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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弃父 ...

  •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慢长地三年监狱生活终于结束,杨天啸出狱了。
      出狱这天,好多老兵纷纷赶来接他,让杨天啸不胜感激。
      自从他入狱同盟会的老兵们,为了营救他花了不少心血和钱财,虽说没有成功,但他们的心意到了。
      聪明伶俐的阿琪在张红林和孙玉海的精心护理以及老兵的照顾下,已能行走自如,为了不再耽误她的学习,便把她送到附近一所国立中学去就读,开始成绩并不理想,后来在她的努力下进步很快,二年级时成绩已在班级名列前茅。
      张红林和孙玉海为了维持生计,他们在花莲开了一家饭馆,一边照顾着阿琪,一边经营着生意。
      这几年国际风云骤变,联合国的驱蒋,尼克松的访华以及中日政府邦交正常化的实现,使美台、日台关系江河日下,□□用武力反攻大陆的梦想正式宣告结束。跟随老蒋去台的这批老兵随着年龄的增长,思乡情绪也日益剧增。他们纷纷秘密地成立同乡会、思乡会等组织,经常在一起集会,寻根思源,倾诉思乡之情。当局由于种种压力,对这些组织也没以前管理严格了。
      老兵听说杨天啸出狱了,纷纷赶来看望他,劝他重新组建同盟会。他深深地理解老兵们的心情,但不能不接受上次的教训。为了答谢这些老兵这几年对他和阿琪的照顾,经过仔细考虑,他决定在原来的地方开办一个“老兵俱乐部”,规模比以前的“老兵之家” 大了许多,特招收了几名老兵来帮忙,服务性质依然如故,只是名字略有不同。
      “老兵俱乐部”开张那天,竟有几百名老兵前来祝贺,之后这里又成了老兵聚集和活动的场所。
      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和阿琪的自理。杨天啸和张红林以俱乐部的形式秘密的把这些老兵组织起来。通过各种渠道去了解家乡的真实情况,来缓解这些老兵的思乡之情,由于他们大都是生活贫困的老兵,海外关系甚少,加上资金欠缺,所以打探来的消息也是寥寥无几。后来改用信件,但绝大部分老兵们不识字,这个写信的任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在杨天啸身上,他把这些信件写好后,先寄给香港、日本和美国的友人,再有他们把信寄回大陆,可是寄了很多信,总不见回音,后来才知道,有的信的确发到了大陆,可是这些信件却给大陆的亲人惹上了不少的麻烦,因为当时大陆,特别是□□后期,只要有海外关系的大部分都被管制起来,搞不好给你扣个里通外国的帽子。
      不仅大陆如此,台湾当局为了控制和大陆通信,规定邮件必须邮检,他们把所有寄往和来自海外的信件通通进行检查,只要发现有寄往大陆或从大陆转来的信件,一律扣压。尽管如此,仍然不能阻挡信件剧增的趋势,为了控制这一状况,台湾当局竟发出禁止通信的公告,并颁布了“情报责任实施奖励规定”,凡是捡举与大陆通信属实的,奖给1000元至3000元台币。说什么这是为了大陆亲人的安全,说中共可以根据这些信件,找出大陆和台湾有关系的人们,将他们打成□□家属,使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还说大陆没有通信的自由,信上所说的都是违心的假话,寄往大陆的钱全部被政府扣留,亲人不仅分文不得,还要被扣个里通外国的帽子。尽管当局采取了种种限制与大陆通信的措施,但是并没有阻挡住这些老兵那份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的迫切心情,他们依然利用各种渠道试图和家人取得联系。这也是这些海外赤子每个人共同的心愿。
      不知不觉地到了一九七七年。
      期间,杨天啸自己帮助别人投出去的信件千余封,但极少有回音。既使回信也是从美国、日本和香港等地转过来的, 每逢收到一封由大陆亲人转来的信件时, 大家激动地无不热泪盈眶, 有的甚至大放悲声. 每封信都会在老兵之间秘密相互传阅. 可想而知老兵们对家乡亲人的思念是多么的强烈,从信的内容上他们也知道大陆亲人和他们有着同样的心情,也在深深思念着他们。
      有一位家是徐州铜山姓胡的老兵,患肺癌已到晚期,杨天啸到医院去看望他,他两眼含泪断断续续地对杨天啸说:“杨老弟……我有遗愿是否你能帮助我完成……如果能完成……我眷村的两间房子……和财产全归你……”
      “胡兄,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去办,不过,房子……”
