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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喀赤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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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美娜被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锐利煞气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像只被揪住耳朵的小兔子，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嗯嗯”声。
付飞扬这才慢悠悠地收回手。
辛美娜立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拍着胸口大口喘气，蓝眼睛里满是控诉：“呼——吓死我了！你的脾气真的很糟糕！真是不知道你的朋友怎么受得了你的！”
她小声抱怨着，没看见付飞扬的睫毛短暂的颤了一下。
“呵。”付飞扬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辛美娜瞬间噤声，飞快地觑了他一眼，假咳两声，努力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正经模样，清了清嗓子：“哼，听着！”
她挺了挺小胸脯，“这里可是妖族的地界，喀赤彤！不是你们人族能随随便便进来的地方。”
她偷偷瞥了一眼付飞扬腰间古朴的长剑，小声补充了一句，“当然……能进来的，也不是一般人。”
她顿了顿，蓝眼睛里又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好奇：“但是像你这样，连自己来到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的外乡人……还是很少见的。”
喀赤彤？妖族地界？付飞扬已经没在听她后面的话了。
“涤浊”冰冷的剑身被握在掌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古朴的纹路，他的目光投向小巷幽暗的尽头，若有所思。
妖族这些年销声匿迹，龟缩不出，在修真界已成共识。
唯有一个名字例外——九婴妖王。
那家伙行事张扬，四处招摇，但奇怪的是，修真界各大势力似乎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九婴虽闹腾，却从未真正掀起过大的风浪，更像是一种……存在感的宣示？
“妖族，”付飞扬收回目光，看向辛美娜，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真诚，“不是已经隐居多年了吗？”
“谁隐居了？！”辛美娜像是直接被踩了尾巴，小脸涨得更红，气得原地蹦了一下，“你才隐居了！你全家都隐居了！”
她叉着腰，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我们这叫‘韬光养晦’！懂不懂啊？韬——光——养——晦！”
她一字一顿，生怕付飞扬听不懂。
看着她炸毛的样子，付飞扬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敷衍地点点头：“是是是，韬光养晦。”语气随意得像在哄小孩。
“你！”辛美娜被他这态度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蓝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憋屈，小嘴一撇，“懒得理你！”
她气得潇洒转身，沿着小巷深处快步走去，小小的背影写满了“我很生气”。
过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别别扭扭嘟囔说：“算了，你跟我走吧，省得迷路……”
付飞扬失笑，一句“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在嘴边绕了绕没说出口，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跟上她的脚步。
辛美娜似乎是在往“家”的方向走，对这条小巷熟门熟路。付飞扬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幽远，如同沉入古井的寒星。
指尖感受着“涤浊”剑身那恒定不变的微凉，心底的念头翻涌：没想到，竟落到妖族的地盘来了……
喀赤彤的景象，与他记忆中关于妖族的环境相似却有不同。这里没有过分显露妖族常见的带着蛮荒味道的粗犷野性，反而在这种粗犷中透着一股奇异的、蓬勃的生命力与异域风情。
空气湿热温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潮气，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些拔地而起的银白巨树。
它们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树干粗壮得数十人难以合抱，如同巨大的图腾柱直插天际。一棵棵巨树紧密相连，层层叠叠的树冠在空中交织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穹顶，将外界的光线过滤得极其暗淡，抬头望去，根本看不见一丝苍穹的蓝色，只有虬结的枝干和繁密的枝叶，深邃得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
