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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烈火焚·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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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黎微再次准时出现在裴思谦医生的诊室
这一周，她遵循医嘱，没有强行去回忆那些模糊的碎片
头痛发作的频率降低了，但那种心底空落落的感觉依旧存在，像背景音一样持续低鸣
那个装着袖扣的木盒，她不敢再打开，将它塞进了衣柜最深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莫名的悸动和困惑一同封存
生活似乎恢复了某种平静的轨道。她和李曼一起上下班，吃饭，聊些无关痛痒的八卦，工作依旧忙碌
偶尔，在深夜醒来，她会对着天花板发呆，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被凭空抹去了一小块重要的拼图，不完整，且令人不安
“请进。”
推开门，诊室里依旧是那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艾草香气
裴思谦医生坐在桌后，依旧是一身熨帖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静而专注。他正低头看着一份病历，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
“裴医生。”黎微轻声打招呼，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
“黎小姐。”裴思谦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像是在进行快速的视觉评估，“这一周感觉怎么样？头痛还有频繁发作吗？”
“好多了。只要不去刻意想那些记不清的事，就不会痛。”黎微如实回答，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睡眠和食欲呢？”
“都还可以。”
“情绪上，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有变化吗？”
黎微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好像……还是老样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具体描述那种虚无感
裴思谦点点头，在病历上记录了几笔
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带着一种实验室研究员般的客观和疏离
谈话间隙，黎微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他的办公桌。桌上堆着几摞厚厚的文件和医学期刊，显得井然有序却略显清冷。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一样东西吸引了
在一叠纯白色的资料下面，压着两张色彩异常鲜艳炫目的纸片。只露出了一角，但黎微一眼就认出了那独特的荧光色设计和熟悉的Logo
那是……
程卅巡回演唱会的门票！还是内场前区的！
程卅是她从高中时代就疯狂喜欢的歌手，是她整个少女时代的梦和信仰，是她灰暗忙碌生活中的一束光，她的每一首歌都能倒背如流
她下个月在上海体育场的演唱会门票一票难求，开售瞬间秒罄，她发动了所有朋友帮忙、用了好几个抢票软件都抢票都失败了，为此还失落了好久
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紧紧盯着那露出的一角，几乎要屏住呼吸
“裴医生也喜欢……程卅？”黎微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冷静得像精密仪器一样的医生，会喜欢程卅那种充满生命力和摇滚不羁的音乐
裴思谦正在写字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视线顺着黎微的目光，落在那露出的票角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极其平淡地陈述道：“程卅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
“朋友的妹妹？！”黎微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纯粹的、粉丝般的惊喜和羡慕，“天哪！裴医生您认识她？！您居然认识程卅？！”
这一刻，她仿佛暂时忘记了医患关系
巨大的惊喜像烟花一样在黎微心里炸开！她原本只是以为找到了一个同好，没想到竟然直接遇到了与偶像有真实交集的人！这种奇妙的联系，让她感觉自己和那个光芒万丈的舞台瞬间拉近了无数倍，仿佛透过裴医生，能窥见那个耀眼世界的一角真实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日来的阴霾都被这意外的喜悦驱散了不少，“她……她本人和舞台上一样吗？是不是超级有魅力？”
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蹦出来，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粉丝般的兴奋和好奇，完全忘记了此刻还在复诊
裴思谦看着她瞬间被点亮的、充满生气的脸庞，镜片后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他似乎被她这种毫不掩饰的喜悦感染，唇角极淡地向上弯了一下，几乎看不出来
“嗯，见过几次。”他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没有过多展开，但语气似乎比刚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他修长的手指将那两张门票从书下完全抽了出来，目光在两张票上停顿了一秒，然后自然地将其中的一张，递到了黎微面前的桌面上
“正好多了一张。”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她，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一起去吗？”
黎微完全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梦想门票，又看看裴思谦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异常认真的脸
巨大的诱惑和强烈的不好意思在她心里疯狂拉锯
“我……我……”她结巴起来，脸一下子红了，手悬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这怎么好意思……太贵重了……而且……这……”
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内心的混乱，和她的医生一起去看她偶像的演唱会？
裴思谦安静地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纠结和窘迫，没有催促。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所有顾虑，在她语无伦次的时候，忽然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平稳，却仿佛带上了一点极难察觉的……无奈
“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门票上，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也没有需要特别邀请的人，不去的话，也是浪费。”
他抬起眼，重新看向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请求的意味
“就当……陪我？”
最后这三个字，语气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在了黎微的心湖上，漾开了一圈微妙的涟漪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不想浪费一张票，而且似乎没什么朋友可以分享这种娱乐活动？一种莫名的、混合着同情和“暴殄天物”的感觉涌上心头