      没等天啸说完,就被老兵接了过去:“我想回家……我想妈妈……几十年没见妈妈了……几次晚上做梦见到了妈妈……妈妈说她等我……让我回去……看样子……我活着回不了大陆了……我死后……我想麻烦你……如有机会把我的骨灰带回去交给我母亲……我活着不能尽孝……就让我死后陪着她老人家吧……”
      杨天啸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你放心好了,如有机会我一定给你带回去,活着不能团聚,就死后团圆吧,不过,这房子可以把它处理掉,分给那些经济困难的老兵们。”
      “老弟……谢谢你……”他说着吃力地从枕头掏出一张纸,“这是遗嘱……拜托了……房产至于给谁……那是你的事……这样我就可以瞑目了……”他用尽最后的一口气把遗嘱塞到杨天啸的手中,便气绝身亡。
      杨天啸为他处理了后事,将骨灰盒暂时存放在殡仪馆内,等以后有机会再将它带回大陆。他并没有按照遗嘱房子归他所有,而是将房产卖掉,扣除丧葬费,剩余的全部分给了经济困难的老兵。
      这批老兵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疾病,不少人客死他乡,有些老兵的骨灰根据生前的遗愿,埋在台湾的西面,让他们永远面朝着故乡。等不及归乡而葬于台北阳明山上的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生前就发出了:“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的深重遗憾!。
      有一次一位山东的老兵通过香港的亲戚从大陆带回了2斤故乡泥土,这泥土对于这些离乡背井几十年的老兵而言,简直比黄金还要珍贵,见到泥就如同见到离别多年的故乡。由于数量有限,每个人仅仅分了半汤匙,他们把土捧在手中,激动万分不由自主地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代表着游子们对大陆父母亲人的思念,那哭声汇成一股强大的洪流以不可阻档之势,向台湾当局三不准政策发起了冲击。为即将爆发的老兵要求回大陆探亲运动起到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
      这天,一位江苏籍的老兵,告诉张红林说台北文物鉴定培训班新来了一名学员,叫陶阿祥。说话的口音与你和杨天啸非常相似,听说他是刚从大陆那边来的。张红林听后,马上找到杨天啸,他们两个商量后,决定去找这个人秘密地了解一下大陆的情况。
      陶阿祥自从进了文物培训班,由于这小子聪明好学,又爱钻研,很快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赞扬。
      这天中午刚下课,别的同学都纷纷走出教室到院内去了,可他依然在埋头学习,一个同学进来对他说院外有人找。
      他以为是阿秀急忙跑了出来,当看到是两位与他素不相识的男子时,觉得非常奇怪。便问:“不知二位,找我有何事?”
      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杨天啸和张红林。半小时前就到了这里,由于正在上课,所以他们一直在外面等着。杨天啸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人问道:“你就是陶阿祥先生吧?”
      “是。”他回答着同时用迟疑的目光注视着这两个陌生人:“你们是?”
      “我们是老兵俱乐部的,想请陶先生吃顿饭,不知是否赏光?”杨天啸边回答边向他发出邀请。
      陶阿祥似乎有些不乐意:“先生,咱们素不相识,为何要请我吃饭?”
      杨天啸就把实话告诉了他:“是这样,听口音你好像是苏北人?正好我俩也是苏北人。想和你交个朋友。”
      “不,不,我不是苏北人,我是香港人。”
      “那你为何带有苏北口音呢?”杨天啸接着问。
      他急忙解释道:“因为我从小就在苏北呆过,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已到香港好多年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们的邀请。”
      张红林在一旁插话道:“俺没别的意思,只是吃饨饭而已。”
      “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了。”他说过转身就走。
      他们看着陶阿祥的背影,张红林说:“这个人好像有什么顾虑,他明明是苏北口音,却偏偏否认,不知为何?”
      杨天啸说:“也许是和我们不相识,听他说话的口音感到特别亲切,非常像咱们家乡的人,咱们不如先了解一下他的底细,然后再通过关系或许能得到一些信息。”
      “这小子不会是偷渡过来的吧?”
