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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隐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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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普照大地,绿柳含烟的栾川小城,在四周青山的怀抱下,风景更加宜人。
今天阚秋月的心情格外兴奋,她一早起来,望着远处绿油油的群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她稍加打份便抱着阳阳,到街上吃过早饭,兴致勃勃地去了文化科。
赵玉章己等她多时了,看到她赶忙招呼她坐下,然后对一个在写材料的年轻人说:“刘干事,这位就是阚翠英同志,具体手续你向她介绍一下。”
一句阚翠英同志说得阚秋月全身的热血一股一股地往上涌,心里暖洋洋的。刘干事放下手中的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就是那位坠子演员,稍等一下,报告马上就写好了,然后就给你办。”
赵玉章好像有些不放心:“刘干事,我把她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赵科长,我一定给你办好。”
“给我办好,这是给咱们文化科办的事,我走了。”他临走时又对阚秋月说:“今天中午我要去参加会议,手续由刘干事办理,有什么要求可以向他提出来。再见,阚翠英同志。”赵玉章说着就要离开。
阚秋月惊奇地望着他:“你原来是科长。”
“叫我老赵就行了,以后咱们就是同志关系了。”
赵玉章走后不大会,刘干事把报告写好放进抽屉内,看着阚秋月说道:“赵科长一上班就把你的情况对我说了,准备把你录用到曲艺团。”他说着从另外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阚秋月:“你按照上面的格式填一下,年龄、籍贯和家庭出身以及本人成分,还有你的专长。”
阚秋月却说:“俺没上过学,字识的不多,俺这个胳膊不能使劲,还抱个孩子,就麻烦你给俺填一下吧?”虽说阚秋月没上过学,但字认得却不少,开始学说书是师父直接口对口教的,后来便学习认字看唱本,在部队杨天啸也教她学了不少字,现在大本书不用费力就能读下来。
“你的胳膊看样子是骨折了?”
“不小心摔的。”
“你带个孩子,也够苦的。你把具体情况介绍一下吧?”
阚秋月低下头沉思片刻,就按昨晚编好的谎言:“我叫阚翠英,中弁人,8岁时遭大水失去父母,跟着师父学艺,19岁和一个叫扬兴的同行结了婚,不料去年他得了肺痨,今年三月死在驻马店,这孩子叫阳阳,丈夫死后,俺孤儿寡母只好沿街卖唱,四处漂泊。昨天遇到赵科长,是他让俺来的,具体情况就是这些。”
刘干事一边填着表一边说:“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如果能加入曲艺团就不用才受罪了,赵科长说你条件很好,不过需要办理户口,这个必须要经过公安局审查,这样吧,你先回去,等赵科长来了,让他去给你办。”
一听公安局,阚秋月顿时紧张起来,赶忙问:“怎个审查?”
“可能是得有证明吧,不过,你不要担心,赵科长有个战友在公安局工作,户口不成问题。”
阚秋月这才放下心来,他感到赵玉章虽然是科长,却待人特别热情和气,便问刘干事:“哎,赵科长说他也是个说书的?”
“他以前是唱皖北大鼓的,参军后,一直在部队搞宣传工作,解放栾川时,受了重伤,就留在这里。”
一听赵科长是唱皖北大鼓的,她忙又问:“听口音他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他是安徽淮北人。”
原来他是淮北人,怪不得口音有些像杨天啸,听说淮北离芒砀只有百十里路,也算是老乡吧,秋月只是在心里嘀咕着,但又不敢多问,告辞了刘干事回旅社去了。
中午,赵玉章由于惦记阚翠英的事,会议一结束就赶回办公室,问刘干事:“阚翠英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刘干事告诉他:“她条件很好,可是连个户口也没有,你得去公安局给她入个户口。”
他当时没有回答,犹豫一下后认真地说:“像她这种情况,咱们是否调查一下她的来历,中午会议的内容就是要镇压一批□□,我看这事先放一放,调查一下再说吧?”听话音他对阚秋月似乎有些顾虑。
“哎,一个说书的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有什么可调查的,沿街卖唱解放前哪个说书不是这样。”刘干事倒不以为然。
“不是我多虑,根据她的条件很符合曲艺团的标准,不过现在的形势,要搞清每个人的出身历史。万一有什么差错,咱们不好向上级交代。尤其是咱们这个地方解放前匪患猖獗,离大山近,情况比较复杂,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想不到刘干事竟对赵玉章说:“科长,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根本不像军人出身。哎,科长,依我说现在是个机会,你干脆把老家的嫂子也弄到曲艺团来吧,省得你们两地分居了。”
