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望着付知意,穆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轻轻拍了拍付知意后背,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汇集出一句:“节哀。”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付知意忽然想到了何事,猛的拉住穆望道:“嫂嫂,齐疏是否还活着?你说齐疏是否还活着?木屋临近河岸,又逢大雨,可还有生还的希望?”
“那,雨是何时落得?火又是何时点的?”
“我不知——”付知意双手抱住头部,许是已经很久没休息好的原因,此时的付知意头痛欲裂,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穆望一掌打晕。
这一招是付羡之教她的,虽说这般不好,可眼下最好的也只有这个了。
穆望将她扶到房中,扶着她躺下,轻柔地帮付知意擦去了泪水,褪去外衣,盖上被子,一气呵成。
忙完这些的穆望擦了擦鬓角的汗,不得不说付知意同付羡之都将付老夫妇的优点继承的非常好,付知意容貌清秀,眉眼如画,但此时的她眼底乌黑,眼睛红肿,不过美人无论怎样都是美的。
睡梦中的付知意似乎不太安稳,穆望效仿着昔日母亲的样子给付知意唱着摇篮曲,模样有些笨拙,不过效果却出奇的好。
朝堂上稳重的付大人往往会令人忽略了她的真实年龄,原来付大人也不过是年仅二十的小姑娘。
环绕着付知意的房间,她房间陈设简单,小玩意到不少。书案上还摆着齐疏写的字以及付知意练的,字帖上的字刚劲有力,另一篇却不同,宣纸上的字仿佛是书写者为了发泄内心的情绪,字迹潦草有力,却有着别样美感。
付知意到少有这般毅力。
虽说字迹潦草,但不难看出上面的字迹,这是一句情诗,穆望不由怔了怔。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
窗外又下了雨,伴随着闪电及雷声。霹雳的雷将那漆黑的夜空分开两半,大雨倾盆落下。摇曳的灯火终是被大风吹灭,整个房间灰暗一片,穆望这才回过神来,缓了片刻后才起身去关窗。
重新点燃灯芯后,穆望刚想就寝,敲门声在此刻想起:“嫂嫂,是我付知意。”
“进来吧。”
付知意推开门又很快合上了,她裙角被雨水打湿了许多,穆望命人去煮了热茶,又将自己身上的大麾给她披上:“雨何时又下了?”
“下了好一会了,嫂嫂又在画我哥了?”侍女很快的将茶水端来,穆望提付知意斟上后便让她退下了。付知意双手碰着茶杯这才回过暖来,“今日早朝完毕后,我意外听说我哥哥他们明日便到了京城,嫂嫂,我哥哥终于凯旋归来了!”
“当真?”穆望猛地拉住付知意的袖子,语气激动,“羡之,要回了?”
付知意颔首,眼里的欣喜几乎快要溢出来:“当真,嫂嫂,这段时间辛苦了。”
“天色也不早了,明日我哥回来,得忙不少时辰,嫂嫂早些休息吧。”说罢,付知意起身见穆望点头后这才离开。
付羡之,要回来了。
一年半载,付羡之终于要回来了。
今夜依旧是不眠夜,与以往的担忧不同,今夜更多的是欣喜。到后面何时入的睡穆望自己也不知晓,今夜她睡的很沉,梦里鸟语花香,有着故人在耳边呢喃。
这一觉便睡了好久,翌日穆望是被外边爆竹声吵醒的,伸了个懒腰便下了塌。她许久没有睡的这般安稳过了,自付羡之走后她经常梦魇缠身,半夜惊起,原来睡安稳了,醒来是如此的神清气爽。
梳洗过后,用早膳时付老夫人见穆望的脸色好了不少也不由的为她送了一口气,离家一年的儿子终于归家,老太太自己也是极为高兴的。
今日付羡之回朝,帝大喜特意取消早朝早早的来了城门迎候。
用完早膳后,穆望便随着付知意到城门等着了,同样等着的还有不少的人,皆是期待付羡之与付家军凯旋的。
过了许久,城外这才传来马蹄以及盔甲声,他们终于归来了。付家军们虽然凯旋却完全开心不起来,这次与突兀作战死伤无数,待他们进城后穆望这才观察到领队的是几位陌生人。
而付羡之全然不见踪影。
穆望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幸而被付知意搀扶着这才没有倒在地下。领队的眼尖瞧见付知意认出了她,附在另一位人耳旁说完什么后这才下马朝她们走来。
“付大人,”他朝着付知意她们鞠躬作揖后,又道“这位便是付小将军夫人吧?”