      “也有这个可能,你明天找人去了解一下,千万不要声张,最好不要惊动此人。”
      张红林点点头:“我就让那个江苏的老乡去问一问。”

      每天中午阿祥都要去毛作仁家就餐,今天吃过午饭。毛作仁拿出一件瓷器,这是他刚刚得来的一件宋朝时期的青花罐:“来,来,阿祥,这是刚从海上收回来的一件瓷器,你看看,货色如何?”
      阿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非常谦虚地说:“这东西我不太懂,阿叔,这可能是宋朝民窖的产物。”
      “噢,小子的眼力的确大有进步,这件确实是民窖的东西,不过去年在香港拍卖会上,有件同样的瓷罐,拍出一百六十万港币的价格,这件的成色要高于那件,你估一下,是多少钱收的?”
      阿祥想了想:“十万元?”
      毛作仁摇摇头:“太高了。”
      “八万?”
      “不对,还高。”
      “四万?”
      毛作仁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字:“我的傻小子,一万八千人民币。”
      阿祥一愣:“这么便宜,还是阿叔有能耐。”
      “这不是我有能耐,是你义父的功劳,是他从大陆走私过来的。所以你要认真钻研这门技术,特别是从大陆民间得来的东西,他们根本不懂文物的价值,到了国外就值大钱了。”
      “阿叔,我一定听您的教诲,决不辜负您和我阿爸的期望。”
      毛作仁又让阿祥看了几件文物,让他鉴别一下,没想到这小子很快就说出这些文物的生产年代与特征,让毛作仁大加赞赏,非常满意的点点头:“果然你义父没有看错你,想不到这么短就掌握了鉴别文物的能力,真是后生可畏。”
      “阿叔,我那是瞎蒙,不过我会努力的。”
      “好小子,怪不得阿秀喜欢你,以后你要多照顾些阿秀。”
      “阿叔,您放心,我一定像亲妺妹那样照顾阿秀的。”
      毛作仁抽出一支烟,阿祥忙用火机给他点着,他看着阿祥说:“祥儿,以后到这里和你家一样。你刚到台湾,尽量少接触社会的人,免得给你带来麻烦,因为你的绿卡还没有办好。”
      阿祥突然想起中午的事,便说:“阿叔,中午老兵俱乐部有两个人准备请我吃饭。”
      刚才正高兴得毛作仁一听说老兵俱乐部,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张口骂道:“这帮他妈的老兵,又想搞什么名堂?”
      “说是交个朋友,被我回绝了。”
      毛作仁马上警惕起来:“千万要小心这伙老兵,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瞒你说,我就是栽在这伙老兵手中的,他们的领头叫杨天啸,从在大陆就和我作对……”
      “杨天啸?”阿祥突然一惊,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毛作仁看到阿祥吃惊的样子忙问:“你知道这个杨天啸。”
      “不,不知道。”阿祥立即否认。
      “这个人从大陆就象幽灵一样跟着我,处处给我作对。”
      阿祥也不知说得这个人是不是他父亲?故意问毛作仁:“您和他在大陆就认识?”
      “从在长葛就认识,他老婆是个唱河南坠子的,长得非常漂亮,唱得也好,当时在许昌,我准备收她做姨太太,不料被他抢去了,可惜留在了大陆,他给我斗了这么多年,如今成了一个穷光蛋,一无所有。”
      听了这段话,阿祥明白了,这个杨天啸果真是他父亲,从一到台湾,就想打听一下父亲的下落,但由于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没有正式入台湾户口,怕惹出什么事端,所以也不敢多问。在大陆时就听说父亲是个团长,怎么现在变得一无所有了呢?他为了弄清是怎么回事,又问:“阿爸,听说那个老兵俱乐部的经理以前是个团长?”