赵玉章摇摇头马上反对道:“不行,不行,她一个农村妇女,一不会说,二不会唱。我作为一个领导,把老婆弄来像什么话。这样的主意,你也不要给我想了,还是多考虑考虑挖掘几个真正的曲艺人才,把曲艺团尽快成立起来吧!”他虽说是军人出身,但他在部队一直是搞文艺宣传的,本来性格就软弱怕事,所以做什么事比较谨慎,总是束手束策,小心翼翼。
刘干事马屁也没拍到点子上,也不再说什么。赵玉章沉思一下吩咐他:“你再找阚翠英详细的了解一下,写个材料报上去,让分管领导签个字。这样万一出事,也有个退路不是。”
“那好吧,我明天就去找她。”
翌日中午,刘干事在旅店找到阚翠英, 让她详细的介绍一下情况。阚秋月还是按照昨天谈的大概内容又添枝加叶地编造了一些细节,反正真实情况一字未提。她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实在不行就马上走人。
没想到两天后,阚翠英在赵玉章的帮助下不但顺利的入上了户口,而且正式录用为曲艺团成员。就这样由原来的阚秋月改名为阚翠英,在栾川县落了脚,住进了曲艺团职工宿舍,与赵玉章的住处只一家之隔。一切安排就绪,赵玉章看到阚翠英左胳膊缠着几根木条,要带她去县医院检查一下,可阚秋月不肯。在赵玉章的一再坚持下,这才到了县医院骨料,取下木条一拍片子说是骨头错位,要立即手术效正,不然这只胳膊就残废了。阚翠英因无钱不肯手术。最后在赵玉章强烈要求下,并说医疗费有单位报销,阚翠英这才答应。其实医疗费是赵玉章先掏钱垫上,等以后单位报销了再给他,就这样才把手术做了。为了更好的使阚翠英安心养伤,赵玉章专门给她请了一个保姆暂时照顾阳阳,使阚翠英不胜感激。
为了报答赵玉章,阚翠英出院不久便带伤积极参加演出,由于她音质浑厚,悦耳动听,加上演唱技巧精湛,没过几天,便声名鹊起成了栾川曲艺界的红人,只要一说是她演出场场爆满。两月后胳膊痊愈,身段挥洒自如,表演更是游刃有余。赵玉章也颇感欣慰,因为阚翠英是他发现推荐的,为此受到上级领导的表扬,说他这个伯乐当得好,为繁荣栾川曲艺发现了一个难得的人才。他也特别喜欢听阚翠英的书。每逢星期天和节假日,可以说是逢场必到。平时也非常关心她,特地吩咐有关人员,尽量给予照顾, 说她是一个女同志身怀有孕,况且还有一个孩子,在他的安排下保姆由临时也变成长期。他自己也经常到来看阳阳,询问有什么困难没有?可以说赵玉章对她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阚翠英对赵玉章也是感激不尽,待他像亲人一样。尽管如此,但两个人之间却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从来没长时间单独交谈过,只是见面后简单地说上几句就马上离开,因为赵玉章很注意这方面的影响。可背后还是有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年底,阚翠英生下一个女孩,她说自己文化低,非让赵玉章给起个名字不可。赵玉章推托不掉,只好依她,他想了半天,起了个秀秀。阚翠英兴奋不已,连声说这个名字既好听又好叫。
日月荏苒,光阴似箭,不知不觉一年过去。阳春三月不约而至,处处花红柳绿,春意盎然。
阚翠英由于成绩突出被评为行署年度文艺标兵。同时文化科也被授于行署文艺先进单位。表彰大会在平顶山举行,通知阚翠英和赵玉章一同参加表彰大会。一开始阚翠英说有孩子不便,怎么也不愿意去,其实她以前到过这里,怕抛头露面再惹出什么事端,前段时间领导让她去许昌慰问演出,被她拒绝,这次如果再推脱,恐怕引起领导的猜疑,所以在赵玉章一再要求下才勉强同意。下午他们到达平顶山,吃过晚饭秀秀睡着后,保姆张姐抱着阳阳在房间里玩耍。阚翠英觉得是晚上,想观尝一下平顶山的夜景,正好在走廊里和赵玉章相遇,她看看身边无人便对他说:“赵科长,听说平顶山是个不错的地方,我从未来过,你是否能带我去转一转?”
赵玉章开始有点顾虑,没有立即答应她,后来一想,反正是黑天, 此地熟人又不多,再说也不好推辞,便答应了她,两人一起来到大街上
月光轻洒,城市的夜晚披上了一层银纱,静谧而神秘。街道两旁的路灯光线柔和,不仅为行人带来光明,还为城市增添了一份宁静与安详。赵玉章第一次和女同志一块逛街,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故意和阚翠英一前一后,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阚翠英却不以为然,她快走两步和赵玉章并肩而行:“哎,我喊你赵大哥,你不介意吧?”其实对于阚翠英来说也在情理之中,自己能有今天,多亏赵玉章的帮助,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对他感激之情的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赵玉章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很不自然地笑了笑:“看你说的,这介意什么,不过在公共场所千万别这么叫。”从话音可以听出,他嘴里说着不介意,但他内心仍存一丝顾虑。
“这个我知道,赵大哥谢谢你这一年多对我的关照。”
“这有啥谢的,领导关心群众理所当然,再说你一个女同志,拉扯两个孩子的确不容易,大家相互关心也是应该的。”
阚翠英突然转换了话题:“哎,赵大哥,听说你是淮北人?”
