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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思女 ...

  •   天黑时分,高鸿姊妹俩在李抗战的陪同下来到杨镇,将车停在阚秋月门外的大路上,领着高鸿和高倩向她们的住处走去。阚秋月听到吉普车声,出来看到李抗战带着两个女青年去了知青点。听到李抗战对她们说,这两间新盖的房子就是你们的知青点。阚秋月一愣,不是说好是两个男知青,怎么变成两个女的呢?她正要去做饭,不料李抗战却说,先到他家吃过晚饭再来这里休息,他还说为了招待你们两位远道的女知青,特地从城里捎来了回民许家的烧鸡和酱牛肉。姊妹俩恭敬不如从命便跟着李抗战去了他家。也用不着阚秋月给她们做饭了。
      晚上八点多杨阳拉着行李才到了知青点,他先到李大海家拿了钥匙回来卸行李。阚秋月闻讯赶来帮忙,杨阳反而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不用你帮忙。”
      阚秋月怕儿子再说难听的只好住手,可她仍好奇地问了一声:“男知青咋换成女知青了?”
      杨阳一句不知道给顶了回去。阚秋月再也不敢出声。杨阳卸过行李重新把钥匙送了回去,并且对正在吃饭的两位知青说行李放在床上。然后便回到家吃过饭就去了草屋休息了。
      由于刚下过一场大雪,气温降到零下十几度,天寒地冻,滴水成冰。阚秋月肩负给知青做饭的任务,她知道城里人洗漱好用热水,怕耽误事知青怪罪。所以翌日天刚亮她就爬了起来,轻轻地把门打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脸上如同刀割,她两手搓了搓脸,赶忙向隔壁的知青厨房走去。她刚到知青住房窗户下,就听见屋内传来“妈呀,妈呀”的哭声。又听到:“你还口口声声说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这么一点冷,就把你冻得直叫,还怎么接受再教育呢?”
      “都是你的事,不然我也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晚上连电灯没有不说,冻得我一夜未睡着。”
      “高倩,你昨天在李主任的车上,还说这农村真好,这雪景真美,在上海从来没见过,我就是在这里一辈子也不心烦,这可是你唱的,今天就变成这个样子,真没出息。”
      “那不是学朝阳沟的唱段吗,你还真以为我要这里待一辈子。别说一辈子,我一天也不想待。”
      “我告诉你,这话千万不要到外边说,这杨镇可是全县先进村,又是李主任的家乡,再苦也要坚持,要知道艰苦的地方才能真正锻炼人,决不能让李主任小瞧了咱,父母不在,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你必须听我的安排。”
      阚秋月听了轻轻地向厨房走去,进去一看水缸里的水全冻住了。她用刀背把冰砸开,生着火烧了一锅热水,准备给知青准备洗脸刷牙用。
      房内听到外边有响声,不再言语。不大会房门打开,高鸿端着一个瓷盆从屋内走出,看见阚秋月迟疑了一下招呼道:“阿姨,你是做饭的吧?起这么早。”
      阚秋月看了看她说:“对,农村人惯了,好起早……”说着突然发现这个女知青,咋和自己年轻时的脸庞和身材极为像似,再一看高鸿两眉间的有颗黑痣,右眼角上还有一很小的伤痕,顿时愣住了。
      “阿姨,有热水吗?”
      她似乎没有听见,眼睛仍然盯着高鸿脸上的黑痣。
      “阿姨,有热水吗?”高鸿又问了一遍。
      阚秋月这才反应过来:“有,有,烧好一会了,就等你们起来刷牙洗脸用的。支书不知给你们说了没有,原定做饭的生病了、临时让我给你们做两天饭,我家就住在你们隔壁。”说罢掀开锅盖杓了一勺子热水倒在瓷盆里。
      高鸿客气道:“阿姨,以后不少麻烦你。”
      “这有啥麻烦的,看你们从大上海来到这地方,也够辛苦的,真不容易。”
      “我们不怕,我们就是来锻炼的,是向你们来学习的,吃点苦算什么,噢,阿姨,我叫高鸿,以后就叫我小鸿好了。”
      “好,”阚秋月又指指屋内床上的高倩问:“那一个呢?”
