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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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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新这次名正言顺地来到了衔尾蛇总部，顺理成章地坐在了艾拉的办公室里，可他心中巨颤，丝毫没有侥幸进入的愉悦感。
看到7869中枪倒下，他从阳台飞出，徒手扒着阳台的楼板一层层下落到地面，但凡建筑质量差点，或者这期间失手，胳膊腿都要摔断。之后，他又不管不顾地逆流冲进拥挤的人群中，完全忘记这种危急关头一旦发生踩踏摔倒他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街道上。更不用说他顶着暴徒的枪林弹雨冲到7869身边，把一身血的人抱出危险地带。
他把命豁出去，救下了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人。
从7869叫出那声长官后，方新就知道自己彻底消失在了无限循环的记忆长河里，7869不会记得他，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热血一上头，什么都管不了了。
这回亲眼见证了7869的死，那双迷人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嘴里喃喃说着“假期”之类的话，再被喉咙里的血堵住，最终变成一团没有生息的肉。方新用尽全力奔跑着，也不知道该去哪，普通医院不收治衔尾蛇，衔尾蛇总部只会销毁尸体，7869再次进入循环，再一次忘掉一切……
最终还是艾拉出现，带着方新和7869来到衔尾蛇总部，期间他试图反抗过，可对上7869彻底灰白的双眼时，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方新额头上蹦上一滴血，顺着眼皮落在睫毛上，一眨眼，整个眼球被染成了红色。
他抬眼环顾四周，艾拉的办公室没什么装饰，冷冰冰的，这么一染色，好似虫洞里的生存舱。他为了躲避同伴复生的幻觉在里面呆过两个月，麻醉气体开始还能让他陷入昏迷，后来还是抵不过敏感的神经跳动，他只能麻木地隔着玻璃罩子看着幻觉在眼前闪烁不息。
爱丽丝让他出来，这么躲着很快要弹尽粮绝。
蔡虹莱冲他做鬼脸，拿着他宝贵的订制机枪摆弄。
冯琪在远处淡淡摇了摇头，轻声催促。
奥睿板着脸，让他接受现实。
……
他挺过来了，又好像完全没有，视线难以聚焦，呼吸完全无法平复。
“方新？”
艾拉的呼唤让他陡然清醒，下意思地问了句：“7869怎么样了？”
闻言，艾拉的表情变得异常丰富，不再掩饰内心的嫌弃，皱起眉道：“死了啊，不过很快就进入循环了，你怎么了？这些事不是……”
“很正常？”方新接下艾拉的话，固执地摇了摇头，盯着手上干涸的血液说道：“其实不正常啊，可能你已经习惯了，但是7869还是多死了一回，如果咱俩谁可以送一下他，他就能直接回家安心享受假期……其他衔尾蛇也一样，他们进入回来了，可是还是有一部分死了，不是么？”
艾拉再也装不出置若罔闻的平常模样，狠狠地把手上的文件摔到方新脸上，愤恨道：“你在这假惺惺地装什么！这些事你以为我愿意做么！我也是人，也是衔尾蛇！你当我没感觉么！要不是……”
艾拉突然一怔，不敢继续说下去，匆忙掩住嘴巴。
这套动作太明显，以至于大脑发麻的方新都看出不对，起身抓紧了艾拉的手臂，逼问道：“要不是什么？你说清楚！”
方新个子高，瞠目欲裂，压得艾拉软下来，缓声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他眼珠转了转，想了个比较温和的方式继续说：“就是衔尾蛇计划的发起者是谭家，你不是姓方么，肯定知道谭家吧。”
方新被这条信息打了个措手不及，胸腔巨震，嗓子眼里随着发出一声气音，半天没反应过来。
“谭承宇，你应该认识吧，他娶了你姑姑的表妹！”
方新跟着点头，要说不说自己小时候见过这位远房亲戚，由于此人外表过于符合衣冠禽兽的定义，让幼年的方新不敢近前，后来才知道那次聚会时谭承宇碰巧吃坏了肚子，可见着方家人又不敢表露，只能假意笑着。结果弄巧成拙，一张俊脸搞得颇为猥琐……
后来方新在去科技公司参观时再次见到谭承宇，那身书生气才恢复正常，方新这才发现这人挺好，把孩子当回事，动不动给方新送小礼物。
见方新对上了号，艾拉接着说了下去：“衔尾蛇本来不是承寰科技的，是一个小公司开始研发，可是研究出现了困难，就求到了谭承宇跟前，谭承宇貌似当时也没什么钱，最后还是你们方家资助才做成现在这种规模。不过方家只给了一阶段的资金，后来都是军部出资了……”
方新长着嘴点了点头，他知道方家不想过问军部的事，但凡沾点军字的投资项目都不会再参与合作，看样子现阶段的负责人主要就是谭承宇了……
“对不起……”艾拉突然开始道歉，“我就是一时激动，总觉得普通人的命运还是捏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手里。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方新顾不得艾拉好不容易表现出来的歉意，嘴角抽搐着笑了笑。
