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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渡头烽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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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的风带着咸腥味。
温颂攥紧腰间的布带,指腹摩挲着粗糙的麻线。吴悠说这是疍民的地界,连风里都飘着海带与铁锈的混合气息。她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船娘们绾着高髻,鬓边斜插的银簪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忽然想起简纲里的三条簪,却按捺住开口询问的冲动——用户要求女二晚些登场,此刻她只需做个过客。
"低头。"吴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他的手掌按在她后颈,粗糙的指腹擦过她未愈的伤口,"巡检司的人查生面孔。"
温颂垂眸,盯着青石板上蜿蜒的水痕。远处传来梆子声,不是戏曲,是巡丁腰间的铁牌相撞。她听见吴悠摸出几枚铜钱,指尖在袖中捏成拳——那是他们仅剩的盘缠,昨夜她数过,共十五文,裹在粗布帕子里,藏在他褡裢最底层。
"做什么的?"巡丁的刀鞘磕在她脚边。
吴悠将她往身后带了带,铁钳在腰间晃出轻响:"走江湖卖艺的。"他抬手用袖口擦汗,露出小臂上的旧疤,"前几日在镇口打铁花,您许是见过?"
巡丁眯起眼,刀鞘挑起吴悠的褡裢:"打开。"
铁锈味混着江水腥气扑面而来。温颂盯着巡丁腰间的皮袋,里面装着散碎银两,随着他的动作晃出轻响。吴悠解开褡裢时,她看见里面露出半块硬饼,还有包着铁屑的油纸——那是他用来修补Tools的材料。
"打铁花的?"巡丁用刀尖挑起一块铁花碎屑,"给爷露一手,赏你过江。"
吴悠沉默片刻,从褡裢里摸出个小铁罐。温颂知道那是他的家当:碎银、火石、柳木屑。男人蹲下身,用铁钳扒开青石板缝隙里的泥土,将柳木屑堆成小丘,浇上灯油。火苗腾起时,他忽然转头看她,瞳孔里映着橙黄的火:"捂耳朵。"
铁水击打的声响如闷雷。
温颂遵从地掩住耳朵,却透过指缝看见,吴悠徒手捏着滚烫的铁勺,柳木柄在掌心吱吱冒气。铁水泼向空中的瞬间,巡丁们本能后退,她趁机攥住吴悠衣角——他后背的旧疤在火光中泛着油光,新烫的血泡混着汗水,正顺着脊椎骨往下淌。
"好小子!"巡丁首领拍着吴悠肩膀,刀鞘磕在他伤处,"爷赏你五文钱,到对岸给老子再耍一场!"
吴悠低头吹灭火苗,铁钳尖挑起铜钱串进腰带:"谢官爷。"他转身时踉跄了下,温颂伸手扶住他小臂,触到一片异常的灼热——那是方才铁水溅到的位置,隔着粗布都能感受到烫意。
渡江的木船摇晃如叶。温颂坐在船尾,看吴悠蹲在船头修补铁勺。他的脊背随着船身晃动轻轻起伏,右肩的旧疤被江水映得发亮,像块浸过油的陶土。她摸出藏在袖中的碎瓷片,用指尖摩挲着冰裂纹路,忽然开口:"你的Tools,从不对人轻易展示。"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你倒聪明。"
"不是聪明。"她盯着他后颈新结的痂,"是巡丁想看的是热闹,而你给他们的......"铁花在记忆中绽开,如金菊怒放在寒夜,"是震慑。"
吴悠转头看她,眼里有微光闪过,像铁水遇冷凝结的刹那。他忽然从腰间扯下块布条,浸了江水递给她:"擦把脸,瞧着像个逃荒的。"
布条带着他的体温。温颂接过时,注意到他指节上又添了新伤,伤口处嵌着铁屑。她忽然想起现代世界的创可贴,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铁锈味在鼻腔里炸开,让她喉头一紧。
"疼吗?"她轻声问,指腹悬在他伤口上方。
吴悠挑眉:"比这疼的多了去了。"他将铁勺扔进江水,看铁锈随波散开,"去年在州府,有个小娘子看铁花时掉了耳环,我帮她捡回来,她赏了我块桂花糖。"他忽然笑了,喉间溢出短促的气音,"那糖真甜,比这江水里的铁锈味强百倍。"
温颂望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颧骨的浅色疤上,像瓷器开片般细腻。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在苦难中依然保存着对甜的记忆,如同碎瓷片里藏着的釉色,斑驳却耀眼。
船靠岸时,暮色已染蓝江面。吴悠背着褡裢走在前面,铁钳与船板相撞,发出细碎的响。温颂跟着他,鞋底踩着潮湿的木板,听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渔歌,曲调苍凉,像被水浸过的丝绸。
"前面是疍民的集墟。"吴悠忽然开口,"夜里别乱走,他们的规矩比瓷器还细。"
"规矩?"温颂挑眉,"比如?"
