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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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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倦书单手插兜，另一手随意划拉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拾级而下。脚步微顿，他蓦然抬头，一块灰色衣角消失在栏杆后。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视线扫过空荡的拐角，随即收回目光，挺拔的黑色身影融入楼下喧嚣的人群，缓缓离去。
直到那抹沉冷的黑色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舒时与才从阴影里无声地踏出一步。他目光沉沉，最终落在前方宋余情纤细的背影上，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说是“陪”，不如说是守着。包间爆满，他选了卡座区最偏的角落。
这个角落的位置很好，前面没有遮挡物，整个大厅的情况尽收眼底，同时又远离中央白色灯光，美中不足的是离空调太近，呼呼冷风刮得他胳膊疼。
他往左边缩了缩，避开最强的那处风，指尖划过酒水单，目光在那些高得吓人的酒精浓度数字上停留，眉心紧锁。
度数都这么高?
犹豫间，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啪”地盖住了酒单。顺着那手臂向上，一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脸映入眼帘。
男人脑后扎着个小揪揪，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对着旁边的服务生扬声：“给这位…嗯，特别帅的先生，来杯长岛冰茶。”尾音轻佻上扬，他转向舒时与，唇角勾起：“帅哥，一个人?”
“我觉得你很面熟，我叫江远，认识一下?”
舒时与眼皮都没抬，仿佛眼前是团空气。
江远全然不觉尴尬地坐在他对面：“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正好我也一个人，咱们一起喝一杯?”
话音刚落，长岛冰茶就被端了上来。
送酒的是个长发披肩的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动作麻利娴熟。小小的圆桌空间逼仄，她站在舒时与和江远之间倒酒，身体不可避免地微微擦碰到江远的手臂，江远几乎要跳起来，冲着女孩喊：“你离我远点!”
女孩动作一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迅速放下酒杯，转身欲走。
这一闹，喧闹的大厅瞬间死寂了一秒。震耳的音乐仍在轰鸣，却突兀地透出一股悲凉的底色。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漠然、或幸灾乐祸，无声地聚焦在那个孤零零的长发女孩身上。
“砰”一声巨响！不远处的包厢门被猛地踹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冲了出来，声如洪钟：“周冉！你他妈耳朵聋了？！给老子滚进来！”
周冉一顿，略带恐惧的望过去。
下一秒，壮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跟前，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攥住她纤细的肩膀，粗暴地往回拖拽：“翅膀硬了是吧？老子叫不动你了？非得老子亲自来‘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周冉脸上。
舒时与眼神一暗，垂下的手暗暗攥紧。
“没…别扯…头发…疼！好疼啊！”周冉痛呼出声，眼眶瞬间通红，求助的目光扫向四周。聚在她身上的视线顷刻间消失，所有人都低着头，一副很忙的样子。
在女孩第二次被男人扯着头发的时候，舒时与“腾—”地站起来。
“喂！”手腕猛地被一股力道攥住。是江远。他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脸上那点轻浮的笑意消失了，眼神带着警告，慢悠悠地倒了杯酒推过来，“别冲动。第一次来吧？这里水深。”
他不解地低头，江远慢条斯理地倒了杯酒：“陪我喝一杯，我告诉你啊。”
舒时与理都没理，抬腿欲走。
“哎哎哎，我告诉你，告诉你行了吧，”江远摇摇头叹口气：“真是的，长这么帅一张脸，配个不解风情的臭脾气，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刚刚那男人，是华小少爷身边的人，华小少爷你认识吧？”
华小少爷指的是华铭，华阳市出了名的纨绔，常常混迹于各大娱乐场所，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远见他没什么反应，继续道：“上个月华铭来和隆玩时，丢了一条项链，若是普通的首饰还好，偏偏那条项链是他妈妈离世时留下来的。”
“华铭当场就发了火，整个和隆的监控调了几遍，最后报了警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本来这事到这就算了，可是有个服务员说她看见周冉在那天晚上拿了条金项链。”
“好巧不巧的时，当晚周冉确实在华小少爷的包间。”
舒时与面色一凝。
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包间里是没有监控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是周冉拿的项链，但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她没拿。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罪名已然成立。
“华铭本人倒没说什么，可他底下这些想表忠心的狗，”江远嗤笑一声，带着鄙夷，“三天两头来找她麻烦，这月都第三回了。”他摇摇头，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周冉的哭声渐渐变远，藏在音乐声里，她即将被拖进包间时，宋余情缓缓走了出来。
不好。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舒时与就看见宋余情向包间里喊了一声，紧接着，好几个女孩子冲了出来，跟着一起进去。
他再也呆不住了，抬腿就走。
“哎，你这小身板搞什么英雄救美!”江远在他身后喊。
他赶到包间时，里面一片凌乱，满地的玻璃渣，总共五个女孩三个男人，女孩们三三两两地控制住了两个人，刚刚那个壮汉仰躺在地上，头挨着音响。
