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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孽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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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冬天终算熬了过去,春天如约而至,以往每逢到这时到处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可今年大不相同。人们原以为到了春季一定会有转机,政府马上就会发放救济粮,可是事情总不遂人愿,节后饥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形势愈来愈严峻。政府已无能为力,因为全国各地都出现了大面积的饥荒。路边树木还没等发出芽来,树皮就已经被饥饿的百姓吃光了,白桦桦的树杠似乎在告诉人们,饥饿时时刻刻在吞噬着他们的生命。
阳阳由于饥饿和受凉开始发烧,迷眼不睁。当时以为是饥饿引起的。阚秋月情愿自己饿着肚子,把她的那一份口粮全省给儿子吃,认为这样阳阳就会好起来,可是两天过去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阳阳突然再次昏迷不醒,阚秋月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上,差点没吓昏过去。立即将阳阳送到医院,经过一天多的抢救,总算从死神中捡回一条性命,她的那颗悬着的心才又回到原来的腑腔内。可是医生却发现阳阳的病状非常特别,也没查出是什么病。经过几天的观察,医生告诉秋月,阳阳的休克可能和吃加工面有直接关系,像似食物引起的神经性反射。如果再吃这种东西,病可能还要复发,恐怕再犯就很难治疗了,唯一的办法是让孩子不吃或少吃这种东西,最好换一种其它食物。阚秋月忽然想起老爷子就是这么死的,不由地一阵紧张,心想现在只有这种加工面可以充饥,想找点其它能吃的东西根本不现实,因为仓库里一月前就没有粮食了。
果然不出医生所料,阳阳回家两天,就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和以前同样发烧昏迷,甚至比上次更严重。阚秋月眼看着阳阳不行,心急如火,每一秒都仿佛在油锅中煎熬。她突然想起医生说最好换一种其它食物的话,可到那里去弄吃的呢?仓库里早就没有任何存粮了,既使去求李大海也是枉然。正在她垂头丧气无计可生时,抬头看到院子里晒衣服的绳上挂着几根用来加工面粉的红薯秧,猛然联想到了红薯,庄南的红薯窖不是还有一窖红薯种吗,顿时精神一振,她也知道这事必须去求李大海,肯定会遭到他的欺负,但是只要得能救儿子,别说跟他睡上几觉,就是把自己的性命达上她也甘心情愿。她主意拿定后就去了办公室,发现门锁着。如果去李大海的家,当着姚素贞的面不好开口,这事必须单独和他谈,只要能满足他的欲望,阳阳才有生还的希望。
秋月只好先回家等到下午再来,她从大队部出来后,正好看见姚素贞带着她小儿子胜利去地里干活。秋月止不住喜出望外,趁机去了李大海家。
李大海正和他傻儿子国庆在家玩耍,看到阚秋月进来就问:“秋月,是不是有事找我?”
阚秋月也不必要拐弯抹角了,她直奔主题:“阳阳病了几天了,眼看不行。医生说是吃加工面吃的。我想求你给弄点吃的。”
“吃的,哎呀,现在社里一点粮食也没有了。”
此时的阚秋月为了救儿子,故意讨好李大海,平时都喊大队长,这次竟换了一个称呼,直接叫了一声:“大海哥,红薯窖里不是还有红薯吗?我求求你,看在你我相好的份上救救阳阳吧?”
这一声大海哥叫的李大海心中如同夏日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一般,无尽的惬意。甭提有多舒服了。片刻后他却说:“红薯是有,不过那可是红薯种。”
“红薯种怎么了,即使少个十块八块的也无所谓,你要不答应,从今往后别想碰我。”说罢起身就要走。
李大海急忙拦住她,其实他是在调阚秋月胃口的,他当然不会失去这个机会的,只是想让阚秋月更加听从他的摆布,于是小声说:“好吧,只要你听话,就破个例。”
阚秋月立即答应:“你放心,我整个身子都是你的,想啥时用就啥时用。”
“晚上你到庄南红薯窖门上的小屋去,我在那里等着你。你快回去吧,别让俺那口子碰上了。” 李大海悄悄告诉她。
阚秋月点点头,马上离开了李大海家,心里止不住一阵高兴,我的阳阳终于有救了。
尽管阚秋月知道天黑一定会遭到李大海的侮辱。但她为了儿子还是盼着太阳尽快落山。
太阳总算在西方的天边沉了下去,黄昏悄然降临,暮色开始弥漫,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阚秋月不由地欣喜若狂,由于心情急噪未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她就迫不急待地去了庄南红薯窖,她认为早去就能早救儿子的性命,匆匆忙忙来到红薯窖门上的小屋内,房内空空,她这才发现自己来的太早了,只好坐在屋内的麦桔上着急地等待着。此时夜色见浓,四周一片静悄悄,小屋内黑咕隆洞伸手不见五指。她顿时感到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觉得全身的汗毛孔一下子都张开了,冷汗从汗毛根上渗了出来。就在这时一只野猫突然闯进小屋。阚秋月“啊约”一声,一下子瘫在麦秸上,就觉得三魂入地,七魄升天,全身僵住失去知觉。野猫听到动静叫了一声立即窜了出去,她发现是猫恐惧心理才稍微有些好转,可心脏仍然怦怦直跳。
这小屋就盖在红薯窑门上,里面铺了些麦秸是供看夜人休息用的,其实这里根本无人看守,也只是起到一个保温作用。由于那时的人不像现在心眼灵活,虽然人都快要饿死,却没有人去偷东西,所以这里也没有人看守。李大海为了多吃多占特地在窖门上按了一把锁,钥匙他自己掌握着。因为现在仓库里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了,唯一的就是这窖里的红薯。他是隔一个晚上来一次,拿一些红薯回去给老婆孩子吃。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李大海才姗姗来迟。两人一见面,就将阚秋月紧紧地抱住:“秋月,我想死你了……” 说着就急不可耐地催阚秋月的把裤子脱了,然后便在麦秸上兽性大发:“秋月,你是我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阚秋月极力配合于他。因为必须让李大海心满意足欢乐够了,才有希望救儿子的性命。一砗激烈的动作,伴随着沉默和呻呤,他们享受到身体和灵魂的交流。随后高潮如同一场绚丽的烟花,两人同时达到心灵的巅峰,但目地大有不同,李大海纯粹是□□发汹,阚秋月完全救儿子。
事毕后,李大海躺在麦草上急促地喘气,夸赞阚秋月:“秋月,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快乐过。只要你能给我保持着这层关系,积极配合,以后就饿不着你们娘几个。”
“我说过整个人都是你的,想几时用就几时用,你快把窖门打开,阳阳还等着吃红薯哪?”