      “不错,他干过团长,不过,在金门时就被我拿掉了,还判几年刑。”
      阿祥没想到父亲与毛作仁还存在这么多瓜葛,很想了解一些他与父亲之间的事情,又怕毛作仁生疑。于是便把话题岔开,顺着毛作仁原来的话茬问:“阿叔,你说你就是栽在这伙人手中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么回事,这个杨天啸出狱后政府为照顾他,让他帮助收取国防特别捐……”
      “什么是国防特别捐?”阿祥迫不及待的问。
      “是蒋总统为反攻大陆购买武器和血浆,采取的一种捐款活动,说白了,就是让一些商人在原来的税金上再拿出一些所得税,咱那时的公司,规模比现在大得多,好多商品都是走私来的,包括石油、香油、汽车等,想不到被杨天啸抓了把柄,他连续告发了几年都没有把我怎么着,后来他发动了老兵到政府门前静坐,才惊动政府把这事查出来。那一次连一些政府官员也牵扯进去。现在想起来我真想宰了他。不过政治饭吃不成了,经济上并没有受到大的损失,咱现在生意不照样兴隆吗。”
      阿祥听后,马上奉承道:“还是阿叔的本事大,他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毛作仁看了看阿祥,非常自信的说:“阿祥,你义父以后就指望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地干。”
      “您放心,我一定您们老一辈的期望。”
      正说着,阿秀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她尽管长相一般,但性格温柔,待人热清,自阿祥一到台湾,阿秀便喜欢上了他,今天准备约他去看电影。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阿祥哥,你下午不去学习,咱们去看电影。放的是梁朝伟的《悲情城市》。”
      阿祥故作为难道:“恐怕不成,我还要把今天上午学的重新复习一遍。”
      一听他不去,阿秀立即对毛作仁撒娇说:“阿爸,祥哥最听你的,你帮我说一说。”她说着推了推父亲。
      毛作仁笑着说:“阿祥,去陪秀儿去看场电影吧,学习的事,以后还有时间。”
      其实阿祥也想去看电影,但在毛作仁面前,故意装出一副热爱学习的样子,为的是取得毛作仁的信任。于是便说:“那好吧,既然阿叔发话,恭敬不如从命。”
      阿秀的母亲从外面进来,听到客厅内这么热闹就问:“这爷几个,这么热闹,在干么?”
      “阿妈,我让祥哥陪我看电影,他不肯,非让阿爸说才行。”阿秀撅着嘴向母亲告状说。
      “你呀你,光知玩,连大学也没考上,简直拿你没办法,可不许在你阿祥哥面前耍刁任性。”
      “阿妈,遵命。”阿秀调皮地说过拉起阿祥就朝外走。
      阿秀的母亲看着他们高高兴兴地离去,便对毛作仁说:“阿秀这孩子也不小了,虽说不太聪明,长得稍胖一点,但温柔好客,原指望你在台上,给他找一个好对象,想不到你出了事,连她也受牵连,到如今连个对象也没有,我看她对阿祥倒挺喜欢的。”
      毛作仁说:“我也看出来了。如果他们真结了婚,阿祥不就成了咱们半个儿子了吗?况且连陶林的家产也有咱一半。”
      阿秀的母亲点点头:“我正有此意,不过,这阿祥的身世……”
      “这个你放心,他说他是皖南人,父母都在洪水中淹死了,他只身一人偷渡到了香港,我托人问了一下,那年皖南真的发了大水,确实淹死了不少人。”
      “可是,这只是听说,就怕万一……”
      “哎,不会的,凭我的直觉,这孩子不会撒谎,这也是命该如此,不知咱那秀儿有没有这个福气了?”毛作仁边喝水边说。
      “这事还是停段时间再说吧。” 看样子阿秀的母亲对阿祥多少还是有些顾虑。
      当天晚上,阿祥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着中午毛作仁的谈话,原来准备等站住脚后,再想法打听父亲的下落,他以为父亲一定会身居要职。没想到父亲竟会混到这种田地,况且他又是阿叔的仇人,这让他既感到意处同时又失望。可不论怎么说,毕竟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种血猭关系是任何人无法取替的,按理说应该认下才是,但又一想如果认了,眼前的一切荣华富贵就会成为泡影,而且很可能带来不小的麻烦,甚至说不定会被关起来。因此心中矛盾重重,他经过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反复权衡,最后为了自己的前程决定不去相认。他不想失去在陶家和毛家的地位,尽管阿秀长得不是十分出色,但毛作仁的这份家业倒是十分诱人的,如果和阿秀结了婚,陶家的家产和毛家的不就都是自己的吗?所以他要把握好这个机会,首先要取得毛作仁的信任:不过他很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看一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再说是不是真像毛作仁所说的一贫如洗。
      此后几天,阿祥一直被这事缠绕着。这天他几经打听,终于找到“老兵俱乐部”。他装作吃饭走进了俱乐部楼下的餐厅。几间店铺条件十分简陋,但生意却十分红火,每个桌上都坐满了食客,看穿戴着绝大部份是大陆老兵。阿祥等了一会,才找了个位子坐下。孙玉海见有客人忙端着茶水过来,很客气地倒了一杯水问他想吃什么?阿祥随便点了两个菜,要了一瓶台湾玉山产的葡萄酒。孙玉海一边吩咐炒菜,一边给阿祥聊了起来。因为他听到阿祥的口音感到特别亲切,他判定是家乡人,便亲热的问道:“哎,年轻人,听口音,你好像是大陆徐州人吧?”