"比如女人戴簪子的方向,比如外人不能碰他们的船头。"男人的声音混着江风,"三年前有个盐商踢翻了疍家女的梳头盒,第二天他的货船就沉了。"
温颂想起简纲里的女二孟戚许,三条簪的传承者。但此刻她只是点点头,摸了摸自己松散的发辫——原世界的她习惯披发,而这个世界的女子大多绾髻,她却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
集墟里飘来烤鱼虾的香气。吴悠在一棵老榕树下停下,从褡裢里摸出块干饼掰成两半:"吃。"他的指腹擦过饼面,掉下几片碎屑,"今晚在这歇脚,明日去州府找活计。"
温颂咬着饼,看他在树根下铺草席。榕树须垂到他肩头,像女人的发丝。她忽然注意到他左襟别着枚铁花形状的饰物,巴掌大,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常年贴身带着。
"这是......"
"我爹留下的。"吴悠摸了摸铁花,目光投向江面,"他说打铁花的人,心里得有团火,烧走穷鬼,烧穿世道。"他忽然转头看她,眼里映着江面的波光,"你怕鬼吗?"
温颂一愣:"不怕。"
"那就好。"男人躺下,胳膊枕在脑后,"这世道,比鬼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
更深露重时,温颂被冻醒。吴悠的呼吸声均匀沉稳,像远处的潮声。她摸出碎瓷片,借着月光端详冰裂纹路,忽然听见江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三个人影鬼鬼祟祟靠近榕树。温颂攥紧碎瓷片,听见领头的人压低声音:"那娘们儿长得细皮嫩肉,卖去窑子能换两贯钱......"
铁钳破空声几乎与她的动作同时响起。吴悠翻身而起时,她已经用碎瓷片抵住对方咽喉,血珠溅在她手背,温热如炉灰。
"找死。"吴悠的铁钳抵住另一人脖颈,火星子从钳口迸出,"说,谁派你们来的?"
"周......周疤眼......"喉结在碎瓷片下滚动,"他说您抢了他的货......"
温颂忽然想起周疤眼倒下时的眼神,像被敲碎的瓷瓶,浑浊而绝望。吴悠的铁钳收紧,她看见他小臂肌肉隆起,旧疤狰狞如活物。
"货?"男人冷笑,"他指的是我救的那个细娘?"钳尖刺破对方衣领,"回去告诉周疤眼,再敢跟老子屁股后头,老子就把铁水灌进他喉咙,让他尝尝烧心的滋味。"
三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吴悠蹲在江边洗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柄生锈的刀。温颂摸出怀里的帕子,蘸了江水递过去:"擦手。"
男人抬头看她,接过帕子时指尖擦过她掌心:"你不怕?"
"怕。"她盯着他掌心的血珠,"但更怕任人宰割。"
吴悠忽然笑了,笑声混着江水声,像块烧红的铁扔进冰窟:"你这细瓷瓶儿,倒是块生铁胚子。"他用帕子擦着手,忽然凑近她,"知道疍民为什么戴三条簪?"
温颂挑眉:"愿闻其详。"
"匙簪持家,关刀簪镇邪,铍尺簪量人心。"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江水的潮意,"他们用簪子辨忠奸,用簪子藏秘密,比那些拿瓷器摆谱的官老爷明白多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映着破碎的月光,像碎瓷片拼出的银河。原来非遗早已融入这个世界的骨血,连江湖艺人都能随口道来其中深意。温颂忽然想起现代展览里玻璃柜中的三条簪,精致却冰冷,哪及此刻江风里的只言片语,带着汗碱与烟火气,活色生香。
"以后别用碎瓷片。"吴悠将帕子塞回她手里,"想杀人,用这个。"他从腰间摸出把短刀,刀鞘刻着模糊的花纹,"周疤眼的刀,昨夜忘在窑洞里了。"
刀柄还带着他的体温。温颂握住时,触到刀鞘上凹凸的纹路,像是某种图腾。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梆两声,惊起夜鸟。
"睡吧。"吴悠躺回草席,背对着她,"明日还要赶早集,州府的达官贵人爱看铁花,赏钱比镇子里多三倍。"
温颂攥着短刀,在他身侧躺下。榕树须拂过脸颊,带着江水的湿气。她听见吴悠均匀的呼吸声,感受到他体温透过粗布衣裳传来,忽然想起现代世界的双人床,柔软却冰冷,哪有这硬邦邦的地面来得真实。
碎瓷片滑出袖口,落在两人之间。温颂盯着它,忽然伸手握住吴悠的手,将瓷片塞进他掌心:"替我收着。"
男人的手指瞬间蜷起,掌纹擦过她掌心:"做什么?"