“那差这一会,再陪我玩一会。” 说着又搂住了她。
秋月心里虽然着急,可又不得不依着他,故意刺激于他:“好吧,再陪陪你,我和嫂子相比感觉如何?”
“你嫂子虽说是个女的,跟你比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感觉胜过她十倍,我的心肝宝贝”说着搂得更紧了。
“今天就到此吧,孩子还病着哪,后天晚上再正式陪你。不过你得早来会。”
尽管李大海有些不乐意,但看着阚秋月着急的样子:“好吧,后天晚上一定早来。今晚我吃过晚饭就来了,是你来早了,以后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迟到的。”随后李大海打开了窖门,划着火柴。他让阚秋月用衣服包了几块大个的红薯。并安排她,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后天晚上不见不散。当然他自己也拿了几块回去给他的家人一起享用。
阚秋月抱着用身子换来的红薯慌忙回到家,可烧饭的的锅全都上交炼钢铁了。她找了个烂去一半的瓷潭子,添上点水把红薯放在里面,关上门偷偷地将红薯煮熟。把红薯皮拨下来自己吃,薯瓤留给阳阳和秀秀享用,当看到孩子吃得是那么香甜,不大会两大块红薯就被她们消灭的一干二净。阳阳问母亲这红薯是从那里弄的?她告诉儿子是社里分的。
就这样阚秋月每隔一个晚上,去红薯窖陪李大海欢乐一次,事毕后带回来几块用血肉换来的红薯,不论怎么说,阳阳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比从前好多了,身上的浮肿也渐渐消失,面部开始红润。秀秀的笑声又明显地多了。就连阚秋月自己身上也觉得有劲了,尽管这一切都是用□□换来的,但她觉得非常值的。
一月后红薯开始育种,两天时间窖里的红薯全部上炕催芽,从此又断了阳阳的口粮。
想不到就在这时,赵玉章突然来到秋月家。他是回淮北老家探望父母,特地拐来看望她们母子。这些年他内心一直惦记着阚秋月,他曾经给秋月来了两封信询问情况,为表歉意去年还给秋月寄了200元钱。秋月为了不想连累他,所以一直没有给他回信。
赵玉章问秋月为什么不给他回信。她回答说,是当时太忙忘记了,其实她怎么想的,赵玉章心里一清二楚,她是不愿连累于他。尽管如此,他总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才来看看她和孩子。他给阚秋月讲了这两年栾川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如果那次肃反不回来,这次反右一定得回来。因为这一次运动比上一次更加残酷。不但成份高的人打成了□□,连一些出身好的稍有不慎就被扣上□□帽子遣送回家。甚至连他自己也被审查了几个月,幸亏老团长帮忙才逃过一劫,不然很可能被打成□□。老团长通过关系搞了一个上调的名额,把他调到了行署文化局。他现在是副局长了,由于父母年迈多病无人照顾,他想调回老家,已写了几次申请上级一直未批,老团长告诉他时机还不成熟,说再晋升一级后调动就容易多了。
赵玉章的到来,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可是阚秋月却犯了难,因为家中没有一点可招待客人的食物,甚至连开水也没有。她只好用从公共食堂里领回来的几个棉种馍和几碗稀汤来招待他。
当阚秋月得知他还是一个人时,问他为什么还不找个伴?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找到合适的。其实他心里一直在为上次的事内疚。虽然和阚秋月不可能走到一起了,但他心里依然放不下她。
晚上,他们一直谈到深夜。阚秋月也没有让他去别处休息,她们娘仨挤在里间原来老爷子的床上,让赵玉章睡在外间的床铺上。
赵玉章原说天亮就走,不料夜里下起雨来,想不到这雨一连下了三天没有住点,因此没走成。到第四天他才离开。赵玉章的到来,阚秋月怕惹出什么事非,没有对外声张,但是家里来了人必须向李大海报告,秋月说是她原来娘家的亲戚。李大海有些不相信,便派了一个民兵偷偷地夜间前去查看,正好看见阚秋月和赵玉章两人坐在一个床上说话,那个民兵回来又加油添醋说了他们如何如何亲热。没想到李大海醋意大发,将阚秋月叫到办公室问她:“那个男子在你家住了几天,听说你和他晚上住在一起,是不是你以前的相好的?”