      阿祥听后也感到面前的这个人口音很像家乡人,他打量着孙玉海后否认道:“不,不,你听错了,我是香港人,我听你的口音倒像大陆人。”
      “一点不错,我是大陆徐州人,来了20多年了。”
      “徐州,”阿祥心里猛一激动,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接着又问:“我小时在徐州呆过,不知先生你是徐州哪个地方的?”
      “我是徐州西芒砀县人。”
      阿祥以为面前的人就是他父亲,忙问:“请问先生贵姓?”
      “姓孙,叫玉海。”
      阿祥知道错了,喝了一口茶:“听说你的俱乐部的经理姓杨。”
      “对,叫杨天啸,他家也是芒砀的,我和他是一个村。”
      “一个村?”阿祥心里犯起了疑惑,没听说杨镇还有谁在台湾,再说杨镇也没有姓孙的,他好奇地看着孙玉海,继续问:“听说你们的经理以前是个团长?”
      “对。”
      正说着,杨天啸端着阿祥的菜和酒走了过来,他对玉海说:“玉海,你快把那边桌上收拾一下。”
      “哟,大哥,你怎么亲自端起菜来了,他们几个呢?”他忙把酒瓶接了过来。
      “有两个去送菜了,这两个正忙着呢。我看你在这里好一会了。”
      “我正和这个年轻人说话呢。”又对阿祥介绍说:“他就是我们的经理杨天啸”
      杨天啸说着把菜放下,阿祥当时就愣住了,发现端菜的就是前几天去找他的那个人,原来他就是父亲。他怕被认出,忙低下头话也不敢说话了。杨天啸对他说:“小兄弟,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阿祥既不抬头,也不出声,慌忙点点头,这时那边又有人叫杨天啸, 他很客气地对阿祥说了声:“ 请你慢用。”说过便匆忙离去。
      等杨天啸去后,阿祥才把头抬了起来, 看着父亲苍老的背影感到一阵悲哀,果真如毛作仁说得那样,从团长混到伺侯别人的服务员了。
      阿祥已经没心思再用餐了,他怕被父亲认出,慌得吃了几口菜,酒一口没喝,掏出钱压在酒瓶下,慌忙离开。
      孙玉海在楼上碰到杨天啸说:“大哥,刚才那个吃饭的小兄弟,口音很像咱们家乡人。”
      “是吗?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走,咱们去给他聊一聊,如果是老乡,饭钱就不要收了。”他们两个说着话下了楼,来到前厅,发现用餐的人不见了,酒一点没动,孙玉海惊奇地拿起酒瓶下面的钱:“哎,大哥,这小子,要了一瓶酒,没喝就走了,菜也没吃。”他纳闷地望着杨天啸。
      杨天啸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我和红林那天找的年经人。哎,那天不愿和我们说话,今天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吃饭呢?而且没吃就走了?”
      “你们见过他?”
      “前几天,我和红林去找过他,可惜他不肯给我们交谈,红林让人去打听他的底细,不知打探的如何?哎,红林回来了吗?”他问孙玉海。
      “没有。原来你们去找过他,这小子是不是来打探什么消息的?”孙玉海不由地犯起嘀咕来。
      “等红林回来,就知道了,听口音这小子很像咱们家乡人,可他却说是皖南人。”杨天啸也有疑惑,那天亲自去请他吃饭却被他拒绝,今天倒不请自到,莫非有什么缘故?
      下午张红林回来了。杨天啸问他打探的怎么样?他说已全打听清楚了,说是古董店老板陶林从香港收的义子,由于和毛作仁家的关系好,每天中午在毛作仁家吃饭。
      杨天啸听后,当时就感到奇怪,没想到这个陶阿祥和毛作仁还有关系,今天他到这里来难道毛作仁又在打老兵俱乐部的主意不成?