      “她是我妹妹叫高倩。”
      “哟,亲姊妹。”
      “那当然,我们是一母同胞。”
      “想不到姐妹俩一块下放。哎,不说是两个男知青吗?怎么……”
      “噢,是我要求变动的,原来我们是安排到城关的,因为那里的条件好,不如这里锻炼人。”
      阚秋月也没弄清她说得是什么意思?这时从屋内又传来高倩的哭声,她便进屋想劝一劝,可能是冷的缘故,只见高倩连头加身体全在被窝里,就对她说:“是不是冻得,闺女,快起来用热水洗洗脸就不冷了。”
      高倩没有回话仍呜呜地哭着。高鸿过来:“阿姨给你说话呢。”
      她可能是觉得身边有外人,也不好意思再哭了,从被窝伸出头来看到阚秋月正在瞧着她,忙又把头缩了进去。阚秋月问她:“清早想吃点什么饭?”
      高倩一听吃饭马上在被窝内答话了:“我想吃大米饭。”
      “哟,咱这里没有大米,这样吧,我给你们赶点面条,喝了身子就暖和了。”
      “真没劲,连大米也没有,面条就面条吧。”
      高鸿过来拉了拉她的被子:“小倩,快起来,马上人多了,看你咋办?”
      “对,停一会,一定会有好多人来。”
      高倩听后,急忙把衣服穿上,大概是小便憋急了,起来就问卫生间在哪里?阚秋月倒笑了笑,如果是一般百姓肯定不懂卫生间是啥,幸亏阚秋月见过大世面。她指了指门外不远处一个用砖头垒得小圈子:“算你问着了,这儿不叫卫生间,叫茅房,说好听点叫厕所,那个就是。”
      高倩用敬佩的目光看了看阚秋月,赶忙顺着她指的方向跑去,可刚到茅房门前,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一只大灰狗,把她吓得“我的妈呀”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阚秋月听到叫声忙过去把她扶起来:“怎么啦?”只见她脸色发黄,浑身发抖,尖叫着:“狼,狼……”
      阚秋月笑了笑:“那不是狼,是只狗,它不咬人。”
      “是狗,我以为是狼呢,吓死我了。”
      高鸿闻讯也过来看到高倩的狼狈样又生气又好笑,指着她责怪道:“你看看你,连狼和狗都分不清,如果你再在城市呆两年,就成一个标准的书呆子。看起来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很有必要。”
      高倩很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后就去了茅房。进去一看她当时傻了样,不仅没有马桶,甚至连蹲的地方也没有,由于尿急,不得不蹲在雪地上。
      好不容易解过手的高倩满脸的不高兴:“这鬼地方,连解个小便也这么难。”
      “唉,你要搞清楚,这不是上海。再说我们是来接受教育的,不是来享福的。”
      高倩可能是脸上冻得发疼,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脸。阚秋月把热水端了过来:“北方气温低,况且这房子是刚盖好有些潮湿,所以就显冷,快洗洗脸一会就好了,我去赶面条。”她说着从面缸里勺了一瓢面向厨房走去。
      姐妹俩在屋内好不容易洗漱完毕,又开始收拾东西,高鸿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她和江青的合影挂在墙上,她选择了一个非常显著的地方,她拿出从上海专门捎来的钉子,找了块砖头将钉子钉在墙上,然后把合影挂上,又用毛巾轻轻地将镜眶连擦了两遍。本来这项工作咋晚就该做的,可是在李抗战家吃过晚饭又聊了一会,来到住处点上油灯,她看到光线很弱,所以当晚没有完成。
      阚秋月把青菜面下好,盛碗后端进屋放在饭桌上。她忽然想起忘了放香油了:“哟,还少一样香油,这咸面条如不放点香油味道可就差远了,可队里没买,我去家里拿。”说着走了出来,不大会就拿了一个小香油瓶进来,在每个碗上滴了几滴,顿时香气四溢。
      高倩端起碗尝了一口马上赞扬道:“好香呀,阿姨的手艺确实不错,在上海也没吃过这么香的面条,哎,阿姨,这是一种什么东西这么香?”
      阚秋月告诉她:“这是本地产的一种小磨香油,大城市没有。”
      高倩一口气把一碗面条吃个精光,擦了擦嘴笑道:“阿姨,你擀的面条比昨晚李支书的烧鸡还好吃呢。”
      “傻孩子,面条咋能跟烧鸡比,你是没喝过这样的面条罢了。”
      高鸿吃着面条也夸赞说:“阿姨,你赶的面条的确不错,我妹妹让你哄笑了,真得谢谢你。”
      “不用谢,以后日子长着呢,需要阿姨帮忙的就说一声。”
      “阿姨,你贵姓?”高倩问道。
      “我叫阚秋月,东边就是我的家,有三个孩子,大的叫阳阳,二的是个丫头叫秀秀,小的叫南南,以后有什么重活,就让杨阳去干,他就是昨天给你们拉行李的那个小伙子。”
      高倩听后看看她惊奇地问:“就是昨天那个拉车子的长得很帅的小伙子,他就是你的儿子。”
      阚秋月点点头。
      高鸿边吃边问:“阿姨,听言谈你以前好像不是个农民?”