阚秋月被他说的无法接受,可是又不能发作,便说:“李书记,我不是向你汇报过了,那是俺娘家堂哥,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跟你好决不会再有第二人。”
“秋月,你给我听好了,我决不允许你再有第二个相好的。”
“我对天发誓除了跟你好以外,你放一万个心,绝对没有”
“那好吧,我相信你一次,正好没人,好多天没亲热了,快去套间吧。”
阚秋月只好乖乖听从他的摆步,走进套间让李大海的兽性又发泄了一次。
尽管李大海不再怀疑了,但仍被传的沸沸扬扬。一些道听途说的人说阚秋月家来了一个男人,在她家过了三夜,肯定是以前的相好的。没想到这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竟变成了阚秋月终身难忘的耻辱和无法抹掉的罪证,使她几乎一生抬不起头来。
从现在到麦收还要将近三个月时间,这段时间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也是老百姓一年最难熬得一段时间,况且从过了年村上又接连饿死了几个,其中就有二个孩子。
由于没有吃的,阳阳的身体眼看一天天瘦了下来。阚秋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社里已经没有可吃的东西了,再指望李大海也没什么用了,可李大海仍隔三差五地前来纠缠她。阚秋月看着阳阳一天不如一天的样子,知道如果这样熬下去,很可能孩子会没命,为了摆脱李大海,她决定去外地逃荒。这样阳阳也许有救。她主意拿定,就告诉了老太太和天觉夫妇,老太太看着一天天瘦下来的孙子心疼的不得了,马上就同意了。
初春的夜晚,缥缈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村庄和田野里,好像把一切都溶解在乳白色的月光中,荒凉的大地一片寂静。阚秋月悄悄地用土车子推着秀秀、阳阳和行李,乘着苍茫夜色偷偷地离开了杨镇,踏上了逃荒的旅程。
听说山东境内饿死的人极少。阚秋月决定去那里闯一闯,况且芒砀的北边就是山东。
她们一边沿街卖唱乞讨,一边向北行进,走了几天,讨要的饭菜虽说不多,但大都是阳阳能吃的,尽管自己经常饿着肚子,可看到阳阳一天天好起来,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他们又向北行了几天,没想到这边的情况和家乡几乎差不多,讨要的东西越来越少,有时一点也要不到,他们只好用麦苗和野菜充饥。这段时间尽管要得东西不多,可阳阳恢复得很快,阚秋月和秀秀就没那么幸运了。阚秋月由于把东西大都省给阳阳吃,自己却饿得快走不动了。秀秀这两天一直不言不语,也不肯吃饭。阚秋月以为她病了,准备带她去看医生,可她坚决不去,说自己根本就没有病。秋月问她既然没病为什么不吃饭?她说没胃口。
中午,他们在一个集镇上乞讨,就要到一块大约一两重的豆饼。在那时豆饼可是好东西。阚秋月把它用水泡开,烧了一饭盒豆饼汤,让秀秀吃,可她怎么也不吃。傍晚,他们在一个破车屋住下,阚秋月将中午给秀秀留的豆饼汤,用火热了热,端给秀秀,可她依然不吃。阚秋月有些急了,她也不晓得这秀秀到底得了什么病?已两天没吃东西了,她要带秀秀去医院,没想到秀秀却说这么一句话:“妈,你别为我操心了,我……” 她说了半截便停了下来。
阚秋月感觉有些不对劲:“秀秀,你咋啦?说话吞吞吐吐的,你快说咋回事?”
秀秀犹豫了一下:“妈,你别问了,我不想吃……没别的意思。”
“不对,秀秀,你一定有事瞒着妈,你快说,不然妈会急病的。”
“妈,我真的没啥。”
“没啥,你为何不吃?你快说。”
在母亲的再三逼问下,秀秀终于说出了实情,她说:“妈,你看现在要的东西越来越少,我又看不见,还得让你和哥哥领着,妈,我不想连累你们……”
阚秋月闻听此言,鼻子一酸,一阵难以抵挡的悲痛忽得涌上心头,泪水喷涌而出,没等秀秀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秀秀我个乖女儿,你咋有这想法……” 她把秀秀紧紧地抱在怀里,悲伤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妈,你别哭,我也不想这样,可现在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没有我,你和哥哥也许有救……”
“我苦命的孩子,你和阳阳可是妈的命根子,你这么做,岂不是要妈的命吗?我的傻孩子。”
“妈,我知道你疼我,可我一直是个累赘,是我拖累了你和哥哥。”
多么懂事的孩子,越是这样阚秋月心里越像刀割一样疼痛,她把秀秀紧紧地楼在怀里泪水顺着她憔悴地脸上快速地流淌着:“我的好孩子,都是妈不好,妈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跟着受罪,秀秀,妈不许你这么做,如果你和阳阳无论是谁有个三长两短,妈都无法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秀秀,我的乖女儿,你难道也不想让妈活了吗?我的傻女儿,你的心咋这么狠,非要妈的命不可……”抽泣地再也无法说下去。
母亲凄惨的哭声,如一把把尖刀刺在秀秀的心上,她那幼小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了,不得不放弃绝食的念头,一边流着泪一边劝说母亲:“妈,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现在就吃,我现在就吃。”
