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天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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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金色流光，瞬间在枝条表面弥漫开来。
那并非火焰，而是纯粹的生命力，迅速渗透进枝干和细小的果实之中，使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浇上水的枝条被注入了澎湃的活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粗壮，因流胶病导致斑驳褐色红的树干，色泽转为深紫油亮。
枝头那些原本青涩细小，发育不良的果实，也被按下了快进键，迅速膨胀饱满，紫色的表皮变得光滑透亮，覆盖其上的天然糖霜重新凝结，散发出带着野李子酸味的果香。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几根枝头就挂满了沉甸甸、深紫发亮、饱满欲滴的黑刺李。
数量和质量都远超之前。
林叶不敢贪多，立刻停手，小心翼翼地将兑了金霜的大半瓶矿泉水重新拧紧。
随后拖着三个沉重的粗陶缸，将它们挪到墙角通风处。
其中最大的缸，林叶装上了从隔壁街区回来时，顺路挖的泥土。
这附近的资源点应该是人们专门寻找的低污染区域，土里只掺杂了少量诡异污染气息。
林叶细致地栽上了那棵黑刺李。
另外两个小点的缸则被他仔细清理了内壁，并用开通的自来水反复冲洗。
这水十分干净，缴纳了三块巧克力，十五天内随便用。
林叶怀疑这里或许有与水或者差不多的液体诡异共生的异存者。
毕竟连瓷器都能被污染成诡异，随后与收藏他的主人何老头共生。
这些奇特的共生关系，显得他背着个棺材到处跑都没那么奇怪了。
想着想着，林叶就不自觉靠上了坚实的棺木。
唉，安心。
可惜没歇一会儿，他还得接着干活。
戴上手套，他开始采摘那些刚刚被催熟的黑刺李果实。
深紫色的浆果咚咚落入罐中，柑橘松仁混合的味道让人口舌生津。
很快采摘完毕，用刀背小心地将大部分果实轻轻捣碎，深紫的汁液和果肉混合在一起，有着微涩和独特的杏仁底调。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林叶取出一小勺酒曲，在另一个不锈钢碗中加入适量的清水，调成糊状的酒母。
他想了想，又加入少许金霜稀释水。
接着，将捣碎的黑刺李果浆倒入清洗干净的大陶缸中，加入酒母糊，再倒入本用在户外应急的白糖，用清洗干净的登山杖搅拌均匀。
两轮金霜浇灌后，本来矮小的灌木已经长得只比林叶低上一个头了，果实也结了一茬又一茬。
粘稠的果肉混合物在粗陶缸中透出浓烈的发酵气息。
金酒通常需要二次发酵和蒸馏，但眼下条件简陋，他只能选择最基础的浸泡法结合部分发酵，依靠金霜可能带来的催化来提升品质。
哪怕是只加入了微乎其微的金霜粉末，此时也能隐约看到缸中那落入凡尘的星屑，随后随着搅拌消融在紫红的液体里。
这一切转化悄无声息，但林叶能敏锐地感觉到，缸内原本只是自然发酵产生的微弱气泡，似乎更活跃了几分。
散发出的发酵果香，也多了一抹清冽的韵味，仿若山间最纯净的晨露融入其中。
林叶迅速用一块清洗过的帐篷布盖上缸口，再用登山绳紧紧扎住。
陶缸被安置在窗边角落里，这里阴凉通风，还有巨棺的遮挡，既让外面瞧不见，又能借到一片月光。
既然那金霜是自己昨晚在月亮下睡着后出现的，那月华说不定对这酿造过程也有用处。
四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终于，到了开缸的时刻。
这四天里，林叶除了必要的行动，大部分的精力都倾注在观察发酵的陶缸上。
同时他也透过折扇被水泥花坛遮挡的窗户，窥视着外面风云变幻的世界。
这片地方如同巨大的漩涡中心，吸引着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浊流。
随着天灾的临近，空气中风雨欲来的氛围也越发压抑。
一支又一支陌生的队伍，带着疲惫，警惕以及掩藏不住的戾气，陆续抵达这片被定为“集合点”的区域。
他们分散占据了周围还空置的楼栋，清理掉一批批原本隐藏在其中的诡异，用木板铁皮乃至报废的汽车残骸构筑起简陋的防御工事。
原本死寂的街道也逐渐变得嘈杂起来，时常充斥着粗鲁的吆喝，尖锐的争吵以及利器碰撞的铿锵声。
火药味实质般弥漫在污浊的空气里。
更大的冲突尚未爆发-----
那几位传说中掌控着这片集合地秩序的队长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各自约束着手下。
但小的摩擦是遍布此处的火星，随时随地都在迸溅。
林叶不止一次，在窗后目睹几拨人为了一处相对干净的栖身角落，互相推搡谩骂，最终演变成拳脚相加。
他们为了争夺公共资源点旁有限的位置，刀棒和木棍凶狠地对峙，甚至为了一小块掉在地上的的干粮，几个半大孩子如同鬣狗般撕打在一起，引来大人的呵斥和更混乱的拉扯。
更多异存者的身影也陆续现身，异存者们对任何视线都极其敏锐。
这也是林叶选择暂避风头的原因。
因为局势的混乱，几个街道本地曾经组织的采集队伍已经完全停止。
大部分现在能在外面活动的，要么是新来的团队集体行动，要么就是一看就难招惹的强者。
那些强大的存在是移动的危险源，他们彼此间也保持着警惕的距离，同时目光扫视着新来的队伍，评估潜在的威胁和猎物。
林叶又见到了那个叫“鼠爪”的矮小男人，才几天，他似乎变得更强了，隐蔽性大大提高，并且频繁地出现在冲突的边缘。