总得来说，战斗力惊人。
“余情，那有绳子，”周冉摁着一人，向着音响扬扬头，她说的是音响上面插的电线。
看着全场的女孩子没受什么伤，舒时与松口气，他这口气刚刚松到一半，就重新提了起来。
宋余情拔电线时，躺在地上的男人缓缓起身，摸住了一旁的玻璃杯，蹑手蹑脚地往她的方向挪。
“余情小心!”周冉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想往宋余情的方向跑，刚跑一步就被控制住的男人抱住了腿，“嘭—”地一声趴着摔在了地上。
男人的手劲终归不是盖的，两个人轻而易举控制了其余三个女孩。
躲不开了！宋余情听到惊呼猛地回头，瞳孔里倒映着赵宁狰狞扑来的身影和那片闪着寒光的碎玻璃，绝望瞬间淹没她，她下意识紧闭双眼。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
只有一道劲风擦过耳边，带着熟悉的、清冽干净的柠檬香气。
紧接着，是赵宁撕心裂肺的惨嚎！
宋余情颤抖着睁开眼，入目是灰色的布料，和男人劲瘦的腰背。
“哥—”宋余情喉头一哽，眼泪决堤般涌出，劫后余生的委屈和后怕让她声音嘶哑。
救你于水火的不一定是白马王子，不一定是爱人朋友，但一定会有你的血肉至亲。
白色的灯光取代了原先的黑暗，舒时与这才看清壮汉的面容：方脸粗眉，厚唇短脖—和前世伤害宋余情的人一模一样，叫赵宁。
前世他那充满恶意的咆哮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我为什么动她？因为她坏了老子的好事！”舒时与心脏被狠狠攥住，差一点，差一点上一辈子的悲剧就要在他面前重演。
另外两个被压制住的男人似乎还不死心，其中一个见赵宁被制住，竟猛地挣脱女孩，低吼着朝舒时与后背扑来！
舒时与头也不回，长腿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向后狠狠一踹！
“呃啊——！”偷袭者像个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滑落在地，蜷缩着呻吟。
他阴沉着脸道：“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他径直走向包厢里唯一还算完好的沙发，坐下，宋余情贴着他坐下，周冉和其他女孩们拿电线把三个男人的胳膊严严实实捆住，挨着宋余情坐下，他们坐在沙发上，男人三个一排跪坐在沙发前，颇有会审的样子。
舒时与动动宋余情的肩，眼神看向周冉，宋余情心领神会，在周冉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周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恐惧和委屈，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看向为首的赵宁：“你们…你们为什么一直找我麻烦？”
高高瘦瘦的男人碎了一口，道：“你偷了我们老大的东西还有脸问为什么?当初手脚干净一点，能有这样的麻烦?”
“我没有！”周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边缘的哭腔，“我真的没有偷东西！那项链…是客人送我的！”
“呸，撒谎!”赵宁冷哼一声：“都有人作证是你拿的了，你还狡辩什么!”
“那个真是顾客送我的!”周冉急得眼泪直掉。
“好啊！”赵宁狞笑，“那你拿出来啊！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是不是老大丢的那条！拿出来就信你！”
周冉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我…我早就把它当了，现在怎么拿得出来？！”
“那就是你做贼心虚!”
得，又绕回来了。
舒时与听他们吵的头疼，目光在三个人中来回游荡，他隐隐约约觉得缩在后面的矮个子有点眼熟。
他好像见过。
矮个子偷摸摸的观察他们，眼神躲闪，一副有鬼的样子。
“项链是不是莲花型前面带俩吊坠。”舒时与突然开口道。
周冉一愣，紧张地攥紧宋余情的手。
赵宁眼色一暗“你见过。”
舒时与点头，直接指着矮个子道：“他拿的。”
“你…你血口喷人！”矮个子—周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蹦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恐慌：“你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照片。”他面不改色道。
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矮个子面熟，他在方倦书给的那一沓照片里见到过。
应该是当时他们所在的包间里有人自拍，恰好拍到这个矮个子仰着头，手伸在口袋里，漏出一根黄色的链条。
照片现在当然是没了，舒时与盯着这个矮个子半天，见他眼神躲闪，料是心理素质不咋好，便有了炸一下的想法。
一听有照片，矮个子显然有些慌，他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完全，嘴硬道：“那拿出来看看!”
舒时与真的拿出手机，不断下滑着，他每划一下，矮个子的心就紧一瞬，当舒时与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似乎下一秒就要点开某张图片展示出来时，矮个子咬牙承认：“是我偷的。”
赵宁显然一脸不可置信：“周野，你，你为什么……”
周野哭丧着脸：“我就一时鬼迷了心窍，想着老大不缺这一条项链，谁知道……”
“那项链呢？”
“脑子一热送给当时酒吧的一个陪酒女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会周冉身上，这条项链被周野偷走，送给周冉，又被送去典当铺，这么多天过去了，一般是找不回来了。
“周野你啊你……”赵宁带着颤：“你让我们说你什么好，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这要让华小少爷知道了……”
“哦？”一个清冷、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包厢门口响起。“让我知道了，会怎么样？”
包厢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颀长的身影。
为首的男人，一袭剪裁精良的黑色风衣，衬得身姿挺拔如松，他双手随意地插在风衣口袋里，姿态闲适，缓缓扫过包厢内的一片狼藉。
正是华铭。
而在他身后半步，静静站着一个比他更高一些的黑衣男人。纯黑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墨的双眼，右眼角下方，缀着一颗小小的、殷红的泪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