“哎,这才是妈的好女儿,妈知道你是好意,可你也得为妈想一想,以后再也不许你这样做了。”
秀秀点点头,含着泪勉强把豆饼汤喝下。
两天后,他们来到一大片丘陵林地,这里植被茂盛,树木林立,山坡松树为主,山洼杨槐居多,遮天蔽日。林中栖息着许多蓝喜雀和一些乌鸦。虽说人烟稀少,一条小河穿林而过着向东南方向缓缓流去。据说解放前是一个大户的林地。虽说这里人烟稀少,却风景秀丽,
阚秋月艰难把车子推进路边的林子,由于饥饿,再加上劳累,她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疼痛无力,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一棵树下, 靠着树杠对阳阳说:“妈今天浑身疼痛,一步也走不动了,我想在这里歇一歇,你看好妹妹千万不要乱跑。”
秀秀忙拉着母亲的手问:“妈妈,你是不是病了。”
“可能是没睡好,歇一歇就好了。”
“妈,你是不是饿了,你等着我和哥哥去讨饭,要着就给你送来。”
“这里是山区,不同平原,你们千万不可乱跑,等歇一会我好了,咱们再走。”
阳阳点点头答应了母亲。
阚秋月说罢便昏昏沉沉地躺在树下,不大会就睡了过去。
阳阳看到母亲睡了,想去附近的村庄要点吃的,又怕秀秀无人照看发生意外,便拉着她悄悄地离开,转了大半天才发现这里遍地都是树林,附近根本就没有村庄,只好垂头丧气的原路返回。虽说一无所获, 却意外发现林子里有好多能充饥的野菜,阳阳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薅了一抱准备叫母亲煮汤喝。
阚秋月躺在树下,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就觉得两个孩子突然被人领走了,她连喊加追像发疯似的,不慎摔了一跤。她忽地惊醒,发现两个孩子果真不在身边,吓得惊恐万状,她咕噜爬起. 由于太猛,再加上有病就觉得眼冒金花,天旋地转,一头栽在旁边的石头上,头被跌破鲜血直流,当时就晕了过去。
此时阳阳正巧领着秀秀回来,看见母亲头上流着血昏倒在地,把菜一撩也顾不得秀秀了, 便跑过来扶起母亲:“妈,你怎么了?”秀秀听到哥哥的喊声,知道母亲出事了,慌得她摸着奔了过来,被树枝拌倒,她喊着爬过来抓住母亲的手:“妈,妈,你怎么啦?”
阚秋月渐渐苏醒过来,看到两个孩子都在身边, 一把将他们紧紧地抱住:“刚才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们不见了……可把妈吓坏了,阳子,对你说别乱跑……你就是不听话。”
阳阳有些委屈:“我想去要点东西吃,可这边全是林子。”
“回来就好,千万不能乱跑……在林子里容易迷路……”
“妈,这林里有好多野菜,这不我还薅了一些。” 阳阳指了指旁边的野菜。
阚秋月惊奇地看了看:“你说这林子里有野菜?”
“对,这林中可多啦。”
“有野菜就好,阳阳,你去用饭盒找点水来。”
阳阳应声提起以前林静送给的军用饭盒向林中走去。没过多大会,他提着一盒水兴奋地对母亲说:“妈,这林中有个房子没有人住,里面有几个泥人。房子后面有个水坑。林中还有个小河,我看咱们不如先住下,等你的病好了再走。”
阚秋月想了想说:“那可能是个庙,我也实在走不动了……就照你说得就先住下吧。”说着起身就去推车。阳阳拦住:“妈,我来推吧。”
“你太小,还是我来吧。”
阚秋月忍着疼痛和饥饿艰难地推着车子,阳子在前边拉着,走进树林,发现林中果然有不少可食用的野菜,因为这里人烟稀少所以很少有人光顾。不然早就吃光了。
他们来到房屋前,原来是一座关公庙,由于长年失修上面的房顶已多处露天,室内更是破烂不堪。看样子这里好长时间无人进香了,尽管如此但关公的塑像却安然无恙,栩栩如生。庙前的大槐树上几只蓝喜雀喳喳叫个不停, 阳阳抬头望去发现树上有三个好大的鸟窝。
阚秋月虽然不相信迷信,但她还是跪在地上给关老爷磕了一个头,非常虔诚地诪告道:“关老爷,求你保佑俺一家平安,俺现在无家可归,只好打扰您了。等以后有机会俺一定给你多送点香火。”
“妈,这个关老爷,他是干啥的?”阳阳在一旁问。
“你不是听过三国吗?里面有个关羽就是关老爷,他为人忠厚义气,死后人们为了纪念他,就修了好多关公庙,阳阳,别站着,还有秀秀快跪下给关老爷磕个头,让他保佑咱们平安。”
两个孩子也跟着跪下拜过关老爷后,阚秋月找了一些树枝捆在一块当扫帚,将室内的灰尘打扫一遍,把铺盖铺在西间,便吩咐阳阳:“好啦,总算有个住处了,你去挖点野菜,我来生火,咱们烧野菜吃。”
尽管阚秋月身体不舒,但她仍强打精神给孩子们烧饭,她让秀秀呆在庙中不要乱动,自己去外面捡些树枝。然后把野菜洗干净,放在饭盒内添上点水,生着火开始煮野菜。一缕炊烟从庙里冉冉升起,惊得树上的喜雀喳喳乱叫,好像打扰了它们的安静似的。
这个带盖的铝饭盒从林静交到阚秋月手里,她已用了这么多年了,依然还是老样子,平时在家显不出它的实际功能,想不到这次逃荒却大有派场,烧水做汤全指靠它。今天秋月先用饭盒烧开水把野菜烫一下,她看到饭盒不由地想起林静,在海南如果不是她自己恐怕早就没命了,在栾川没有她的证明结果还不知会是咋样?她己救了自已两次了,也不知她现在生活的咋样?大脑中光想着林静,水烧开了他全然不知。
“妈,你在想咋呢,水都开一会了。”阳阳在一旁提醒她。
她这才缓过神:“我在想你那个林静姨,忘了放菜了。”说着赶忙抓了一把野菜放在饭盒里。
阳阳问:“那里的林静姨,我咋不认识?”
