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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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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望生性执拗,决定了的事情便很难再改变,付知意最终还是劝不过穆望,除了让她注意安全外,暗中还是派了些许人保护着穆望安全。
“嫂嫂,我安排了马车在明日城门外候着,边疆凶险,你当心些。”
付知意扶着她出客栈透气,这里离国子监不远,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者愁绪涌上心头,总之她们走着走着便到了门口。
国子监围墙有些斑驳了,朗朗的读书声从里面传来,院内的大榕树枝繁叶茂,忽然墙头上方跳下来一位年仅十岁的小男孩,他望着二人眼神有些疑惑:“你们是?”
还未等穆望开口,墙头上方传来了怯怯的女声:“好高啊,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阿沐,那戏你不是期待好久了么?别怕,我接住你。”少年站在墙下眼睛如月牙般,阳光打在他身上笑的灿烂又耀眼,他张开双臂,语气轻柔。
“好…好吧。”小姑娘思考了一会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咬了咬唇闭着眼心一横,还是跳了下来,不过少年到也真的接住了她,向后踉跄了几步后才站稳。
小姑娘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她竟然真的出来了。
还没等她们喘气,夫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少年马上拉着小姑娘撒腿就跑。那夫子追了一会后,有些跑不动了,站在原地喘着气,只能目送着他们离开。
穆望望着这个人有些眼熟,过了会才想起来:“徐夫子?”
听见有人唤他,这才注意到旁边是有人的,徐夫子转过身来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有何贵干?”
“好久不见,我是穆望,这位是付知意。”
穆望曝出姓名后,徐夫子总于想了起来,他有些欣慰的瞧着她们,说话语气轻柔了许多:“一别几载,一切都物是人非了。知意如今是个好官,我在百姓口中曾多次听到过夸赞声,古人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克制欲望,知意切莫忘记啊。”
道完,他又望向了穆望:“前些时日王军班师回朝,羡之可还安好?穆望如今在京中也颇有威名了,经商管理能力不错,但与那些老狐狸交谈,可万要留心。”
故人相逢定然是少不了寒暄的,徐夫子望着她们殷殷嘱咐,一时竟是湿了眼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何曾又不是看着她们长大呢?瞧着她们从曾经的古灵精怪,无忧无虑到现如今为人父母,被过多锤炼后褪去意气。
徐夫子从事了几十年,经历了太多,固然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但人始终都是有情感的,其中的愁绪说不尽道不完。
微风拂过她们之间,徐夫子的鬓发随风飘动,穆望这才注意到那昔日神采奕奕,整日与自己斗智斗勇的徐夫子已然有了许多白发,原本挺的笔直的后背现如今有些佝偻了。
她们都回不到从前了,学堂成了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昔日同窗现如今已然没了联系。学堂始终不会缺人,但源源不断的师生中再也没有他们的身影。
国子监依旧是国子监,但她们不再是她们了。
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寒暄了许久,徐夫子已然是泪流满面,见时间不多了也只能忍着不舍道别。
“夫子,改日我,穆望以及付羡之再来瞧你,鸳鸯楼又出了新的菜品,那时夫子可万不要推辞。”付知意擦拭完泪水,笑着道。
白月渐渐升上空中,繁星点点却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黯淡了。穆望瞧着白月,这世间有许多的悲欢离合,王朝兴起覆灭,月亮一直是那个月亮。
穆望一直相信付羡之是活着的,她始终庆幸她与下落不明的付羡之,曾共赏着同一轮白月。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夜晚是最容易勾起回忆的,往日种种皆浮现在眼前,穆望端坐在窗前,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起身吹灭灯芯就寝。
骄阳随着公鸡的叫声升起,付知意刚下完早朝来敲门时,穆望早就准备好了,朝着付知意微微颔首后,边走了。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城门口还是尚无一人开口。
付知意瞧着穆望上马车,忽然嘴比脑子快,叫住了穆望:“嫂嫂!”
