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吃辣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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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五十，我站在明祥公司十八楼茶水间，望着热水壶的红灯出神。我明明已经按下加热，但热水迟迟没来，像极了我此刻的状态——烧不起来，也退不了。我没睡好。准确说，几乎一夜没睡。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就是喻长那句“你状态不好时，做的报表太丑了。”
我承认我是有点在意的。可我不知道自己更在意的是“报表太丑”那一部分，还是他居然记得我平时的状态。
热水终于咕噜咕噜响了，我倒了一杯，转身要走，就在这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手差点一抖。
“早啊，沈实习生。”是人事部的陶姐，笑得一脸微妙，“喻总找你。”
我顿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好，我这就去。”
她意味深长地补了句：“你可别迟了。他八点半就在等人。”
当我站在喻长办公室门口时，我觉得自己像站在某种悬崖边缘。他坐在落地窗前办公桌后，黑西装扣得一丝不苟，衬衫领口没一丝褶，连钢笔都稳稳当当地夹在手里，一如他的气质——清冷、规整、不容置疑。
我站定，敲门。他没抬头，只说：“进来。”
我走进去，把门带上，站在他桌前。他签完一份文件后抬起头，看我两秒，像在确认我有没有迟到。
“文件柜第三格，”他语气淡淡，“有你要的资料。”
我应了声“好”，走过去蹲下身打开柜子。资料是厚厚一摞，被分门别类地装进纸夹里，封面上写着“新项目评估预案”。
就在我低头翻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昨晚那人是谁？”
我动作一顿，几秒后才说：“不重要的人。”
“看起来他不这么觉得。”
我没回话，合上资料夹，站起身。
喻长却在我直起身的瞬间看住我，说：“下次这种事发生，就来找我。”
“……”
“不是因为你是我下属，而是因为你是你。”
我愣住了。不是因为话本身，而是因为——这不是他惯用的语气。
没有上对下的命令，没有边界清晰的职场逻辑。
有点……近了。
我咽了咽喉咙：“我以为你不喜欢员工带私人情绪进公司。”
“我不喜欢员工把私人情绪憋到吐血也不说。”
“……”
“你不必说给别人听，”他说，“但至少让我知道。”
他的视线太沉了，我不太敢对上去。
我只好垂下眼，轻声说：“好。”
他看了我一会，收回目光，语气又恢复平淡：“报告周五交，数据核实别出错。”
我点头，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话：
“还有——”
我转头。
喻长看着我：“以后别再扔别人给你的东西。”
我心口忽然一跳。他是在说咖啡。那杯我扔进电梯口垃圾桶的纸杯。可我明明扔得很快，也没让人看到。
“我没……”我下意识张嘴，却没说完。
“下次不喝可以还给我，”他说，“别扔。”
我盯着他，忽然觉得空气有点热。
“……好。”我低声回答。
走出办公室，我在茶水间灌了一大口冷水，才把脸上的热压下去。可心跳，却还是不太规矩。
我灌了两口水，试图把喉咙和心跳一起压下去。
可水是凉的，手是稳的，偏偏脸还是热的，耳根也跟着发烫。
“别扔。”
他那句话像是贴着耳边说的，一字一顿，低得像某种命令。
可明明是命令，我却听出了委屈。
我靠在茶水间的操作台边发了几秒呆，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工作群消息弹出来：
【今晚要不要一起吃火锅？喻总请客？】
发消息的是李子何，配图是一张店面截图和一句“提前预约了，喻总说让项目组放松一下”。
我盯着那行字，心里一紧。
“喻总说让项目组放松一下。”
我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多，离下班还早。可这群人居然已经开始安排晚饭了，明祥的节奏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我没回。可十秒后，私人微信震了两下。
第一条：【记得晚上六点准时出发，车我安排了。】
第二条：【不许不来。】
是喻长发来的。
我盯着这三字备注发了会呆，忽然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员工？实习生？偏心名单上的幸运鹅？还是……某种私下被默认“要负责看着”的人？
我回了两个字：【收到。】
手机放回口袋时，我嘴角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不是在笑，是想笑又不敢太明显。
这种时候我最怕的，就是自己有点期待了。六点不到，公司楼下的黑色车已经等着了。司机是行政部的，见我下楼便主动帮我拉门，说：“您坐这边就行，喻总还在开最后一个会，稍后到。”
我“哦”了一声，钻进车里，坐在靠窗的位置，忍不住低头看表。
六点一刻，他果然上车了。没有秘书，也没带公文包，风衣敞着，外套袖口卷了一点，像是随意抓起的样子。但整个人还是干净、利落、不可侵犯。他坐到我旁边，把安全带扣上，随口问：“吃辣吗？”
我一愣，“……吃。”
“酒呢？”
“看情况。”
“今天情况不错。”
我扭头看他，他侧着脸，没看我，语气不急不慢，但嘴角像是有点弧度。
“那你呢？”我鬼使神差地问。
“什么我？”他挑了下眉。
“你吃辣吗？喝酒吗？”
他轻笑了一声：“我只挑场合。今天也不错。”
我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车速一提，我话被咽回去了。车厢里忽然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吹出的低声风响。我忽然发现，和他坐在一个空间里，只要不说话，就会自动安静下来。不是压迫，而是一种……你会不自觉收敛的那种平衡。火锅店是私房局，一整层只接熟客。我们一进门，李子何他们就已经到了，几个人坐在卡座边，一见喻长来了都站起来问好。
我正准备找边上的位置落座，结果喻长直接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这。”
我脚步一顿，其他人也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我默默坐下，低头拿筷子。手心却出了点汗。火锅开始后，话题集中在项目和行业里，喻长一直没怎么说话，只偶尔听着，点一点头，或者淡淡回应。但我能感觉到，他时不时会看我。
是那种不带情绪，却极具存在感的注视。我吃得不多，胃有点紧。他却忽然帮我加了一块牛肉：“你不是说你吃辣？”
我抬头看他一眼，他似乎没什么特别表情。
“吃。”我低声说，接过来。
他说话那副样子，别人看着就像随手照顾。可只有我知道，那牛肉是我刚才夹起又放下的那块。
我开始有点分不清这到底算什么了。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才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意。
吃到一半，李子何起身去洗手间。喻长忽然放下筷子，转头看我：“你怕我？”
我一愣：“……没有。”
“可你看我总是躲。”
我心跳漏了一拍，低头喝汤，没接话。
其实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在躲。
不是因为他难相处，不是因为他高高在上，更不是因为他脾气差。
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太合我胃口了。喻长那种人，从长相到气质，从说话的语速到看人的方式，全都精准地踩在我审美点上。冷静、自持、说话不多却一语见血。他不主动示好，却总能在你最没准备的时候给你一刀温柔。
我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也不是没碰到过让人心动的。但喻长是那种——你根本没法假装不动心的人。
而我越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就越不敢靠近。
我害怕露馅，怕自己哪句话、哪个眼神没藏好，就会被他看穿。
更怕万一哪天真藏不住了，他退一步，说一句“你误会了”。
到那时候，我连个台阶都没有。
他顿了一下，语气依旧淡：“我不是会乱碰人的人。”
“我知道。”我低声说。
“但我要是动手，你可能躲不开。”
我动作一顿。
他看着我，声音很低，却句句入骨：“沈韫，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装作不知道，还是慢慢习惯。”
“我不急。”他缓缓说完，垂眸拿起茶杯，“你慢慢想。”
我忽然觉得，嘴里那点辣味全变成了心口的一股热。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吃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