“说起你那个林静姨,她可是咱一家的救命恩人,解放海南时你才半岁,我抱着你被炮弹炸昏过去,倒在一片香蕉地里,是她救了咱娘仨,我那时己昏迷不醒,奄奄一息,她把我送到医院,我需要输血,可医院没有我这型号的血。正巧她的血和我是同一型号,抽了她400毫升,我才醒过来。并得到她无微不至的关心,才死里逃生,临返回时她又送给我这个饭盒,据说饭盒是她牺牲的丈夫从日本鬼子手里缴获的。另外还给了我两块银元。在栾川肃反时如果不是她写证明,我不知甚年何月才能出狱。从海南回来就没见过她,看样子我这辈子是没法子报答她了,阳阳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来完成了,你要好好读书,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才能有机会找到她。”
“她在啥地方,现在干啥?”
“听说她回合肥了,负责管理监狱这方面的工作。”
“别想这么长了,咱现在连家都没了。还不知能不能活到那时呢?”
“你这孩子咋有这种想法,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得把你和你妹妹拉扯大。”
“别说了,还是快点做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马上野菜就煮好,秀秀饿了吧?”
秀秀坐在铺上回答:“妈,我不饿,你别听我哥瞎说。”
秋月知道秀秀在说谎,是在宽她的心,多好的孩子,由于妈的失误,使孩子失去光明,造成了终身痛苦。她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了出来。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快速抓起野菜放进盒内:由于饭盒小,野菜分几次放入。十几分钟后,一饭盒野菜就煮好了。秋月把煮好野菜大部分多分给她们两个,自己留了一小部份。没想到秀秀把自己的碗推给母亲:“妈,你病了,你多吃点?”
秋月又把碗推给她:“这里有的是,我过会再吃。”
“我知道你总是让我和哥哥先吃,妈不吃我也不吃。”
秋月看着懂事的女儿,眼中的泪花终于冲破了眼框流了下来,她忍着悲痛:“来,秀秀,咱们一块吃。你再不吃,妈就生气了,你不要担心吃的,这里的野菜遍地都是,再长几口人也吃不完。”
秀秀这才吃了起来。
太阳很快在林子西边的地平线上沉落,夜幕降临,天空渐渐染上了一片深蓝,星辰开始在黑暗中闪烁,月光洒满大地,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
今晚对于阚秋月而言,虽然身体不适,但是有个睡觉的地方,况且林中遍地都是可以充饥的野菜,尽管这些野菜只能暂时充肌,可总比没有强的多,在别处早就见不到了。所以心里还是满欣慰的,晚上秋月又给煮了不少野菜,他们分开吃了,没想到阳阳一晚上也没说饿,睡的还挺香、
凌晨,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一直下到早上没有住点。阚秋月有些犯难了,如果今天雨不停,他们无法去薅野菜,可能又要挨饿了,自己无所谓,可孩子怎么办呢?她问秀秀是不是饿了?其实秀秀早就饿得前心贴在后心上,可她却摇摇头硬说不饿。阚秋月知道女儿是骗她的,心疼地一下子将她抱在怀里:“好孩子,都是妈不好,让你们受饿了。等雨停了我就去给你们挖野菜去。”
秀秀不让她母亲去:“妈,你还病着,让哥哥去吧。”
“妈今天好多了。”阚秋月抚摸女儿的头发对她说。
还好到了中午雨渐渐地停了下来。阚秋月正要喊阳阳一同去薅野菜,就在这时突然刮了一阵大风,这风刮得,像发了疯似的,树枝被吹得乱摆,如同跳疯狂的舞蹈,突然从槐树上掉下一团树枝和杂草,紧接着传来蓝喜雀叽叽喳喳的惊叫声。阳阳一看是个鸟窝,顿时喜上眉梢。因为他在家特别喜欢爬树捣鸟窝,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但他聪明伶俐,上高趴底样样都行,无论是爬树捣鸟窝,还是下坑摸鱼虾,没有一项能难住他的,再高的树他一掘屁股就像猴子一样蹭蹭几下就窜了上去、再深的水一猛子扎下就是十几米远,为这事秋月可没少操心,总是担惊受怕,后来看到儿子没什么事也渐渐地习以为常了。
阳阳过去发现鸟窝内有几个鸟蛋,可惜碎了两个,他高兴地大声喊道:“妈,这鸟蛋不是能吃吗?”
“鸟蛋和鸡蛋一样,当然能吃了。”
阳阳把三个没碎的鸟蛋拿回屋内,递给母亲。
阚秋月看了看,兴奋不已:“这可是好东西,今天妈给你们烧鸟蛋汤。”
“妈,让我摸摸。”秀秀惊奇地伸着手。
阳阳把三个鸟蛋递给了妹妹:“轻点抓,别弄碎了。”
秀秀小心翼翼地摸着鸟蛋问:“这鸟蛋是啥色的?”
