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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徐槐死了 ...

  •   “听说了吗?尧曲河死了人呐!”
      “倷弗要瞎讲哦,真个假个啊?”买菜的阿婆盯着电子秤,等小姑娘给她称完又顺手抓了两把葱蒜,在小姑娘欲言又止的视线下戳了戳身旁的女人,催促道:“阿姐,快走咧!”
      那个被叫阿姐的六十岁左右,步子迈得慢,赶了好久才追上阿婆。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阿婆瞪了她一眼,“你刚刚讲的那个,是不是市一中的小孩,昨儿个高考成绩刚出来,考了个市状元。哦呦,真是祖上八辈子俢的好福气哦。可惜喽。”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啧啧,听人说捞上来的时候就没了气儿了,指甲缝里全是草和沙子。眼睛大喇喇睁着,像两颗黑洞,脸色死白死白的。诶,你说,不会是有人嫉妒他……”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对上了一双茶色的冷淡的瞳孔,顿时止了话头。
      少年的身量高,站在店铺的门前。宽大的白色短袖衬得肩背很薄,洗到发白的蓝色牛仔裤套在笔直的长腿上。他的模样放在人群里是极易分辨的那种,出挑极了。瑞凤眼,肤色白皙,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本应该是讨人喜欢的。可偏偏留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头顶的帽檐压得极低,却也盖不住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戾气。
      阿姐赶紧收回视线,不耐道:“晦气死啦!快走快走。”
      阿婆偷偷瞄了少年一眼,低声在阿姐耳边道:“那个死掉的小孩跟唐家这个,以前是同学吧?”
      “都是市一中的,不过,唐家的好像比那个小一岁。嘶,他刚才什么眼神啊,魂都要被吓掉啦!”阿姐轻轻拍了拍前胸,深吸了一口气,“好像那两人以前玩得挺好的……”
      阿婆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眼店铺,发现那个阴沉的眼神已经消失了。她不知怎的就觉得那小孩不对劲,以前虽然不爱说话,但也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脸和嘴唇都白得像鬼一样。她让老姐姐闭了嘴,赶紧远离这个地方。

      “哗啦”,卷帘门颤颤巍巍地从屋顶杵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唐冉面无表情地从最外侧的桌子上取出几张六月黄,把香烛和纸衣裳摆弄好。然后他俯身端了一杯绿豆汤搁在茶几上,开始了祭祀的准备。
      苏州人祭祖的锡箔不能用现成的,必须要当场折,所以唐冉干脆舍弃了今天开店的打算。
      唐冉用方形锡箔对角折成三角形,修长的手指绕转,将长边向上卷两折,窝成了一个元宝状。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又做了一百多个。
      苏州老话说“折锭勿用心,祖宗要伤心。”
      唐冉对自己情深意切从不质疑,但却不是折给祖宗的,他是为了徐槐——那个死去的高考生。
      夏季的单衣很薄,也不繁琐,是一种十分对称的短袖款式。衣领朝左,内襟压着外襟,腰带放在衣服上方,成对的鞋袜吊在最底下。
      唐冉小心地拿上做好的物品,顺着破败的楼梯往下走去。长长的走廊,开裂的阶梯瓷砖上长出了淡淡的斑藓。
      显然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了。
      扶手上的尘灰很厚,时不时爬行在蛛网上的虫子掉落下来。唐冉的步子很缓很轻,他闻到了空气里潮湿腐烂的味道,血腥气氤氲不散。越往下走,就越浓烈,他冷淡的眸子里却透露出一股难耐的兴奋。
      唐冉在楼道尽头的屋前停住了脚步,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他轻轻地推开了。
      这是间三十平左右的小屋,黑暗得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由于长期封闭,也并没有线路可以供电。唐冉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将东西摸索着放到长桌上,然后倾身跪在床前,点燃了手中的红色蜡烛。
      亮黄的火苗迅速跳动,将唐冉所在的区域点亮,阴风拂过,一阵一阵的,像不安躁动的鬼影。
      唐冉的半边脸掩在黑暗里,茶色的瞳孔机械式地滚动了几下,然后陡然聚焦,死死对上了床上躺着的惨白人脸。
      那是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眉眼间的忧愁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雾气,脸色的浮肿已经褪却,露出好看的面容。他的睫毛一根一根的,很长。唐冉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在他的眼皮上抚摸了一会儿,绕过挺拔的鼻梁,再到饱满的嘴唇。
      最后,吻了上去。
      触感很凉,却意外地挠人。唐冉的手肘撑在床沿,俯身的时候露出一截劲瘦白皙的腰肢,他的眼神及其专注,轻轻伸出舌头□□着少年的嘴唇。那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被染上了些许湿意,亮丽的睫毛似乎轻轻颤了一下,但唐冉并没有察觉到。
      他忍着嘴唇上过电一般的酥麻,艰难地起身。现在,还不是时候……
      怎么还不醒?
      唐冉烦躁地扫了一眼少年全身,在少年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下,他的表情很不争气地扭曲了。
      “啪!”
      寂静的室内,右手抡过脸颊,躺在床上的少年的脸颊上迅速泛起了五指红痕。唐冉在看到掌印的那一刻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无措,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喃喃道:“对不起嘛,阿槐。你别生气,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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