对不起!”周冉有些犹豫。
“和周小姐没关系,一条项链罢了”华铭笑道:“倒是周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算是我们略表歉意。”
周冉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强作镇定:“我只希望……以后你们别再来打扰我工作。”
“这是当然。”华铭从风衣内侧口袋抽出一张薄薄的黑色卡片,姿态优雅地递过去,“一点心意,算是赔罪,请务必收下。”
周冉摇头,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用了,华少。”她侧身欲走。
“周小姐留步,”华铭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尴尬,“烦请……帮他们解开吧?”他指了指那束缚的电线。
周冉沉默地解开了电线。赵宁三人如蒙大赦,却又在华铭无声的注视下不敢动弹,只能垂着头,跟在周冉和华铭身后,像一群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鱼贯而出,下楼。
包厢门关上,隔绝了外面隐约的音乐和人声。华铭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几步走到唯一还算完好的沙发前,大马金刀地坐下,翘起二郎腿,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皮质里。
从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里明灭。烟雾缭绕中,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三人,声音裹着冰:“动手了?”
赵宁颤巍巍地点头。
华铭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更冷:“跟那个穿灰衣服的,也动手了?”他指的是舒时与。
赵宁再次点头,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服气:“老大,明明是我们被欺负惨了!您不问问我们伤哪儿了,怎么尽关心那个……”
“一群蠢货!”华铭猛地将烟蒂摁灭在茶几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吓得三人齐齐一抖。他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淬着寒意,“你们知道他是谁?今天他要是少根头发,别说你们,老子都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周野惊恐地瞪大眼:“他……他大有来头?”
华铭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神晦暗不明:“不然你以为,方倦书那尊神,今晚怎么突然纡尊降贵跑这儿来了?”
“为什么?”瘦高个杨沫傻愣愣地问。
“为什么?”华铭嗤笑一声,目光投向紧闭的包厢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楼下那个身影,“还能为什么?守财来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风衣下摆,最后丢下一句,“明天开始,把华阳市所有金店、典当铺给我筛一遍。”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包厢内死寂一片。赵宁缓缓抬起头,眼中翻涌着被羞辱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方倦书,又是方倦书。
我定不会让你好过。
楼下,夜风微凉。
周冉坚持要继续回去工作。宋余情拉着她的手,满眼担忧:“冉冉,这里太危险了!今天要不是我们……下次你一个人怎么办?钱的事你别担心,我……”
“余情!”周冉打断她,眼神疲惫却异常坚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有手有脚,我爸欠的债,我得自己挣出来还干净。”她对着宋余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放心,我撑得住。最多一年,还清了我就走。”
舒时与站在几步开外,目光落在周冉倔强的侧脸上。这个女孩眼底的韧劲,让他心中微动,是个有骨气的姑娘。
宋余情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只能再三叮嘱:“那你一定小心!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周冉抱了抱宋余情,转身走进大厅,白色的门缓缓闭上。
舒时与和宋余情并肩走出和隆庄园华丽的大门。夜风吹散了方才的紧张与血腥气。门廊暖黄的灯光下,方倦书正斜倚在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旁,姿态慵懒随意。几个女孩围着他,被他逗得掩嘴轻笑,气氛轻松。
他背对着大门,身形颀长挺拔,黑色衬衫的布料在光线下流淌着低调的光泽。一个眼尖的女孩看到了宋余情,兴奋地挥手:“余情!这边!哥哥也出来啦!”
宋余情笑着跑过去,佯装生气地拍了一下那女孩:“杨茹!这是我哥,别瞎叫!”她回头,对走过来的舒时与介绍道:“哥,这是我朋友,杨茹。”
杨茹笑嘻嘻地挽住宋余情胳膊:“咱俩谁跟谁呀,你哥不就是我哥嘛!”
“就你贫!”宋余情嗔道。
就在这时,倚着车的方倦书闻声转了过来。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勾下了覆盖大半张脸的黑色口罩。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聚焦到了他脸上。
重生以来,这是舒时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近距离地看到这张脸——褪去了病榻上的苍白与死气,眉眼间是逼人的年轻与蓬勃的生命力。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眼波流转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右眼角下那颗殷红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整张脸俊美又温和无害。
舒时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前世病床上那张枯槁的脸、墓碑上凝固的黑白笑容,与眼前这张鲜活绝艳的面孔重叠。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方倦书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他,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对着他,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熟稔的、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意味,点了点头。仿佛他们之间从未隔着血海深仇,只有旧友重逢。
“哥,”方倦书开口,宋余情借机道:“哥,这是我高中同学方倦书,今天的聚会就是他请我们的。”
原来方倦书组的局 是这个意思。
舒时与笑着和方倦书握了握手:“幸会。”
方倦书忙伸出手,手指碰到手指的那一刻,舒时与感觉到方倦书的胳膊在发抖。
怕他么?
宋余情和舒时与上了他自己的车,其余女孩则被方倦书绅士地请上了他那辆惹眼的跑车。引擎低吼着,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了这片灯红酒绿。
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宋余情坐在副驾驶,偷偷瞄了几眼旁边沉默开车的哥哥。自从上了车,她就感觉到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哥哥。她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但看着舒时与线条冷硬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车内只剩下音乐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余情,”舒时与低沉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寂静,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的道路,“你今晚……联系方倦书了?”
“啊?”宋余情一愣,随即摇头,语气带着点困惑,“没有啊!我连他电话号、微信号都没有,拿什么联系他?”她顿了顿,好奇地歪头看向舒时与,“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舒时与的声音听不出波澜,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更紧了几分,骨节泛白。
方倦书骗他,可为什么呢?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那样恶毒的语气,编织关于“宋余情联系过他”的谎言。为什么?
仅仅是为了激怒他?让他更恨他?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舒时与几乎要冷笑出声。他对方倦书的恨早已深入骨髓,根本不需要再添一把火。那又是为了什么?那看似恶意的谎言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他抬头看路,眼睛恰好看见上方的后视镜,镜中的宋余情呲牙咧嘴的在摁手,正中央有一块很大的淤青,刚刚打架时磕的。
舒时与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瞬间攫住了他。前世那些破碎的画面——妹妹空洞的眼神、沉默的泪水、冰冷的墓碑——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余情,以后遇到这种事,别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宋余情抬起头,从镜子里对上哥哥担忧的目光,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带着点小骄傲:“哥,你不知道,我们姐妹团有约定的!出门在外,Girls help girls!女孩子当然要互相保护啦!”
她的笑容明媚依旧,眼神清澈坦荡,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和善意。正是这份善良和赤诚,在上辈子,将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保护也要量力而行!”舒时与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严厉,像冰冷的鞭子抽在空气中,“看看你的手!今天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
“可是哥你赶到了啊!”宋余情打断他,声音清脆,带着全然的信赖和庆幸,她甚至微微前倾身体,凑近了后视镜,对着镜中舒时与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你没有晚。你就像英雄一样出现了,救了我们所有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