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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休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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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楼出去,祝棠英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顿觉心情明媚,也不觉得秋日多寂寥了。
二人不能在里面待太久,所以只简单商量了一些事情。不住在一处不能常见面,后面怎么做,还得看郑桂如自己。
祝棠英回了祝家,一进家门,李氏就问她,“你这几天咋总出门,今儿陆家可来人找你了?”
祝棠英有闲心,乐意逗弄她几句,“没有,说不准人家反悔了。”
李氏拍大腿道:“唉,还不如早点答应,爹,这可如何是好?”
祝父却心有成算,“放心吧,我看这事能成。男子哪个不爱容色?郑娘子容貌平平,不及棠英生的好看,也不及棠英年轻,再说了,郑家没人,棠英有娘家,他怎会不知如何选。”
祝父觉得好事将近,她笑着对林氏道:“还多亏了你,将女儿生得这般明艳漂亮。”
祝家一众人,祝棠英生得最好,相貌美艳眼波流转自带风情。祝母也笑了,一家欢声笑语,倒显得感情和睦。
祝棠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想要,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而另一边,郑桂如去布庄把绣品卖了,得了五十文钱,钱她妥帖收好,这些就是她以后在外安身立命的本钱,祝棠英是能赚,可不能万事都靠祝棠英,非亲非故,郑桂如也不好意思。
就是以前顾着陆云程读书,没有攒下钱。郑桂如摇摇头,告诉自己不必后悔,从前陆云程对她也不错的,只是什么都会变。
到了陆家门口,郑桂如心中惴惴不安,但想起祝棠英的话,还是咬紧牙关进了门。
祝棠英在茶楼说,“先等。”
既然陆云程去了书房想要逼郑桂如低头,那就比谁更沉不住气,比谁着急。
先开口的就输了。
陆家怕祝棠英不愿意了婚事作罢,自然更急。这个时候,郑桂如只要耐心等着就是,该做什么做什么,陆云程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会想办法弥补的。
郑桂如问:“若他们等不及把我休了……”
祝棠英:“放心,把你休了传出去不好听。同娶两人本就不是特别光彩的事,若闹出去对陆家名声不好,更对陆云程日后仕途有碍,他们不会这么做。”
郑桂如点点头,她庆幸现在有一个给她拿主意的人,她觉得很奇妙,跟她同床共枕六年的枕边人只想她退让,要她体谅,祝棠英却处处为她考虑。
亲人离世多年,郑桂如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郑桂如回到屋里,一问丫鬟,陆云程还在书房。
晨起二人就没见面,郑桂如没过去,就耐心等着,一日陆云程都在书房读书。
夜里哄完兰姐儿,她也睡下,这么多天,终于睡了一个踏实觉。
次日一场秋雨,雨声霖铃,窗外雨珠打着芭蕉叶,兰姐儿没去外面玩,在屋里玩了一会儿待得烦闷,忍不住问她,“娘,爹怎么一直不回来?”
孩子还小,不过五岁,郑桂如在心里叹了口气,“你父亲要温书,莫去打扰他。”
今日陆云程也在温书,自那日后,夫妻二人就没说过话。郑桂如原以为自己会煎熬痛苦不知所措,可却能耐心等着,一日不离开,她就一日是妻子,陆云程想娶别人,那是不成的。
当晚,陆云程还是没回来,秋雨伴着惊雷落下,郑桂如给女儿唱着哄睡的曲子,外面声音错乱嘈杂,她莫名觉得心安。
这两日赵氏冷嘲热讽,郑桂如权当听不见,又是两日,第四日一早,陆云程就让丫鬟把铺盖搬了回来。
郑桂如不动声色,该做什么做什么,陆云程却面露难色,先开了口,“桂如。”
郑桂如看向陆云程,她想起在茶楼,祝棠英对她说,“先等,后面就是一个字,争。”
祝棠英对郑桂如道:“既然决定离开,那就得为以后打算,难不成离开陆家之后,你们母女去露宿街头?这自然是不成的。无论是哭诉,扮可怜,或是以退为进,这几个都不成还能威胁他,把东西拿到手里才是正道。”
祝棠英看郑桂如神色懵懂,便明说了,“无论大小,宅子必须得有,钱若是能拿最好拿些,别听他们说得要体谅,想着陆家,想想你自己。”
郑桂如轻轻点了下头,祝棠英知道她性子柔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她道:“就怕他们小气舍不得给,先和离离开陆家再说。实在拿不了,退一步也不是不成,早点脱身,钱我们还能赚呢。”
和离是真,可在陆云程眼里郑桂如还会回来,给东西作甚,都是一家人,他要娶妻,还要读书,哪来的银子。
郑桂如看着陆云程,几日不见,陆云程神态疲惫,人似乎也瘦了。
她有些心疼,想想自己和祝棠英,深吸一口气把这份心疼压下去,问道:“你这几日落下的功课可补回来了?”
陆云程和郑桂如说去温书,心思却不在书上,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桂如,你还在生我的气。”
郑桂如道:“那你要我怎么办,要我高高兴兴地,然后为你操办喜事?”