“对,你也去过淮北?”
“没有,只是听说而已,据说嫂子非常贤惠。”
赵玉章边走边点点头:“是很贤惠。”
“你为啥不带她来这里住几天,也让俺见识见识嫂子。”
话说到这里,赵玉章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奈地表情:“家有父母,年纪大了需要照顾,再说她身体不是太好, 况且她也不愿出门。”
“身体不好?”阚秋月像似有些担心。
“年轻时就有肾病, 还好这两年没有犯了。”
“那就好,听说你儿子小兵,和秀秀一年人。”
“对去年的生人,刚会跑。”他说着看了看阚翠英,突然转了话题:“翠英,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阚翠英笑了笑:“赵大哥,我又不是外人,有话就直说,干吗拐弯抹角的?”
“是关于你个人的生活问题?”
“我个人的生活问题。”阚翠英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由地重复了一句。她感到太突然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认为你应该重新组建一个新的家庭,现在是新社会,你这么年轻,国家又提倡再婚,你何必一个人硬撑着呢?”平时不大说话的赵玉章,今天却来了兴趣,这也许是领导对下级的一种关怀吧。
阚翠英一直保持沉默,赵玉章以为她不好意思便说:“如果有合适的,我可以做你的介绍人。”
“赵大哥,谢谢你的关心,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考虑。”
“如果考虑好,告诉我一声,我来张罗。”
阚翠英没有言语
他们说着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街边一处小院前,“哟,前边就是我老团长的家了。”赵玉章指了指小院说道。
阚翠英问他:“你老团长在哪个单位上班?”
他很自豪地说:“行署副专员,我伤好后就是他安排在栾川的,人特别好,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抽时间来看看他。”
他们说着话继续向前走去,忽然街道左侧出现一片亮光:“赵大哥,前面这是什么地方?”
赵玉章抬头望了一下:“那是平顶山饭店,是本市最好的饭店。”他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翠英,上个月县里让你去许昌慰问志愿军伤员,你怎么不愿去呢?”
原来上个月县里组织慰问团赴许昌慰问从朝鲜战场上撤下来的志愿军伤病员,领导提名让阚翠英去演出,可她说什么也不去,一会说家有孩子,一会又说病了。其实,并非如此,赵玉章也看出来她是故意撒谎,但又不清楚阚翠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因此非常纳闷。他那里知道阚翠英曾在许昌呆了好长一段时间,怕被人认出,所以不敢前去,只好撒谎推脱有病。
“那几天,我不是病了吗?”她仍然坚持道。
赵玉章摇摇头,根本就不相信:“不对吧?我离你这么近,可没看出来你病。翠英,这慰问志愿军可是件非常光荣的事, 人人都争着去.”
阚翠英一听被他揭穿,也不好再继续坚持下去:“赵大哥,说实话,那次我是没病,可我不想抛头露面,只想过一些平平淡淡的生活。”她说罢停住了脚步,她不想再提这事,故意换了话题:“哟,赵大哥,咱们回去吧,万一秀秀醒了,两个孩子张姐又着急了。”
听她这么一提醒,赵玉章忽然想起阳阳和秀秀:“是该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 没想到赵玉章旧话重提,又说起去许昌慰问的事:“这事领导问了几次,我也只好说你病了,以后千万别这样,特别是领导安排的事情要尽量去完成。”
阚翠英只好答应:“好吧,听你的,下次一定去。”
两天的会议很快结束。临回栾川时,赵玉章给阳阳和秀秀买了一些吃的,又给他们每人买了一件衣服。阚翠英为了答谢赵玉章对她的关照,特地给他买了一件中山装,在那时中山装可是最时髦的衣服,开始赵玉章说什么也不要,后来看到阚翠英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也只好收下。赵玉章过意不去,偷偷地给阚翠英买了一条丝绸纱巾。使阚翠英爱不释手,对赵玉章更是不胜感激,她把赵玉章对自己的关怀看成了哥哥对妹妹的疼爱,同时把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她对赵玉章说:“赵大哥,我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吧,你就是我的亲哥哥,不知你是否同意?”
没想到赵玉章先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答应了她:“好吧,不过在公共场合下一定要注意影响。”
阚翠英冲他点点头,无论怎么说在她的心目中,赵玉章是她最亲近的人,通过这次平顶山之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更加密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