阳阳告诉她:“是灰色的,上面还有小点点。”
阚秋月喊着阳阳:“好了,咱再薅些野菜,今个我给你们烧个野菜鸟蛋野菜汤。”
此时雨过天晴,躲在云后的太阳又重新露出了笑脸,阳光透过树枝斜照在庙堂前,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阚秋月领着秀秀和阳阳一块出去薅野菜,不大会就薅了一堆。阚秋月看着眼前的野菜对两个孩子说:“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野菜,咱们有野菜吃就饿不死了。”
“妈,咱们以后就不要去要饭了。”秀秀说。
“对,秀秀说的对,这林子里不仅野菜能吃,还到处是鸟窝,干脆我每天捣几窝鸟蛋煮煮比野菜营养大的多。” 阳阳指了指着树上的鸟窝说。
阚秋月听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知道阳阳会爬树,当她看到这一棵棵十多米高的树杆时,不免有些担心,于是便反对道:“这不行,这么高万一摔下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我在家时你不是经常见我爬树掏鸟蛋吗?”他很想在母亲面前显试一下自己爬树的本领,说罢把野菜放在一棵杨树下,抬头看了看上面的鸟巢,没等母亲同意,便扒着湿沥沥的树杠爬了起来。
秋月急忙喊道:“刚下过雨树滑,你快下来。” 她喊着喊着,阳子已经爬到了树上。当看到阳阳爬树像猴子一样敏捷,心里才算多少松了一口气,但她依然担心的大声喊道:“小心,千万要抓牢固!”
阳阳在树上很自豪地回答:“你放心吧妈,没事。”他很麻利地爬到了一个鸟窝旁,刚要伸手去掏,没想到一只蓝喜雀突然尖叫着向他俯冲过去。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阚秋月的心又悬了起。连忙喊道:“小心老鸟。”
只见阳阳两腿攀在树杆上,伸手折了一个树枝,抡起向老鸟打去,蓝喜雀啼叫着飞走了。他从鸟窝内掏出四枚鸟蛋,装进口袋迅速下了树。他高兴地对母亲说:“妈,咱们有鸟蛋吃了。”一边说一边去口袋里去掏鸟蛋,掏出一看挤烂了一个。
阚秋月兴奋地接过来却又担心道:“是有鸟蛋吃了,不过这太危险了,以后别掏了。”
“没事,妈,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又朝另一个树上爬去。
一会工夫,阳阳掏了八枚鸟蛋。
尽管阚秋月有些担心,但望着这些圆圆的鸟蛋,内心还是充满了喜悦。她知道这些东西在这个林子里几乎每个鸟巢里都有,甚至有的一棵大树上有几个鸟巢,这对以后的生活提供了保障。但又使她心存不安,掏鸟窝毕竟是个危险的运动。可又很难说服儿子,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是心里做事,易生闷气,天生一个犟种,别看他年龄不大,可从来不服任何人。有些事你不让他干可他偏要干,阚秋月是毫无办法。这种判逆心理有点仿他爹天啸,爷俩个都是一样的犟种。
开始几天,她总是有些提心吊胆的,阳阳每次爬树,她都要在树下看着生怕出事。几天过去了,一切安然无恙,并看到儿子爬树的枝木相当娴熟,也就渐渐地放下心来。
就这样她们在林子里住了下来。每天捣十几个鸟蛋,配些野菜来充饥。这些鸟蛋虽说数量不多,可毕竟营养丰富,不到半个月,阳阳和秀秀的面色渐渐地红润起来。阚秋月自己尽管身体一直不适,经常出现反胃现象,但精神上比以前好多了。没想到这片山林竟救了他们娘仨的命,她把这一切全归功于关老爷,说是关老爷的神灵在保佑着他们,所以她每天吃饭前,都要带着两个孩子向关公神像磕上几个头以表谢意。
过了几天,他们从家带来的盐没了,没油可以,可没盐不行,总不能白水煮野菜吧。阚秋月只好到几里外的一个集镇上买了1斤盐和一些日用品,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此长期生活下去了。
一天他们在薅野菜时又发现了一些蘑菇,这可是好东西,既好吃营养又丰富。没想到过了几天到处都是,不仅如此,在枯死的树杆上还发现了不少木耳,这更使阚秋月喜出望外,想不到此处竟有这么多鲜美的食材,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这里既能避免饥荒,同时也能躲避李大海的骚扰,还可以品尝到少有的佳肴美味。岂不是人间一大快事。
此时的鸟蛋里面已经带有血丝,还有的已经变成马上就要出壳的小雏鸟了。
又过了几天,阳阳从外面掏回来几只没有毛的蓝喜雀雏鸟,他兴致勃勃地一进门就喊:“妈,今天咱们有肉吃了。”
阚秋月一看是几只胖呼呼的雏鸟高兴地说:“这小鸟还挺肥的,秀秀,今天可以吃肉了。”
秀秀一听有肉吃,甭提有多高兴了,她吵着让妈快去做。阚秋月将小鸟用热水烫过扒了内脏,放在饭盒内煮熟,那真是香气扑鼻。阚秋月每人给他们两只,阳阳的两只不大会就被他消灭了。秀秀拿起一只咬了一口便停了下来,把另一只递给了母亲:“妈,我吃一只就饱了,那一只你吃吧。”
阚秋月又递给了她:“咱们每人都是两只,你快吃吧。”
“妈,你别骗我了,你刚才还说是五只呢?”
“妈不饿,不想吃。”
“你骗人,这么香的肉,好长时间没吃了,妈,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吃,都省给我们吃了。我哥说了,这林子里有的是小鸟。”她说着把煮的小鸟又推给母亲:“妈,你病了,你吃吧?”
“妈不是还有呢?”