      “俺以前说过书。”这时她又看到高鸿脸上的黑痣便问她:“小鸿,你脸的那黑痣长得这么正,不是点上的吧?”
      “阿姨,你真会开玩笑。”高鸿笑了笑。
      “我姐那痣,从小就有。”
      “对不起,我还以为是有意点上的呢?”阚秋月窘得满脸通红。抬头看到桌子墙壁上的照片端祥了好大会:“高鸿,这边站着的是你吧,这么有精神,这个带眼镜的是谁?”
      高倩没等她姐回答:“那个戴眼镜是江青。”
      “哟,你和江青合过影,真了不起!”阚秋月惊讶地看着高鸿夸赞道。
      高鸿立即表露出一种自豪地神态:“这是三年前接见□□时照的。”
      阚秋月对着高鸿的照片足足端祥了几分钟,心里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两人吃过饭,阚秋月将锅碗收拾完毕,回到自己家中。南南因有下雪天冷还在被窝内躺着,她坐在床边看着秀秀趴在煤炉前取暖。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着高鸿脸上两眉之间的那颗黑痣和右眼角上的伤痕。她不由地想起20年前在海口医院女儿荣荣出生和五个月时摔下床的情景。生产时由于是双胞胎,过于紧张和劳累使她昏迷将近一小时,等她醒来后,两个护士分别抱着荣荣和阳阳向她祝贺。一护士对她说:“太太,恭喜你生了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都长得非常漂亮,特别是你女儿那颗痣,正好长在两眉中间,简直像画上的一样太可爱了。”
      阚秋月忙接过看了看笑了,果然圆圆的小脸蛋上,两眉之间有颗不大不小的黑痣,就像人故意点上一样太可爱了。两个孩子的出生给夫妻俩带来无穷的乐趣,不料五个月时,荣荣从床上滚下来,头部正好摔到床下的木踏板棱角上,右眼角坷了个一厘米长的口子,送到医院缝了一针,当时荣荣痛苦的叫声,如一把钢刀剌在阚秋月的心上,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那情亲迄今还记忆犹新……
      “妈,你干啥呢?”秀秀听到屋内雅雀无声便问道。
      她的回忆一下子被女儿打断:“噢,没干什么,隔壁来了两个女知青,是姐妹俩。”
      “是姐妹俩?”秀秀感到非常惊奇。
      “姐妹俩,无依无靠,怪可怜的,咱们尽量照顾他们一点。”
      这时杨阳回来吃早饭,看到他们光顾说话,连早饭还没做,脸当时就沉下了:“瞎操心,到现在还没做早饭。”说着扭头又出去了。他自从上次离家出走,刚回来的时候,对母亲的态度有所好转,可过了不长时间,又故态复萌,认为自己的不幸都是母亲所赐。尤其是南南的存在,他总以为是母亲的作风不正,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耻辱,让他在众人眼前始终抬不起头来,因此他更加痛恨母亲,声称要和母亲划清界线,把铺盖搬到了草屋里。他对南南也是同样,南南在他身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不过他对秀秀还是比较关心的,特地为秀秀要了一只小花狗,帮她训练成了一只导盲犬,白天秀秀出门牵着它方便多了,晚上怕冻着它,秀秀就把它放在自己的被窝内,成了她形影不离最亲密的伙伴,给秀秀的生活增满了不少乐趣,还专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花。”67年学校开始复课,阚秋月让杨阳去读书,他却说像他这样的人成绩再好也是枉然,说什么也不愿去上学,阚秋月只好依了他,从那时起就开始参加劳动。
      “哟,忘了做早饭,我这就去做。”阚秋月这才恍然大悟,光想着高鸿竟然把早饭忘了,她急忙走进厨房。可她脑海里仍被高鸿那颗黒痣和眼角的伤痕所困绕着,世上竟有这般巧合,难道她是遗失的荣荣,可是马上又被她否认,不可能荣荣咋能跑到上海呢?不论她怎么思想,内心就好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几天的气温大概是入冬以来最低的时候,知青的房子刚盖好,由于潮湿显得特别寒冷,但高鸿并没有感觉到,来到第二天就独自参观了“阶段斗争展览馆”。有时出去转一转,观赏一下村外的雪景,偶尔也去李大海家串串门。
      高倩则不同了,她除了吃饭,大多数时间是在被窝内度过的,可能是想家的缘故,她经常啼哭不止,几天时间眼也哭肿了,脸也明显地消瘦了许多。
      这天傍晚,高鸿和高倩刚吃过晚饭,阚秋月还清洗好锅碗,高倩就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高鸿劝她:“小倩,你就不能在地上走一走,活动活动。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累不累?”