穆望点了点头,赵歆刚想说些什么但又考虑到这里人多眼杂:“请跟我来。”
走路许久终于到了空巷子,赵歆垂下眼帘语气里悲伤同恨意交织:“突兀实力强盛,虽然胜了但却损失无数。”
“付小将军前些时日带兵突击,却遭埋伏整整三千士兵回来的却不过百人,而付小将军……”他顿了顿,瞧了眼穆望又道,“下落不明,但怕是凶多吉少了。”
穆望踉跄了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白了,几乎是瞧不见任何血色,她张了张嘴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声音,她看着赵歆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何为下落不明?”
说罢,她似是想到何事,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又道:“付羡之失踪一事,莫要声张,切不能让娘和爹知晓,她们年纪大了,受不得这般刺激。”
她声音已然嘶哑的不成样子,同样的付知意面色也好不到哪去:“那程副将呢?”
“那是自然,付小将军待我们犹如亲兄弟,付家军定不会放弃,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寻找,吉人自有天相付小将军这般好的人定还活着。”赵歆握紧了拳,眼眶已然湿润,“程副将为了掩护末将离开不幸被活禽,那些人简直不是东西!他们……他们见程副将不愿透露我军消息,将杀了甚至还将副将头颅抛来挑衅!早听说凶残,却……”
“程副将也不过二十八岁啊!还好胜了,不然末将无法想象若公主去哪,得被如何折磨……”
赵歆还在痛诉着突兀,可穆望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都知沙场残酷却不想如此残忍,那日同付羡之比骑射的竟无一人归来,侥幸回来的却再也骑不了马了。
“这群贼人,与禽兽有何区别?!”付知意在赵歆的影响下,实在是忍不住怒骂道,但她从小所受的教育实在说不出更脏的话来。
战争带来的从来都只有无尽的离别和悲伤,说到最后赵歆已经满脸的泪水了,想到付羡之,程迟等人他便对突兀恨之入骨,恨不得将那领兵的饮其血,食其肉,恨不得千刀万剐。
“我哥,失踪多久了?”付知意将帕子递给了赵歆擦泪,她依旧接受不了。
“算算时间,已经半个月了。”
“半个月……半个月了…”穆望喃喃道,忽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猛的拉住了赵歆,用尽了全身力气强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你是不是还骗我?是不是付羡之让你来糊弄我,好给我一次惊喜,是不是?”
“夫人……”赵歆似是想安慰她,可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付羡之在军营常把她挂在嘴边,夫妻二人情比金坚,丧夫之痛无人可知,如何安慰都没用。
付知意担忧的瞧着穆望,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穆望打断,她怒吼道:“回答我,是与不是!!”
望着赵歆脸上的表情,穆望绝望地笑出了声,泪水不断的流着,许是哭久了的原因她现在头痛欲裂,说出来的话嘶哑的已经不成样子:“他不是战无不胜的付小将军吗?他怎么会出事啊?他不会出事的啊,他怎可能出事?”
“对了,”赵歆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打信交给穆望,“这是我们要回朝时,在付小将军的营帐中找到的。”
穆望颤颤巍巍地结过信来,一封封的打开开头皆是“吾妻阿望,见字如晤”。这些寄不出的家书,无一不诉说着对穆望的思念与爱意。
“阿望,我刚到军营,边塞艰苦卓绝,信我自知是寄不出的,但也只能如此了,如今我倒是切身体会了何为‘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了。”
“又到了除夕阿望,我们军营包了饺子,虽说不及阿望的一二,倒也聊胜于无了。不知你,知意,父亲母亲如何了,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另外八月十五是你的生辰,待我回来给你补生辰礼,生辰快乐阿望。”
“我想你了,阿望。前些时日我梦到你了,我梦到你不要我了……罢了,这等聚少离多的日子,我理解你,只是若是我活着归来,可否…让我见见你如今的夫君?阿望,我知道你要是知晓了是否又要说我胡思乱想了。但阿望,我说的是认真的。”
“程迟死了……阿望,我会不会也回不来了?他的夫人还怀着身孕等他回家呢…我答应他去喝他孩子满月酒的,他还欠我酒钱呢……若我死了,阿望你可不许为我守寡!”