"碎瓷片扎进泥里,来年会长出窑神的眼泪。"她复述他曾说过的话,"我信了。"
吴悠沉默良久,指腹摩挲着瓷片边缘:"你这人......"他忽然翻身面对她,鼻尖几乎相抵,"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温颂看着他瞳孔里的自己,脸上还沾着泥点,发辫散了半边,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真实:"从泥沼里来,到烈火中去。"
男人忽然笑了,胸腔震动着发出低沉的音:"好个烈火中去。"他松开手,瓷片滑进她衣襟,贴着心口的位置,"睡吧,铁水姑娘。"
铁水姑娘。温颂在心里默念这个称呼,听着江浪拍岸,渐渐合上眼。梦中她又看见打铁花的场景,这次吴悠的铁水在空中凝成三条簪的形状,簪头的关刀纹栩栩如生,刀刃上还挂着火星子。
破晓时分,温颂被嘈杂声惊醒。集墟里已经热闹起来,船娘们挎着竹篮走过,鬓边的银簪叮当作响。吴悠蹲在江边洗脸,听见动静转头,晨光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醒了?去吃碗鱼粥,疍民熬的粥比陆地上的香。"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是相伴多年的夫妻。温颂摸了摸衣襟里的碎瓷片,站起身时,看见不远处的竹楼上,有个戴三条簪的女子正往这边看。她心头一跳,想起用户的要求,连忙低头假装整理衣襟——那女子的簪子插得端正,匙簪居左,关刀簪在右,铍尺簪横在髻中,正是简纲里描述的婚仪佩戴方式。
"别看了。"吴悠递来块米糕,"疍家女的簪子碰不得,碰了要被浸猪笼的。"
温颂咬下米糕,甜糯中带着海腥味:"你懂的倒多。"
"走江湖的,总得知道哪儿能踩,哪儿得绕着走。"他抹了把脸,铁钳已经别在腰间,"州府还有两日脚程,今晚得找个能歇脚的庄子。"
两人沿着江岸前行。温颂注意到吴悠走路时右腿微跛,是昨夜打架时扭伤的。她想开口询问,却见他忽然停步,盯着江面上一艘漆着红漆的船。
"怎么了?"
"官窑的船。"吴悠压低声音,铁钳在掌心敲出轻响,"看那船头的饕餮纹,是给宫里送瓷器的。"
温颂望向船头,果然看见雕刻精美的饕餮纹,张着大口吞向江面。她想起简纲里暴君用活人入釉的情节,胃里一阵翻涌:"他们......真的用活人烧瓷?"
男人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摸出块碎瓷片,递给她:"你看这釉色。"
青白中透着暗红,像干涸的血迹。温颂猛地松手,瓷片掉进江里:"这是......"
"前年陈州官窑塌了窑,死了十七个匠人。"吴悠声音沙哑,"有人说,窑里烧出的瓷瓶上有血纹,比宝石还红。"
她忽然想起周疤眼听见活人血入釉时的惊恐表情,原来恐惧早已深植民心。温颂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们能做什么?"
吴悠转头看她,眼里燃着她熟悉的火:"铁花能烧穿黑夜,戏曲能骂醒愚人,簪子能藏住秘密。"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里疼了,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心跳声如战鼓。温颂望着他眼底的火光,忽然明白为何简纲里说他的烟火是勇气象征——因为当所有人都在泥沼里数算碎银时,只有他敢举着铁勺,将滚烫的铁水泼向吃人的黑夜。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棵酸豆树下歇脚。吴悠用铁钳支起陶罐煮水,温颂则蹲在江边洗帕子。江水清凉,洗去帕子上的血渍,却洗不掉指缝间的铁锈味。她抬头看向对岸,看见几个疍家女正在船上编渔网,头上的三条簪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想什么?"吴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什么。"她起身甩干帕子,"只是觉得,这里的女人活得像瓷器,精致又坚韧。"
"瓷器?"男人嗤笑一声,"瓷器是官窑的玩意儿,她们是水里的浮萍,风一吹就散了。"他往陶罐里扔了把野茶,"但浮萍能聚成筏子,载着人过江。"
温颂盯着他的侧脸。他的眉骨高耸,睫毛被阳光晒得发黄,右眼角有颗浅褐的痣,像釉料里的杂质。这样的面容在现代或许能成为模特,在T台上展示非遗服饰,可在这里,只是个挣扎着活下去的手艺人。
"吴悠。"她忽然叫他名字。
"嗯?"