陆云程没有开口,郑桂如不再看他。
陆云程长叹了口气,“桂如,只是一张和离书,拿去给祝家人看一眼,让他们放心,其他事还和原来一样,你就当没她这个人。”
郑桂如抿了抿唇,“怎么才能当没她这个人?这个人马上就要住进陆家,你要我怎么当没这个人,难道要我把眼睛戳瞎?”
陆云程一脸愧疚,郑桂如摇着头道:“不,我不和离,我不会和离的。”
陆云程:“我说了都和原来一样。”
郑桂如仰起头道:“可你也说过我若不愿,就告诉二叔和二婶再想别的办法,你可告诉了?”
陆云程按按眉心,他以为这几天郑桂如已经想通了,“桂如,为何就你不愿呢,你就不能为我考虑考虑,邻县赵家就是如此,日子好得很!”
郑桂如一愣,随即心底一惊,看了陆云程半响,她启唇道:“云程,我们不和离好不好,你想想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想想兰姐儿。我多生几个,日后过继到二房可好?”
郑桂如软声祈求,陆云程却无话可说,他自知对不住郑桂如,眼下只要她答应了和离的事,什么要求他都愿意答应。
可郑桂如不愿,她不要钱不要宅子,什么都不要,就连陆云程说让她把兰姐儿带走,她也不愿。
陆云程劝也劝了,好话都说尽了,郑桂如就是不松口,无法,只能找他母亲和陈氏商量,临走他撂下一句话,“你好好想想,何必闹成这样。”
陆云程出门了,秋风透着寒意,屋外一片荒芜,郑桂如深吸一口气,把门关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和离不成,陆云程必然会休了她。
她抹了把眼睛,收拾她自己的绣棚、针线和一些碎布头,几身衣裳几件首饰,能带走都带走。
这个地方她以后不会再回来了,还有行李铺盖,郑桂如简单归拢,发现自己没有太多东西,兰姐儿年幼,她的衣裳不占地方。
自己节省惯了,这些年攒的钱都花在了陆云程身上,往事不可追,她心里不再酸涩,此时此刻竟生出几分期盼,盼着快些离开陆家,早点解脱。
陆云程去隔壁商量,赵氏却不愿意,“不答应?!有什么好委屈她的,大不了一纸休书,我看她能去哪儿!”
陈氏看了眼陆云程,见他神色不愉,忙道:“大嫂,就算休了,事也得办得漂亮些,不然传出去不好听。而且是的确让桂如受委屈了,总得给些补偿才是,我在城南有间宅院,三间房,带个小院子,暂时安置她们母女够用了,离得远,她眼不见心不烦,等过阵子再把人接回来。”
宅子不太值钱,给郑桂如就给郑桂如。
“是该给些银子,但云朝出事,货也没了,你知道棠英那边聘礼要多给一些,我这儿实在没钱,大嫂,不如你凑些,暂且够她们母女生活。都是一家人,来来回回不就是这些钱,对咱们来说如此,对桂如来说也是如此,你们夫妻俩好好商量,就说后面补,各自退一步。”
到时候还补什么,人回来了,银子宅子还是陆家的东西。
陆云程冷着脸道:“多谢二婶。”
陈氏道:“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再劝劝,她若答应和离最好。”
赵氏说什么都不乐意出钱,陆云程就自己拿了二两银子,连着房契一起拿给了郑桂如,“桂如,听话,我们和离吧,这宅子你先住着,钱不够再说,我再给你。”
郑桂如把东西拂开,“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留在陆家。云程,你想想从前,是我做针线活供你读书……”
陆云程神色有些恼,“桂如,你再闹下去,就真的伤了我们夫妻间的情分了。”
郑桂如嘴唇动了动,祝棠英当日和她说后面要闹,“闹,将这事大肆宣扬出去,闹得越大越好,闹得天翻地覆,让陆云程骑虎难下,就算我进门他也不敢娶。陆家为了二房延续香火,让陆云程和你和离,想要娶我进门,丧事办完要办喜事,不是什么好人。祝家卖女赚钱,拿三倍聘礼,到时候祝家未见得非逼我嫁过去。
虽然先进门是我说的,到时候大可改口说当初是想看看陆云程会不会真的和离,结果连多年夫妻情分都不顾,算什么良人,我自然不愿意嫁过去。”
郑桂如现在觉得不妥,只和离不够,陆云程想兼祧两房,别人家这种事都打听清楚了,这事不止陆家有,外人未见得鄙夷,怕是还羡慕,恨自己不能这样。
只和离,郑桂如担心祝棠英没法脱身。
她闹着逼陆云程写下了休书,就是没拿到太多钱,就二两银子。
陆云程把休书给她,“我也是没办法,日后再接你们回来。”
祝棠英尚且不知这些,想来郑桂如那边差不多了,她心里畅快,书里说陆云程兼祧两房,最后传为一段佳话,她要看看,这还是不是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