      “外边能冻死人,有什么可活动的,不如在被窝里暖和呢?”
      “你呀你,一个标准的资产阶级阔小姐的作风。”高鸿指着她责怪道。
      不料高倩突然哭了起来,她大声埋怨着高鸿:“都是你的事,不然咋能来到这鬼地方,冻死人不说,连自来水电灯也没有,实在不行,我就回上海,我受不了这种罪!”
      “胡说,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以后不准你说这种丧失革命斗志的话。”
      “要锻炼你就在此锻炼吧,我得回上海。”就在高倩闹着回上海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悠扬委婉的笛声,吹奏的曲子是当时最流行的藏族民歌《北京的金山上》,那沸腾跳跃优美的旋律,使高倩为时一振,没想到在这个鬼地方竟还有人能吹出如此悦耳动听的笛子,简直不可思议。她顿时被这笛声深深地吸引住了。一时忘了寒冷和忧愁,匆忙下床边穿上鞋子边问:“阿姨,这是谁吹的这么好听的笛子,你能带我去瞧瞧吗?”
      阚秋月知道是阳子吹的,同时又感到奇怪,好长一段时间没听阳子吹笛了,今个不知阳子为何突然来了兴趣。她笑了笑说:“是我儿子阳阳吹着玩的,你要想听,让他天天给你吹,他不仅会吹笛,还会拉坠胡唱坠子呢。”
      “坠胡是个啥东西?”生在上海的高倩没有接触过河南坠子,所以她对坠胡不了解,感到非常好奇。
      “坠胡是专为演唱河南坠子伴奏的,与二胡的发音原理差不多,就是形状不太一样。”
      高倩惊讶地看着阚秋月羡慕道:“阿姨,你真了不起,懂得这么多, 生个杨阳不但人长得帅,而且还有很高的艺术天赋。”
      “这些都是他闲着无聊,学着玩的。”
      “阿姨,你能带我去见一见他吗?”
      “这还用带吗,你自己去就是了。”
      “哎,你给我介绍介绍,我正想去你家看看,快走吧,阿姨。”高倩迫不急待地拉着阚秋月,烦恼和寒冷也不知跑到那儿去了。
      高鸿趁机也劝说:“阿姨,你就陪她去一趟吧,也难得她高兴一回,走吧,我也去参观参观。”
      看到姊妹俩执意要去,阚秋月也不好再推辞了:“好吧,不过,俺家可乱得很。”她说着用围裙擦了擦手。
      高倩拉着她:“走吧,再乱我也不怕。”
      于是姐妹俩便跟着阚秋月来到她家,正坐在床上吹笛子的杨阳看见她们进来便停下慌忙站起。秋月指着杨阳介绍道:“这是阳子,你们见过面。” 又指着秀秀说:“那个是秀秀,还有一个小儿子叫南南,跑去玩了。”
      高倩好奇地仔细打量着秀秀,阚秋月告诉她:“秀秀小时候得了一场病,眼睛失明了。”
      秀秀客气地说:“快坐吧。”
      高倩非常同情地说:“别客气,真是不好意思。”
      “阿姨,你们一家四口就住这两间房子。”高鸿里外打量了一番问道。
      “阳子不在家住。等结婚时再盖两间。”
      高倩插嘴问道:“阳子有对象啦?”
      “还没有,来来,快来烤烤手,暖和暖和。” 阚秋月说着把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
      高鸿烤了烤手:“阿姨,你们家还有炉子。”
      “因为秀秀不方便,怕冻着她,要不是这个,谁也不舍得支个炉子,等下年你们的屋干透了,让阳子也给你们支一个。”
      “你们家阳子真不简单,什么都会。”高倩夸道。
      杨阳听到高倩夸奖他,脸当时就红了,从她们进屋,他一直低着头没说一句话。阚秋月解释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特别是见了生人。阳子,高倩可是专门来听你吹笛子的。这样吧,你拉一段坠胡吧?”