      张红林看到杨天啸忧心忡忡:“大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毛作仁又在耍什么花招,找咱们的麻烦。”
      “哎,大哥,你多虑了,他现在平民一个,再说咱们也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他能耍什么花招,听说这个孩子比较忠厚老实,他给毛作仁决不是一路人。”
      “但愿如此,我不明白他今天来的目地,红林,你再让那个老乡仔细打听一下,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从那里来的?不过千万别让毛作仁发觉。”
      张红林点点头。
      几天后,没想到这事还是让毛作仁察觉到了,当他得知有人在暗中调查阿祥时,开始以为是移民局,后来才知是老兵俱乐部的老兵,说是杨天啸叫调查的,因为阿祥的关系都是花钱搞的,到现在还没正式批准长期定居,如果出了事不仅陶林受牵连,他这个未来的岳父恐怕也当不成了。本来这家伙就对杨天啸恨之入骨,几年前被他害得丢官卸甲又蹲了监狱。他父亲也为这事被迫辞了职,半年后就去世了,有人说全是让毛作仁给气死的,所以他把这一切罪恶全算在杨天啸的头上,心里一直压着一肚子火。这次听说杨天啸又在调查阿祥,心中的这股怒气止不住直往向上冒。并立即把这事告知了陶林,还煽风点火说是杨天啸在打阿祥的主意。他对陶林说必须整一整杨天啸。陶林怕节外生枝。毛作仁告诉他不用咱出面,利用□□教训他一下,以前在他任警察局长时,就与当地□□暗中勾结,办了不少的坏事,如今虽说不干了, 但和□□之间仍保持一定关系。他说如果不能制止杨天啸,阿祥的事很可能会暴露,到那时就更不好办了。他还说为了锻炼阿祥的勇气,准备让他体验一下。陶林开始不同意,但在毛作仁的再三蛊惑下,最后还是依了他。
      第二天午饭后,毛作仁把整治杨天啸的计划告诉了阿祥,阿祥听了当时心情就紧张起来,甚至有些惊慌失措。毛作仁看到问他:“是不是害怕了。”
      阿祥慌忙回答:“没,没有。”
      “阿祥,为了培养你的胆量,今晚你就跟着一块去,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让我去?”阿祥又是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对,这也是一种锻炼,不用你动手,只是让你见识一下,有什么困难吗?”
      “没,没有。”阿祥勉强答应下来。
      毛作仁告诉他:“本来不准备这样的,可杨天啸竟在打你的主意,调查起你的来路,如果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你偷渡的事很可能被他们查出来。到那时不仅你完了,连你义父也要牵扯进去。”
      阿祥有些担心:“阿叔,不会打死吧?”
      “打死问题就大了,只不过是想教训他一下,让他少管点闲事。”
      “这万一让人发现怎么办?”
      “你放心,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局长,虽说这几年不干了,可他们好多是我提拔的。今晚让你去开开眼,长长见识,以后在社会上混也是有必要的。”
      自阿祥得知今晩去整治父亲起,他的內心就一直惊恐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天黑后,夜色朦胧,宛如一层轻纱覆盖在大地上,万物都在这层幽深的幕布下静静沉睡。心惊胆颤的阿祥被毛作仁叫上车,车内就他们俩个,毛作仁亲自驾车。另一辆黑色轿车紧跟其后。阿祥以为是去老兵俱乐部,可车子却朝相反的方向开去,拐弯磨角穿过几条大街,在一个医院门外不远的黑暗处停了下来,阿祥感到纳闷就问:“阿叔,不是去老兵俱乐部吗?怎么停在这里?”