信封还有很多,但穆望已经没有其他心情看下去了。
付知意很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尽力不在穆望面前展现悲痛,可是失去亲人的痛该如何忍住呢?
“知意…”穆望刚想说些什么,眼前一黑猛的晕了过去,付知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幸而赵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穆望。
付知意接过穆望,朝着赵歆道了声谢,随后临走前对着赵歆道:“辛苦了。”
赵歆点了点头超赵歆行了军礼后,便离开了。
穆望再次醒来是在第三日上午,皇帝念在付羡之失踪的份上允了付知意几天假,这些时间她在客栈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穆望。
“水。”
穆望的声音小的如同银针落在地下般,还是付知意凑到耳边才听清。她连忙去倒了杯水,转身便瞧见穆望挣扎着起身。
“嫂嫂,你终于醒了。”付知意扶着她坐起,一点点的给她喂着水,见她呛着又拿帕子给她擦拭着嘴角边的水。
穆望环绕着周围,她的面上已然毫无血色苍白的犹如一张白纸,良久她好像想到了何事望向付知意,原本一摊死水的眼睛终于有了生气,双眼充满了期待:“知意,你哥呢?今日不是他回朝么?”
见付知意不说话,她又喊了两声却都无人应答。
“你哥这是给我惊喜么?”穆望依旧笑着,“让他出来吧,若是在不出来我就合离了!”
可话的最后,穆望笑着笑着便哭了。
“嫂嫂,你别吓我——”付知意将她抱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哽咽了起来,“我已经失去了我哥和齐疏了,你不能在有事了嫂嫂……”
片刻后,穆望平息了情绪才推开她,说话的声音依旧温柔可细听再知道毫无力气:“无事,让你担心了,这些天发生了何事?”
“昨日嫂嫂听到我哥失踪的消息后便晕了过去,我担心若是回府的话,娘和爹肯定是受不住的,便来了这间客栈了。”付知意擦拭了下眼泪,可惜泪水越擦越多,“嫂嫂你终于醒了,我好害怕。”
穆望强扯出一抹笑来,摇了摇头。
这些天强忍着悲痛照顾穆望的付知意内心已是将进崩溃,但瞧着她现在的样子付知意实在是忍不住,穆望何事这般憔悴过?
她哥在时的穆望,脸上白里透红,双目熠熠生辉,充满生气,若是付羡之在可得心疼死。
“娘爹嫂嫂不必担心,我已让赵歆隐瞒消息,同他们说哥哥临时有要是要同嫂嫂一起,嫂嫂你那边也不必担心,已经替你隐瞒了,至于能瞒多久,我也不知。”付知意轻叹了口气。
其实趁穆望晕倒的这些时日,她也暗中派人去寻找付羡之皆徒劳而返,但付知意依旧不死心她始终是相信付羡之还活着的。
可希望一次次破灭,甚至她总是忍不住想付羡之是否真的死了,但每当瞧见床榻上的穆望,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不能再失去穆望了。
付知意这一生多离别,哥哥失踪心上人死亡,她不能再失去嫂嫂了,同样的她也得强撑起来,付府还需要她。
“这些时日,辛苦了。”
“不辛苦。”付知意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见穆望点头后她才去开门。
门外的交谈声很小也很快,穆望垂下眼帘,不知在想着何事。
“是徐侍郎,她找我商议一些事,陛下过些日子要册封皇后了,说来也奇怪,陛下是唯一一位尚未成家便开府封王的皇子,嫂嫂你说皇后是何许人也啊?”付知意端着刚刚交谈时,店小二送来的白粥坐在塌边将白粥递与穆望。
穆望喝着粥并未说话,过了片刻她望着付知意:“刚刚的,是付羡之消息吧?”
“嫂嫂如何得知?付知意也没在瞒着穆望了,她略为诧异的望着她,明明方才隐藏的极好的。
穆望没回答付知意的问题,自顾自得道:“我要去找他。”
“我不同意。”付知意几乎是立刻回答道。
“我不会做傻事的,知意,”穆望叹了口气,“就当让我去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