"以后别总赤着胳膊。"她看着他后颈新结的痂,"容易发炎。"
男人转头看她,眼里闪过惊讶,随即笑出满脸褶子:"怎么,心疼了?"
温颂转身走向陶罐,耳尖发烫:"只是不想你病死,没人带我走江湖。"
吴悠的笑声混着茶香飘来:"铁水姑娘说去哪儿,老子就打哪儿的铁花。"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懒。温颂靠在酸豆树上打盹,迷迷糊糊间听见吴悠在哼曲子,调子苍凉,像是打铁时的号子。她睁开眼,看见男人坐在江边磨铁勺,火星子溅在他脚踝的旧伤上,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专注得如同在雕刻艺术品。
"唱的什么?"她轻声问。
"老调子。"吴悠没回头,"我爹教的,说以前有个戏子,编了这曲子骂昏君,被割了舌头。"
温颂坐直身子:"什么戏子?"
"忘了。"男人用袖口擦汗,"只记得词里有'瓷骨碎,民心聚',后来被官府禁了。"
瓷骨碎,民心聚。她反复咀嚼这六个字,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像窑炉里的火,烧得她眼眶发酸。原来非遗从来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而是刻在骨血里的抗争,是泥沼里的呐喊,是烈火中的诗。
夜幕降临时,他们到了一处废弃的窑厂。吴悠检查过四周安全,便开始生火煮粟米粥。温颂坐在窑门前,看他往火塘里添柴,火星子溅在他手臂上,烫出红点,他却像感受不到,专注得如同在表演打铁花。
"明天到州府,找个戏园子落脚。"吴悠忽然开口,"那里人杂,好打听消息。"
戏园子。温颂想起简纲里的男二尤清和,但用户要求本章不写男二,于是她只是点头:"听你的。"
男人转头看她,火光照亮他半边脸:"怕吗?"
"怕什么?"
"怕州府的达官贵人,怕那些吃人的规矩。"
温颂摸出怀里的碎瓷片,冰裂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怕,但更怕活得像块没烧透的瓷,浑浑噩噩,任人拿捏。"
吴悠忽然放下火钳,走到她面前蹲下,两人目光齐平。他身上的烟火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却让她感到安心:"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他说,"你眼里有光,像刚出窑的白瓷,亮堂。"
温颂看着他瞳孔里的火光,想起现代世界的自己,穿着套装在会议室里谈判,眼神冷得像玻璃。而此刻,她的眼里映着跳动的火焰,和这个男人眼中的星火交相辉映。
"吴悠。"她轻声说,"以后你的铁花,我来记账。"
男人挑眉:"记账?"
"对,记录每场表演的赏钱,记录需要的材料,记录......"她顿了顿,"记录我们烧穿黑夜的每一朵火花。"
吴悠盯着她,忽然伸手替她拨开发丝:"好。"他的指尖擦过她耳后,"但你得先学会写契书,州府的老爷们都爱这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温颂笑了:"包在我身上。"
火塘里的粥咕嘟冒泡。吴悠盛了碗递给她,粗瓷碗上有道裂痕,像极了她现代公寓里那只碎了又粘的咖啡杯。她捧着碗,看男人坐在对面,用铁钳拨弄炭火,火星子溅在他锁骨下方的旧疤上,像撒了把碎金。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稳。梦中没有绑架者的刀,只有漫天铁花,和吴悠哼的老调子。她看见自己握着账本,站在打铁花的场地边,记录下每一朵金花的绽放,每一声欢呼的重量。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温颂被惊醒。她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隐约的火光。吴悠已经起身,铁钳握在手里,目光投向州府方向:"是官窑的人,在抓匠人。"
温颂攥紧碎瓷片:"我们要去帮忙?"
"不。"男人转身看向她,眼里燃着她从未见过的烈火,"我们要去点火。"
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吴悠——不是只会卖艺的匠人,而是带着铁花火种的反抗者,是泥沼里的火把,是乱世中的薪柴。
碎瓷片在掌心发烫。温颂跟上他的脚步,听见自己的心跳与他的步伐同步,像战鼓,像铁水击打的声响。远处的火光映红天际,而他们,正朝着那片黑暗走去,带着未燃尽的星火,和刻进骨血的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