“不,你一个大人吃一只那行呢,我是个小孩就该少吃点。”
“哎,小孩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就应该多吃。”
“妈,你要不吃,我也不吃了。” 她把手中的小鸟一放,真得不吃了。
阚秋月没法子,只好接过来:“好,咱们一块吃。” 把秀秀的一只吃了,自己的一只却剩下了。
第二天,阳阳又从外面带回来几只雏鸟颜色却是黑的。秋月一看就知道这是刚孵化出来的小乌鸦,叫他立即送回去。阳阳不肯问她妈为什么?
阚秋月告诉他:“因为乌鸦和别的鸟不同,你别看浑身漆黑、面貌丑陋,人们总觉得它不吉利而遭到人皈普遍厌恶,而正是这种遭人嫌恶的鸟,它却是一种非常人慈非常孝顺的鸟,它是养老、爱老,敬老方面的楷模。据说小乌鸦被孵化出来,在老乌鸦精心喂养到长满羽毛出巢后,老乌鸦就会双目失明18天。它的子女就四处去寻找可口的食物,衔回来嘴对嘴地喂到母亲的口中,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并且从不感到厌烦,一直到老乌鸦临终,再也吃不下东西为止。这就是平常说的乌鸦还哺一十八天,如果你把小乌鸦给吃了,那老乌鸦一定会被饿死,这小乌鸦和咱们人一样。人老了不能自理就得靠孩子赡养,所以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它们。”
阳阳听过母亲的话,当时没有叽声,像很听话似的,拿着鸟走了出去。秋月以为是去送小乌鸦,岂不知他内心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来到林中,并没有把小乌鸦送回巢内,而是找了些干树枝把小乌鸦给烤熟吃了。回去对阚秋月说小鸟已送了回窝内。阚秋月信以为真,并夸奖他做的对。
他们在林中吃这些鸟蛋,雏鸟,蘑菇和木耳以及野菜,不知不觉地两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他们过得非常愉快,阚秋月总以为上天有眼,找到一个既有吃的又安静的地方,由于营养充足,两个孩不仅长高了也长胖了,就连阚秋月也明显比以前发福了。刚开始阚秋月有些反胃,过了一段时间,食欲大増,又过了一个时期,她发现自己身上比以前胖多了,肚子好像也一天天在增大,他以为是这段时间吃得好,精神上又没什么负担。身体自然发福了,也并没有在意。
季节已到小满,麦子已满仁,阚秋月有时走出树林,到麦田掐一些青麦穗,放在火上一烤,用手将皮搓下来,青色的麦粒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吃到嘴里麦香四溢,美味无比。有时将青麦搓去皮,放在饭盒里烧稀饭,又是另一种美的味道。可是很快麦子收割了,再也享用不到这种美食了。不过林中的美味依然存在。
不知不觉伏天到了,外边的天气热得像蒸笼似的。可树林里由于阳光射不透,倒显得特别阴凉,简真就是一个天然避暑圣地。她计划着到秋天庄稼成熟后再回老家。那时秋收有了粮食就不可能再挨饿了,再说随着季节的变换这地方野菜蘑菇鸟蛋也将销声匿迹。
可是有一天,已到中午时分,阳阳出去几个小时不见回来。阚秋月难免有些担心。她让秀秀呆在庙里,便去林中寻找,可找到太阳偏西,仍然不见阳阳踪影。阚秋月意识到大事不子,可能儿子出事了,急得她像发疯一样。最后在一棵大槐树下找到儿子,但是已经不懂人事。阚秋月大脑嗡地一下,就觉得天塌了一般。他看到儿子手里还抓着一只已死去的小鸟。脸上有几道子冒着鲜红的血迹,像是被鸟抓的。秋月马上明白了,他是在树上掏鸟窝时遭到老鸟的攻击,不慎摔了下来的正好摔在树下的枯木上。她抱起阳阳大声的哭叫着,可他毫无一丝反应。她慌忙把他抱回庙里,喂了一些水,才慢慢醒了过来,可两腿肿得像捧槌一样,不能动弹一步。她背起他跑到几里外的一个小诊所,医生检查后说是两条腿都有不等程度的骨折,需要打膏治疗,可她身无分文,只好把他又背回庙里。此处人生地不熟,去哪里弄钱呢?她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回家治疗,几个月没有回去了,家里的光景也许会变得好起来,再说这里终久不是长留之地。尽管这样她还是非常留恋这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那种无据无束的生活给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阚秋月推着阳阳和秀秀,踏上了返乡的路程。她边要饭边赶路,由于地理生疏,记不得回家的路了,只好走一程问一程,整整走了一星期多,才重新回到离别五个月的家乡。
到家后才得知就在她走后不长时间老太太就去世了。她悲痛万分,到坟上痛哭一场。从坟上回来又连夜到赵大婶家借了钱。第二天就把阳阳送到医院打上石膏,此事总算告一段落,让阚秋月多少松了一口气。
这天李大海把她叫到办公室,责备她不经允许跑出去这么长时间,质问她到了那里了,都干了些什么?