他当下有点崩溃。为了7869能顺利回程修复，他求了一圈人，单单忘记了谭家这个大靠山。谭承宇和他算是忘年交，当年自己要进虫洞时谭承宇还私下找过他，让方新有任何困难都不要忘记谭家的支持。
方新知道这是客套，可两人的交往一直支撑到了方新成年，谭家虽然不如方家，却没有过于贪念方家的权势和财富，和和美美丝毫没有芥蒂。如果一开始他就找到谭承宇，根本用不着绕这么大的圈！主要负责人，还能不知道曾怀远在哪？
想到这，方新就忙不迭地要走，临了，艾拉还是叫住了方新。
“方新，你问过我要不要考虑交往，我刚才也想了一下，你和我都有对曾怀远的执念，我们就当朋友相处吧。”
说完，艾拉释然地笑了。方新却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他放不下曾怀远，放不下7869，也放不下艾拉，这些看似毫不相关，哦，不对其中有俩谈过……总之，他心里头装下了好几个人，这些人通通都和衔尾蛇有着密切的关联！他要查清楚曾怀远在哪，想办法让7869脱离衔尾蛇，唯独没想过艾拉。
艾拉美好又强大，既不需要拯救，又不需要担忧。方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洒脱的灵魂，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看似决然离开，实则心里空了一大块。
门轻声关上，艾拉柔和的笑脸瞬间坍塌，变得无比冰冷，眼里充满算计。他转过身子，左眼皮震颤了几下，手指按在桌子上用了些力气，指尖变得苍白，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
咔嚓一声，门又开了，艾拉不耐烦转过头，心想着这些冒失的研究员又忘了敲门，刚想阴阳怪气一通就看到了喘着粗气的方新。还没说出一个字，方新就像一堵墙似的冲了过来，把他抱了个满怀。
“艾拉……对不起，我现在很乱！”
方新抱得很紧很紧，让艾拉有些喘不过气，只能从喉咙里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给我点时间，我整理好了，会来找你的！”
这话二十几岁的人听来是承诺，可艾拉六十五了……方新也三十好几了，没头没脑这么一句两人都沉默了。
方新恨自己心里装了这么多人，只能一件件解决，一点点捋清自己的心意。于是鼓足勇气继续说了下去：“总之就是我想找到曾怀远！起码做个了解，还有7869！他就是个孩子性格，不能继续呆在衔尾蛇里！所以……你能不能稍微等待一下？”
说完，方新松开了怀抱，满脸忐忑复盘着自己的渣男说辞，等待艾拉的毒舌屠戮。他虽然没想明白，却也做出选择，就是回归本心，面对真实的自己。喜欢就是喜欢，就算被骂死，也要试着争取，万一呢？
“啊……好啊……”
这不就赌对了么！
方新眼前一亮，兴奋地就要吻上去，让艾拉一把推开。
艾拉嫌弃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我最近也会很忙，现在暴动这么多，说不定哪天总部就要戒严！反正咱俩现在都很混乱，那就等一段时间再说这件事吧！”
方新忙不迭点头，应着好好好，又很快皱起眉，问道：“暴动？”
艾拉这才意识到方新如今是个初来乍到的时代脱轨人，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都忘了，你离开中央星很久了。”
接着，艾拉就开始给方新普及了当下的政局形势。
人类的扩张计划无形中带来了无数灾祸，未知的疫病、恐怖的星球原生生命体、资源的归属权争执，这些年死伤惨重。
上层赚的盆满钵满，底层却要付出生命。为了平息民怨，衔尾蛇计划如火如荼，却也有更加立杆见影的解决方案，那就是——不扩张。
“和平派”早就在政坛具备一定影响，他们设计了合理的人类活动范畴，直接截断了对外扩张带来的种种恶果。受到普通民众的支持，也让众多靠着扩张计划营收的财团心存不满。冲突由此而发，和平派在近十年之内遭到了无数次打压围剿，如今，忘却本心，逐渐变成了扰乱治安的暴徒团体。
方新从小就被家人当做政客培养，听完艾拉的知识普及忍不住笑出声。说道：“不是忘却本心，是有人刻意为之。”
艾拉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两人视线交互，读懂了对方内心的想法。
主战派靠着扩张侵占的星球开采矿产、耕作土地，经营着民生获取收益。
和平派限制了扩张战略，那手握财富和权势的人就有了稳坐巅峰的保障。
看似是理念不同，实则背后的驱动还是一样，都是人类的贪欲！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不希望民众看到自己的饭碗被争来夺去，只能祭出恶徒，让冲突放大。人们在暴动中抒发了恶念，就不会有心思去思考谁对谁错。
家人死在星球扩张的前线，他们要为和平派摇旗呐喊。
财产被暴徒掠夺，他们要站在主战派一边，为自己讨回公道。
一来一往，滔天的浪潮之下，是深海中没有边际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