大树本身，就是这方天地的支柱与界限。
无数梯绳、藤桥和木质走道如同经络般缠绕、悬挂在粗壮的树干和树枝之间，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空中交通网络。
树身上，依附着数不清的木屋，造型各异，小巧玲珑，点缀着五颜六色的灯笼，在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如同栖息在巨树上的萤火虫群。
地面也不单调。粗犷中透着异域灵巧的石屋，巧妙地依偎在巨树的根部建造，与巨树融为一体。
小巷反而显得异常宽大，却依旧被头顶的绿荫笼罩，光线昏暗迷离。湿润的地面上，生长着大片大片不知名的荧光蘑菇，随着空气的流动，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般，一颤一颤地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微光，照亮了潮湿的青苔和石缝。
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甜香变得更加清晰，像是熟透的浆果在阳光下晒透的气息，又像是无数花朵绽放的芬芳，馥郁却不腻人。
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付飞扬的鼻尖。他下意识地抬手，一片柔软的花瓣恰好落入他的掌心。那是一朵小小的、呈奇异螺旋状的粉色小花，花瓣薄如蝉翼，边缘带着淡淡的金色脉络。
付飞扬捻起这朵来自高空树冠，不知飘落了多久才抵达地面的落花，凑近鼻尖轻嗅。那股奇异的甜香更加浓郁了。
他松开手指，任由花瓣再次飘落。
果香和花香，看来……是两者皆有吧。
付飞扬跟着辛美娜穿梭在盘根错节的树道与石阶之间。喀赤彤的街道并非人声鼎沸，但也不冷清。
形形色色的妖族擦肩而过，大都脸上或身上带有绿色、棕色、黄色的妖纹，喜爱将漂亮的木枝花朵放在头发上，穿着繁复中却带着清新的不羁。
总之，和人族很不相像。
妖族们的目光大都只是掠过付飞扬这个明显的人族，像他只是个普通的路人，没有付飞扬预想中的强烈敌意与戒备。
这反常的平静让付飞扬眉头微蹙。他快走两步，与辛美娜并肩，低声问道：“你们妖族……不是都挺排外的吗？怎么我一路走来，倒像个寻常过客？”
辛美娜闻言，小嘴立刻撇得老高，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哼，那是你们外乡人自己瞎想的偏见！”
她甩了甩小辫子，语气带着点不耐烦，但脚下没停。走了几步，她又像是想起什么，犹豫地放慢了脚步，声音低了些：“而且……”
付飞扬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迟疑，侧头追问：“而且什么？”
辛美娜猛地扭过头，小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愤懑和无可奈何的神情，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还不是因为你们人族有个特别讨厌的家伙！是个剑修！当年二话不说，直接就打进来了！”
她挥舞着小拳头，仿佛在控诉那个可恶的闯入者，“虽然他也没杀妖……但好凶！他要求我们保留对外界的入口通道，还时不时就自己跑过来一趟！我们一开始当然要关掉入口啊！烦死了！”
她喘了口气，小胸脯起伏着，带着一种“被迫接受现实”的憋屈：“可是……后来就没办法了，只能一直开着入口了。”
说到这，她语气里的愤懑奇异地消退了一些，甚至带上点别扭的认可：“不过……那位剑修大人倒是会管着进来的其他外乡人。虽然小摩擦还是会有，但都在我们能自己处理的范围内。而且……”
她顿了顿，蓝眼睛骨碌一转，透出点狡黠和实诚，“而且你们外乡人大多挺有意思的，还有钱！”
付飞扬听着，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当年妖族虽也自我封闭，但远未到如今这般决绝的境地，他也曾踏足过一些妖族聚居地。
这里叫“喀赤彤”，与他记忆中的任何一处都迥然不同。然而，眼前这些妖族的反应，倒与他记忆深处某些温和族群的影子隐隐重叠。
他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确实，这么多年的血海深仇，早已让人类忘记了妖族中也存在着诸多与世无争、甚至亲近自然的温和脉系。
而妖族又何尝不是将人族全体视为贪婪凶残的象征？妖族确有食人之辈，但多是未开智的凶兽或天性极度残暴的异类。
人族中也存在大肆猎杀妖族求取其身上的修炼资源的修士。
而就是这样两族中的一小撮，却成了横亘在两大族群间、由鲜血和恐惧浇灌成的世仇壁垒。
其中掺杂的，说到底，不过是刻在骨子里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辛美娜在一座极为高大的石砌建筑前停下脚步。这石屋依附着巨树庞然的根系而建，风格粗犷，却又巧妙地用上了大量未经打磨的原木作为支柱、横梁和精巧的窗框装饰。
屋檐下和窗棂旁，悬挂着无数散发着柔和暖光的灯笼，其间缠绕点缀着大捧大捧色彩浓艳、形态奇异的花朵，浓郁的甜香几乎化为实质，扑面而来。
付飞扬眼中掠过一丝真切的欣赏与喜爱。
人族总爱臆测妖族茹毛饮血、不通艺术，而眼前这大胆奔放、浑然天成地将粗犷巨石与柔美花木结合的奇异美感，却透着一种未经细细雕琢的生命张力。
无论是三百年前的纪千秋，还是如今化身付飞扬的他，都发自内心地欣赏这种原始而热烈的表达。
“到了！”辛美娜推开一扇厚重的橡木门，率先蹦了进去。付飞扬紧随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