阚秋月说阳阳眼看不行,家里没有一点他可吃的,只好带他去山东逃荒。
李大海却说逃荒的不止你一个,人家割麦时都回来了,可你五个月才回来,在外面到底干了些什么?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来改造的,好好交代吧?如果不看在咱俩相好的份上,今天就开大会批斗你。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阚秋月明白他的意思,便主动去了套间,让李大海发泄后,这事才算完。
可是半月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因为这件事让她痛苦终生,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村上的人看到秋月出去一段时间,回来肚子竟大了起来,有人开玩笑说她是不是在外边找了野男人,她依然没在意,还笑着对人家说是在外面吃得比家好发福了。
又过了半个月,肚子愈来愈大,她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去医院作了检查,不查不要紧,一查差点没把她吓昏过去,说她怀孕已七个月了。当她听到人这个消息时,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瞬间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当时就瘫在条椅上。由于阚秋月怀孩子在腹部上方,开始很难发现,所以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总认为是身体发福。不料有个同村的病人在医院住院得知此事,告诉了村上其它的人。霎时间整个杨镇甚至包括邻村的百姓,都知道阚秋月怀孕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个寡妇突然怀了孕那真是个天大的新闻,有些人添油加酸的说她出去就是想找男人,说是几个月前有个男人来找过她,在她家一连住了几个晚上,一定是那个男人的种。还说那个男人肯定是她以前相好的,这次名义是逃荒,实际上是去找那个男人了,甚至还有的人说看她平时像个人似的,没想到一肚子男盗女倡,竟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包括天觉夫妇和赵大婶一家也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心直口快的赵大婶实在听不下去那些不堪入耳的恶言乱语,就问阚秋月到底是咋回事?阚秋月两眼落泪就说一句大婶请你相信我,我决不会做对不起杨家的事情,我真不能说。赵大婶也知道阚秋月是个好人,看她确实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问她了。不料李大海也来找麻烦,说她不经允许,擅自出去,竟在外边勾引别的男人而且怀上了孩子。就连阳阳也认为母亲不正经,一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不会怀孕。因此反感倍增,妈也不喊了,连话也不愿和他母亲说了。一时间阚秋月在百姓眼中成了不守妇道的下贱女人,骂声连天,说她是破鞋,妓女。总之所有难听的词语都用上了。
唯有阚秋月心里清楚,肚里的孩子是李大海的,可她又不敢说出来,一连几天她连门也不敢出,开始准备把这个孩子做掉,她到医院做手术,医生说月数太多孩子已大不能做了,她回到家自己用手锤用棍挤,甚至在缸沿上使劲搁,想不到这个孩子竟然固若金汤,安然无恙。这下可难坏了阚秋月,这些天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有时真想弄包老鼠药吞下一死了之,当看到阳阳和双目失明的秀秀时,心里又舍不下他们。她为了两个孩子还得活着,因为孩子小不能没有母亲。
晚上,她偷偷地来到公婆的坟前,想把憋在心中的冤屈全部吐出来。她趴在坟上不敢放声大哭,只好哽哽咽咽地低声抽泣着:“爸,妈,对不起。我知道您们在保佑我和孩子, 可是我为了救您孙子,怀上了李大海的孩子……您们不怨我吧……”
突然间她眼前出现了幻觉,恍恍惚惚看见老太太从坟墓中走了出来,慈祥地对她说:“孩子,那事我和你爸早知道了,不怪你。你是为了救阳阳,才怀上了他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是俺杨家对不住你,杨家欠你得太多了。”
“妈,我实在没脸再活下去了。”
“傻孩子,你不要怕,老天会保佑你的,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好人。这样的人会感动上帝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孩子是无辜的,你要把他生下来,再难也要把他们拉址大。别瞎想了,快回去照顾孩子吧。俺和你爸也会保佑你的。”说罢便飘然而去。
阚秋月忙喊道:“妈,您在哪里?您在哪里?”无论她怎么叫也无人应声,只有孤坟一座,荒草一篷。她慢慢镇静下来:“妈,您放心,我一定按您说的,孩子是无辜的,再苦也要把孩子生下来,把他们抚养成人。为了咱们杨家再难也要活下去。”况且自己又特别喜欢孩子,孩子本来就是无辜的,再说自己已经名声扫地,既使把孩子打掉,在众人眼中依然是个坏女人,倒不如把孩子留住,情愿自己名誉上受污辱, 也不愿毁掉一条生命。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改变了主意,决定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
她计算着两月后就是预产期,可到了时候竟没有丝毫动静,往后推迟了一周才忍辱负重的生下一个仅四斤的男婴,怪不得怀孕时不太明显,可能是卸乏营养造成的。生产时她连接生婆也没叫,她自己将孩子拾起来。虽说婴儿身体小巧,但五观端正,身体健康。阚秋月给他起了个名叫难难,顾名思义的确太难了,为了便利书写就改成南南。按照孩子出生的日期计算,怀孕时间正巧是赵玉章去杨镇时,难怪都说是赵玉章的孩子,殊不知是阚秋月去向李大海请假时,被李大海□□后坐的胎。
生过孩子一星期了,秋月门也不敢出,晚上经常被恶梦惊醒,一天晚上她突然梦到杨天啸,当杨天啸知道生的是李大海的孩子时,不由地怒火中烧,“啪,啪,”朝她脸上就是两耳光,骂了一声不知羞耻的贱人,俺杨家的脸都让你丟尽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你,咱们的夫妻情义从此一刀两断。她委屈地哭着埋怨杨天啸,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这并不是她的错,她是为了救奄奄一息的儿子才不得已屈从李大海。杨天啸仍不相信,抬起手又要打,不料被公公一把抓住:“你这个孽种,秋月为咱杨家受尽了千辛万苦,她为了救阳阳才受到李大海的侮辱,你作为丈夫,妻儿父母都不要竟跑到台湾去了,你还是个人吗?猪狗不如”他说着朝着杨天啸的脸就是两巴掌。杨天啸这才信以为真,跪到阚秋月的面前求她原谅。阚秋月眼中含泪上去就拉杨天啸,可拉了个空。一下子被惊醒,原来是个梦。她不由地埋怨起杨天啸,你把我和孩子抛弃,让我忍辱负重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天啸我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