林叶不止一次看到他在人群中鬼祟穿行，手指上那对利爪不经意地划过别人鼓囊囊的口袋或背包。
有一次，在林叶的注视下，鼠爪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所在的房间方向。
又在窗后的影影绰绰巨棺上停留了几秒，眼中闪过肮脏的恶意，又转瞬消失在阴影里。
这一切，都让林叶因即将酿成酒液的兴奋消散，常年野外求生的本能让他不错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他的房间，他的收获，还有他的研究对象，悬棺的秘密，就像黑暗中的烛火，随时可能引来致命的飞蛾。
因此林叶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从步入稳定的酿造大业，转移到对周围事物的观察、倾听和分析上。
那些疲惫的幸存者在歇息时的交谈，异存者们无意间流露的信息，甚至是一些充满恐惧的窃窃私语，都成了他拼凑世界图景的碎片。
幸运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林叶在这些人那里得知了更多关于“白鲸港”的信息-----
那是一个建立在巨大礁盘和部分沉没城市废墟上，由“浅洋势力”与“深海联盟”共同控制的庞大水上堡垒。
它在大部分【水相天灾】中提供相对的安全和秩序，但代价是高昂的“入港税”和“登船税”。
而【水相天灾】，顾名思义-----
天灾因过量的污染元素聚集而形成，不同种类的元素造成不同属性的天灾。
同时按照它所能造成的最大危害程度被分为A至F六级。至于是否有更高等，甚至超过A级的灾难，那是林叶暂时无法接触到的情报。
此次被称为“蚀骨雨”的天灾就是突发性A级【水相天灾】。
与天灾属相等级相对应的，则是人类根据灾难的发生规律，选择出能让大多数普通人生存下去方式-----迁徙。
至于建立一个能扛过天灾的防护罩，那都是大型人类聚集地才能有的特殊待遇。
对抗高等级天灾的防护罩，需要的能量是亿兆级别，而这一切都需要生活在其中的人类供给。
很难说在其中定居下来，和在旷野上为躲避天灾而奔走，哪个难度更大。
也是这时候，林叶才知道，原来他们即将去往的“白鲸港”就是这片东南方向唯四的特大型人类聚集地之一。
虽然白鲸港的海洋势力间有着相当严苛的规则，但当【水相天灾】来临时，他们还是会齐心协力启动“方舟”。
所谓的“方舟”，其实就是由前时代的人类旧船遗迹改装出的巨轮，组成庞大船队，负责接引像他们这样的“迁徙者”队伍前往内陆。
船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门槛，更别提在拥挤肮脏的船舱里熬过漫长的迁徙航程所要遭受的种种磨难。
因此，此时到达这里集合的队伍，虽然目标均是前往白鲸港，但到达白鲸港后的选择确实各不相同。
林叶也从一些老练的拾荒团队交谈中，听到了许多关于迁移路上传闻。
会移动的食人沼泽、盘踞在废弃公路上的诡兽、能散播致幻孢子的巨大真菌林……
每一条信息，都如同冰冷的石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与此同时，关于“集市”和“交易”也随着日子的临近，被提起的越发频繁。
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普世货币体系早已崩溃的世界，以物易物是绝大多数地区的法则。
哪怕是在某些确立规则和秩序，拥有能够发行自己的货币能力的特大型聚集地中，这一条件也照样适用。
而未被污染或是良性变异的食物，则是这世界人类间公认的硬通货。
让林叶比较惊喜的是，在这几天里，他恰好亲眼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普通人用一皮袋浑浊但散发着浓烈酒精味的液体，从异存者手里换到了一把保养良好的手枪。
起码自己想的没错，不谈金霜可能对酒的功效起到的改良作用，单单是普通的酒精，哪怕放到了末世，照样是许多人追捧的好东西。
随着时间的流逝，缸中最初的浓烈果酸味也逐渐被复杂而迷人的酒香取代。
那香气中混合着一丝只有林叶能清晰分辨出，若有若无源自金霜的清冽。
每当夜深人静，月光透过小窗洒落时，闻到这股清冽气息时，他总会不自觉被巨大金丝楠木棺材所吸引。
棺椁表面金色纹理规律的流动着，林叶望着望着就莫名陷入了沉睡。
而在林叶不受打扰的睡梦里，棺木会轻轻发出低沉的如同古琴低吟般的嗡鸣。
然而在这样的世界里，睡眠质量过好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又是一个被冰霜滴醒的早晨，林叶终于发现了自己只要一到晚上，看到棺材盖就会毫无戒心地完全睡死过去的毛病。
他痛定思痛，决定拼尽全力，也要忍住月华下发光的棺主对自己的极强吸引力。
夜幕再次降临，房间里只剩下粗陶缸内酒液缓慢发酵的细微气泡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争吵和殴打的喧嚣。
林叶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坐在那口沉默的棺主旁，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无比清醒，莫名想到一句“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心里唱了没一会，一阵奇异的酒香突然刹那间弥散开来，一下子就打断了他在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