      毛作仁对他说:“俱乐部的人多,不易下手,必须先把他骗出来,像这种事在台北经常发生,现在台湾,□□的势力有时政府也拿它无奈。”
      这时从后面车上下来四个人,向毛作仁招了招手,两个停在原地,两个朝医院大门走去,刚走到大门外就见一辆蓝色出租车停下,只见一个男子匆忙从车上下来。前面两人主动上前搭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阿祥仔细一看那人正是父亲,心里顿时捏了一把汗。后面的两个向杨天啸包抄过去。这时杨天啸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刚要回身,可为时巳晚,身后的年轻人猛地向他头上重重一击,由于是晚上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器械,那人打过嘴里还说着让你多管闲事。杨天啸当时就被打趴在地,另外三个一齐上去一阵拳打脚踢,不到一分钟时间,杨天啸就被打昏过去,眼前这一幕使阿祥惊恐万状,浑身哆嗦如筛糖一样。虽说他不愿相认,但毕竟是亲生父亲,他也不愿看到自己的父亲挨打,可是他又无能为力。
      “阿祥,做大事的人一定要心狠手辣,不然就成不了大事。你要好好学一学。” 毛作仁说着开车迅速离开现场,后面的那辆倒转过车头朝不同的方向开去。整个过程,前后不到3分钟时间。
      原来,老兵俱乐部马上就要打烊了,时间已过9点,杨天啸正在算账,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阿琪在学校患病在中和医院治疗,让他马上去一趟。他放下电话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声,立马坐上出租车去了医院。在他离开饭店时,这边跟踪他的人利用车载电话,把杨天啸的出租车型和车牌号传了过来,车子还没到医院,埋伏在外面的四个蒙面大汉,手持木棒冲进了饭店,一阵乱砸,张红林和孙玉海正在楼上,听到声音,匆忙下来,就看到一个服务员被打倒在地,店内的设施被砸得乱七八糟,可人已不见踪影。他们马上寻找杨天啸,才知去了医院,就在这时有人打电话来,说杨天啸被人打伤,正在医院治疗。张红林这才察觉到是一起有预谋的捣乱伤人事件。他马上让孙玉海去医院看望杨天啸,自己便到警察局报了案。
      警察很快就来到现场,勘察过后,并没有发现歹徒留下任何蛛丝蚂迹。他们又到医院询问了杨天啸,同样没有问出有价值的东西。杨天啸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也多处被打伤,其中内伤比较严重,需要住院治疗,当他得知饭店被砸时,他就猜到有人故意捣乱。可想来想去,想不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当张红林带着警察进来时,他突然想起打他时有人说过让你多管闲事,又联想到自己曾派人去调查陶阿祥的来历,很可能是他毛作仁指使干的,但是并没有证据。况且毛作仁在警察局干了这么多年,即使是他干的,他也不会留下任何蛛丝蚂迹,所以报警也是枉费心机。
      再说毛作仁把阿祥送回家,把事情的经过向陶林描述了一番。陶林很清楚毛作仁的能耐,不然他也不会同意的。当看到阿祥仍然带着一种紧张的神态,就问:“阿祥,是不是害怕了?”
      他慌忙回答说:“心里是有点紧张。”
      “就知道你会紧张的,所以今晚才让你体验一下,锻炼锻炼一下心理状态,对你来说,很有必要,再说也没有必要这么紧张,绝不会出事的,让你锻炼一下,对你会有好处的,在这方面你要向你阿叔多学点,希望你以后干出一番事业,等学习结束后,我准备在美国洛杉矶开家文物专买店,让你去打点,怎么样?”
      “不行,你让我自己去做,恐怕难以胜任。”阿祥推辞着。
      毛作仁在一旁却说:“凭你的聪明才智我看可以胜任的,再说你义父现在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以后的生意就看你的了。”
      其实这也正是阿祥最大的心愿,他知道有朝一日,他不仅要继承陶家的家业,如果和阿秀结了婚,说不定连毛家的家业也要归属于他。到那时他便成了亿万富翁。他再也不会过大陆那种在政治上受压迫,经济上一贫如洗的苦日子了。
      杨天啸在医院里住了一星期,老兵俱乐部经过修整后,马上又恢复了营业,张红林去警察局催了几趟,依然毫无结果,杨天啸知道再催也无用,就劝张红林放弃,就这样不了了之。
      阿祥培训结业后,陶林便让他在古玩店继续实习,由于他勤奋好学,刻苦钻研,逐步掌握了文物鉴定的基本知识和技巧,一年后,他成功地从海上走私了几批大陆文物,深得陶林和毛作仁的赏识,为他办理了长期居住户口,毛作仁不久就把阿秀许配给他,79年他们结了婚。陶林便把洛杉矶唐人街的一家文物专买店,交给阿祥两口来管理。
      阿祥现在成了陶家和毛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自那次见了父亲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老兵俱乐部,就好像这个父亲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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