闻声,穆望停住了动作望着付知意的眼神带着几分疑惑。
“小心。”
穆望朝着付知意扬起笑容,随后便进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付知意一直目送穆望,直至马车消失在了眼前,付知意才离开。
马车行驶在路间,一路上穆望已然没了兴趣去观赏周围风景,许是昨夜太晚睡的缘故,穆望靠着马车沉沉睡了过去。
她们一路向西直行,边疆离京城尚远,一路上走走停停,车夫也慢慢与她混熟了。
“穆老板好生厉害年纪轻轻便将铺子经营的这般好,价格便宜却好用,我娘子可喜欢了。”
他们到达宁阳是在出发后的第十七日夜晚,穆望与车夫道完谢后,便下了马车,随意找了间客栈歇脚。
她将包袱放在桌子上,洗漱完后便来到了窗前。这一路上颠簸数日,舟车劳顿的,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打开窗来,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倒是让人清醒了不少。
付羡之,你如今如何了?
她闭着眼不由轻叹口气,晚风轻轻吹在脸上很舒服,窗外白月皎皎,不知又照着哪位离了家的游子呢。
穆望一夜无梦,翌日清晨这才醒来,宁阳虽说是在边境有些穷乡僻壤,但人口到不少,更何况还有闻名于世的樱花树林,倒也算是繁荣。
走在街上,周遭小贩卖力的吆喝着,忽然有一男子与穆望擦肩而过,她余光瞥见那人的五官脸型与付羡之极为相像,一瞬间她忽然慌了神。
猛的转过身,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比大脑先运转的是眼泪,随后理智回笼,她这才注意到那人虽然眉眼相像,可那人背影却远不如付羡之。
付羡之身形挺拔,许是经常沙场锻炼的原因有些魁梧,但那人却有些瘦弱。
想来还是她太想付羡之了。
思即,她轻叹了口气,擦去眼泪后又接着走了。
付知意的探子只探到了宁阳有一人身影较为相像却没说人的具体位置,目前也只知晓这里有人酷似他罢了。
在街上逛了许久除却刚刚那人外,穆望还见过几位酷似付羡之的,可仔细看来却发现那些人或多或少都与他大庭相径。
除却外貌外别无其他地方相似,更何况这也是穆望一直想不通的一点——付羡之既然活着为何不回京城呢,莫不是……想着,穆望马上打消了刚刚的念头。
可怎么会呢?新帝和付羡之之前也算是君子之交,更何况他此番出征恰好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才对。
穆望转念又想,她与付羡之结亲两家在朝廷都是举足轻重的,结亲又更是巩固了付家的地位,付家手握兵权若是想有谋逆之心定然难以防范,这番出征恰好可以一石二鸟。
想着穆望不寒而栗,帝王之心难揣测,李子苓如何想的,穆望实在不敢多想。
但愿只是付羡之伤势过重难以行动吧,穆望抬头望着天空,午时的太阳最是耀眼的,周遭薄云飘过却都掩盖不住太阳的光线。路过饭店时里面飘出来的缕缕饭香,她这才想到,离昨夜晚膳后到现在,穆望再没吃过其他的了。
向店小二点过菜后,穆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
“诶,茶楼说书先生快开讲了,今日好像是讲关于付小将军的,当年付小将军为了不让公主远嫁和亲,怒发冲冠为红颜,主动请缨领兵开战,到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付羡之不是已有家室吗?我听闻好像是尚书府小姐来着,那小姐可厉害了,简直的经商天才,听说丹青也较为不错,为人端庄温柔,在尚书府时常常腊冬到贫民窟施粥,还和付小将军是青梅竹马呢!”
那人耸了耸肩,不由“啧”了声:“好像听说过,这老李头真是的,为了挣点钱真是不择手段,怎么乱点鸳鸯谱?还好宁阳离京城尚远传不到他耳朵里,不然付羡之得让他好看!”
听着他们的谈话,穆望不由的笑了出来——他们似乎对自己评价不低啊,至于付羡之……也不知晓他本人若是听到该做反应呢?
总之,一定很精彩。
小二将菜上了上来,接过银两后便走了:“客官,慢用。”
这菜色香味俱全,穆望尝了一口顿感好吃,竟是比过了京城里的鸳鸯楼,不过也许是这么多天来穆望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的原因。
饭后,她几乎是将整个宁阳镇逛了一圈都未曾找到付羡之的一点踪影,期待落空往往是更令人悲伤的。
穆望轻叹了声,现在将近黄昏,天空犹如一张宣纸般被太阳的余光晕染,紫色橙色交替,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郊外的一条小溪旁。
溪水很浅波光粼粼的,还有着几分荡漾,清澈到几乎能看清水底,鱼儿在溪水下欢快嬉戏,水面上倒影着黄昏,溪水旁边还有着一条石子搭成的桥,周遭树林随风飘起,极为好看。
她蹲下来,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忽然一声熟悉的男声从上方响起,声音细小而微颤。
“阿望?”