      杨阳是满肚子不愿意。
      高倩这时发现了墙上挂着的那个像二胡似的乐器:“这个就是坠胡。”她说着上前摘下,对杨阳说:“你的笛子吹得这么棒,听阿姨说你坠胡拉得也不错,我还没听过呢。你能拉一曲吗?”
      杨阳一听是他母亲在陌生人面前炫耀的,满脸不高兴,可当着两位女知青的面,也不好拒绝,只好从高倩手里接过坠胡,一句话也没说很不情愿地拉了一段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那悠长的坠胡声,仿佛是茫茫黑夜里的幽幽哭泣,充满了哀怨、苍凉,缕缕丝丝,欲断又连,让人如痴如醉。
      高鸿听了似乎感受不大。可高倩听后除止不住地点头外,还兴奋地鼓起掌来:“拉得太好了,阳子,你再吹一段《北京的金山上》,我来给你伴唱好不好?”
      杨阳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并谦虚地说:“我可是瞎吹,吹不好你别笑话。”
      “哎,你太谦虚了,我刚才已听过了,吹得特别好。”
      杨阳只好又拿起笛子用舌头湿了湿笛膜后吹出了前奏曲,高倩接着唱道:
      “北京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的农奴的心照亮……”
      你别说杨阳虽没经过正规的训练,二人也是第一次合作,没想到配合的非常默契。使高倩兴奋不已,从下乡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情不自禁地又和杨阳合作了两首歌曲,一首西藏民歌《翻身的奴隶把歌唱》,一首是电影插曲《让我们荡起双浆》。不料高倩的情绪愈唱愈激动,嗓子愈发清朗,如一股清莹的泉水,在心间流淌,使人陶醉在那深深的宁静中。今晚她太兴奋了,接连又唱了几首歌子,一直玩到深夜都不舍的离开,最后在高鸿硬拉下才回到住处。
      今夜是高倩来到杨镇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晚上,睡在床上兴奋地久久无法入眠。她没想到杨阳会给她带来一个如此美好的夜晚,突然间对杨阳产生了好感,尤其是他修长的身材,俊秀的脸蛋,再加上独有的艺术天赋,杨阳的影子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二天晚上,高倩又来到阚秋月家,她让杨阳唱了一段河南坠子,杨阳不好推辞,只好唱了一段《红灯记》中的“听罢奶奶说红灯”高倩听后如迷如醉地夸道:“阳子,你这是跟哪个大师学的?”
      秀秀在一旁“卟哧”笑了:“哪个大师也不是,是跟我妈学的。”
      高倩惊奇得伸伸舌头调皮地对阚秋月说:“阿姨,求求你教我一段吧?”
      “现在不行了,你要学就跟秀秀学吧。”
      “噢,秀秀也会,真想不到你们成了坠子世家了。” 让高倩羡慕不已。
      就这样高倩几乎每天晚上都到阚秋月家和杨阳在一起吹、拉、歌唱。尽管杨阳开始不乐意,但又不好拒绝,只好勉强答应,几天下来他对高倩的态度似乎发生了转变,俩人的关系也由此融恰起来。高倩天生是个乐天派,只要一唱起来,一切忧愁都会烟消云散。
      阚秋月原定临时替人做几天饭,不料那人因病没有痊愈迟迟未能出院。她只好继续干下去。这段时间高倩由于心情愉快,加上阚秋月做得饭菜香甜可口,不仅没有瘦,反而体重增加了不少,面色也红润起来。
      高鸿由于表现出色,在李抗战的提议下,不到十天时间便接任大队妇联主任一职,一次在大队部学习时,听到李大海说阚秋月是一个没有改造好的坏分子,她忽得恍然大悟,联想到“阶级斗争展览馆”的内容,这才知道杨启发就是阚秋月的公公,太可怕了,怎么能让一个没改造好的阶段敌人给自己做饭呢。她马上向大队提出更换炊事员,不让阚秋月给她们做饭了。
      高倩知道后非常生气地质问她姐:“你为什么要换掉阚阿姨?”
      高鸿严肃地告诉她:“我们是革命知青,不能让一个阶段敌人来伺候我们,我们要自力更生。以后不准你再去她家。”
      “姐,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高倩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你要知道我们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怎能让一个没有改造好的坏分子来伺候呢?”
      尽管高倩为这事气得两天没有和她姐说话。可依然没有能阻止高鸿的行为, 不仅不让阚秋月给她们做饭了,更不许高倩去她家。可高倩并没有完全听从她姐的摆布,避开高鸿仍然去阚秋月家和杨阳在一起吹拉歌唱,有时还跟秀秀学几句坠子,反而对他们更加亲切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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