熟悉的声音使穆望猛的抬头,日思夜想之人此刻竟然就在对面,一瞬间她几乎是连呼吸都忘记了,愣在原地。
她嘴唇翕张,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哽咽着说道:“付羡之?是你吗?”
见眼前人当真是穆望后,付羡之几乎是忘记了伤痛大步的跑到了穆望面前,一把将她拥住,身形颤抖。
此刻的穆望依旧不可置信,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这十几日乃至这一年半里所有的担忧,委屈全部随着泪水涌出,她很用力地抱着付羡之,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似乎这样付羡之才不会消失般。
“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闻道你的噩耗的时候,我真的…真的不相信你会死。当时在客栈里,忽然听到知意探子消息的那一瞬,我真的好高兴…可我又害怕是假的,可我还是一意孤行了…我不相信你死了……羡之,我好想你。”
穆望说话的声音嘶哑,无语伦次的,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忽然眼前猛的一黑,竟是忽然晕了过去。
“阿望!”
这是她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翌日,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了穆望的脸上,又忽然没了,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往被褥里钻,过来片刻穆望才清醒过来。
她动作幅度不大但还是惊醒了付羡之,感受到生怕人想要坐起,他连忙扶着穆望坐了起来,眉眼间的欣喜几乎是要溢了出来,刚想去给她端药却被穆望一把拉住。
穆望抱着付羡之,昨晚好似一场梦般,她怕万一梦醒了他就不见了,但如今看来,付羡之还活着就站在她旁边了。
“阿望几时这般黏为夫了?”付羡之打趣着,轻拍着穆望背部,柔声说道,“我回来了阿望,你辛苦了。”
二人就这样抱了许久,她似是还想在说些什么,门口传来的女声打断了穆望:“付公子,尊夫人药好了,是现在端进来还是?”
闻言,穆望立马松开了他,耳尖红的似是能滴出血来。须臾,她才想到了正事:“羡之,这里是哪?还有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何时?”
“详细的呢,我待会在同你细说,你先洗漱我去端药来。”付羡之出去与那姑娘似是交谈着什么,片刻,他将药端了进来,“大夫说,你之所以晕厥是因为这段时间情绪大喜大悲,脉象有些虚弱,这药是调理身子的。”
瞧着那褐黄色的汤药,穆望不禁拧眉。
付羡之似是知晓她要说什么,像是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了一提糖糕,轻声道:“喝完了在吃。”
“好吧。”穆望接过药来,闭着眼,视死如归的将汤药一饮而尽,而后又马上将那糖糕拆开,吃了几块后神情这才有些好转。
“夫人现在感觉如何了?”刚刚说话的姑娘搀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付羡之连忙从房内找到座椅,帮着那姑娘将老太太扶着坐下去。
老太太面色沧桑,但也遮不住她眉间的慈祥,白发苍苍,穆望望了眼她们,又看了眼付羡之,有些疑惑地道:“羡之,这是?”
“那日被突兀埋伏,我费劲全力才摆脱掉他们,但我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是九死一生之际,是这姑娘连同她夫君冒险将我带回来救治,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说罢,付羡之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说来也巧,这姑娘的夫君正是那人我同你说还乡的那位。”
“付小公子真是抬举我们了,救命恩人可算不上,若不是付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怕是就算我们去请最好的大夫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付小公子一家赤胆忠心,这才有几十年里我们过的安稳日子。”
那姑娘笑着,眉眼弯弯如同月牙似的:“我名郝皖,不知夫人尊姓大名?”
“我名穆望,说来这一切也归功于姑娘一家了,我替我夫谢谢各位了。”穆望坐在床榻上,刚下下床行礼时却被郝皖拦住了,只得对着她们点头示意。
“夫人这话说的,是我夫君先碰到付小公子的,那天正是雨天。他浑身都是血,大雨冲刷着地面的血渍一直流到小溪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刺眼的红,那时他奄奄一息。”说罢,郝皖顿了顿,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