对着这张脸，听着这样的理由，再看着那张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门票，黎微发现自己所有的拒绝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内心天人交战，最终，对偶像的巨大渴望、对“浪费”一词的负罪感、以及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陪他”的微妙情绪，彻底击败了她的矜持和顾虑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巨大决心一样，脸颊绯红，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那……那好吧……谢谢裴医生！”
她小心翼翼地、像对待珍宝一样，接过了那张票，指尖感受到纸张的质感时，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嗓子眼
黎微紧紧攥着门票，站起身，几乎是雀跃地离开了诊室。暂时连那困扰她的失忆和空落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惊喜冲淡了不少
裴思谦看着她那副如释重负又欣喜若狂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
诊室的门轻轻合上
诊室里恢复了寂静。裴思谦的目光落在刚才放置门票的空处，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波澜
到了演唱会那天傍晚，黎微难得地好好打扮了一番。她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连头发都仔细地卷出了蓬松的弧度
失忆带来的阴霾和心底那份空落感，暂时被即将见到偶像的巨大兴奋压了下去
裴思谦的钻石白奔驰s400l准时停在了她小区外的路边，车型低调沉稳，一如他给人的感觉，车窗降下，露出他线条冷峻的侧脸
他穿着简单的Ralph Lauren白色衬衫，衬衫外随意地搭了一件质地柔软的藏青色羊绒披肩，袖口挽起，露出腕骨清晰的手腕和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却毫不张扬的腕表，下身是一条熨烫得毫无褶皱的白色西装裤，剪裁合体，与上身的浅色调和谐统一，整体造型清爽利落
黎微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一股清新的、带着露水感的栀子花香瞬间盈满了车厢，短暂地覆盖了车内原本淡淡的、沉静而昂贵的木质香调
裴思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极快地扫过她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样子和那双因期待而格外明亮的眼睛，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淡淡开口：“系好安全带。”
“嗯！”黎微的声音里充满了雀跃
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一路上，黎微显得有些兴奋，时不时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跟着电台里隐约的音乐节奏轻轻敲打着膝盖
裴思谦则全程专注地开车，话很少，侧脸在流动的城市光影中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难以接近
演唱会现场的气氛嗨到爆炸。巨大的体育场内座无虚席，荧光棒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当程卅出现在舞台中央时，全场爆发出几乎要掀翻顶棚的尖叫
黎微瞬间化身最狂热的小粉丝，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医生和所有烦恼，跟着音乐又唱又跳，挥舞着荧光棒，嗓子都快喊哑了
她恨不得把积压了许久的、对所有不如意的抗争和对偶像的全部喜爱，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裴思谦就安静地坐在她旁边，在一片沸腾的喧嚣中，他显得格外突兀。他没有跟着合唱，也没有挥舞荧光棒，只是偶尔在灯光扫过时，能看到他微微蹙着的眉，似乎对过于巨大的声浪有些不适
但他的视线并没有离开舞台，更像是在进行一种冷静的观察
演唱会接近尾声时，黎微还完全沉浸在激动的情绪里。就在这时，一位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悄然来到他们座位旁，低声对裴思谦说了几句
裴思谦点点头，侧过身，对还在兴奋状态的黎微说：“走吧，带你去后台。”
“后…后台？！”黎微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裴思谦的带领下，他们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后台。黎微的心脏狂跳，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然后，她真的见到了卸了妆、穿着休闲服的程卅！
她不仅和偶像握了手、拥抱了一下，还拿到了亲笔签名和合照！程卅本人比舞台上看起来更随和，甚至还和裴思谦随意聊了几句，语气熟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重
“裴哥，好久不见。谢谢你过来。”程卅笑着说
“嗯，唱得不错。”裴思谦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语气平淡
黎微站在一旁，激动得脸颊通红，手指都在发抖，全程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会傻笑和点头
直到离开后台，坐回车里，黎微还沉浸在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中，抱着签名海报和手机里的合照看了又看，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谢谢你！裴医生！真的太谢谢你了！”她语无伦次地向裴思谦道谢，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裴思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发动了车子：“饿了吧？带你去吃点东西。”
车子没有开往黎微家附近，而是驶向了市区一家知名的、需要提前很久预约的精品火锅店。环境雅致，座位之间有良好的隔断，私密性很强
落座后，裴思谦将菜单递给黎微：“看看想吃什么。”
黎微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兴奋过后巨大的消耗让她胃口大开。她也没客气，点了一堆自己爱吃的：毛肚、黄喉、鸭肠、脑花、虾滑……
锅底上来，是翻滚着辣椒和花椒的九宫格红油锅，香气扑鼻
黎微吃得酣畅淋漓，辣得鼻尖冒汗，嘴唇通红，却格外过瘾。她发现裴思谦吃得很少，动作优雅缓慢，而且几乎只从清汤锅里捞一些蔬菜、虾滑和牛肉片吃
“裴医生，你不吃辣吗？”黎微忍不住问，顺手将一勺鲜嫩的鸭血倒入翻滚的红汤中
“嗯，不太习惯。”裴思谦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着对面吃得脸颊鼓鼓、毫无形象的女孩，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趣味
“内脏也不吃？”黎微看着自己盘里的毛肚和黄喉
“不吃。”他的回答依旧简洁
黎微眨眨眼，忽然觉得这位总是冷冰冰、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医生，在烟火气十足的火锅店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差萌。她忍不住笑了笑，继续埋头“库库”吃，享受美食带来的纯粹快乐
裴思谦也没有刻意找话题聊天，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吃，偶尔动一下筷子，或者帮她叫服务员加一下饮料
他仿佛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却又用一种无声的方式，为她营造了一个可以尽情放松、宣泄情绪的安全空间
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奇怪的舒适感。黎微沉浸在美食和刚才的巨大喜悦里，暂时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这顿火锅，黎微吃得心满意足，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仿佛也随着蒸腾的热气消散了不少
回去的车上，她因为吃饱喝足加上之前的兴奋，有些昏昏欲睡。车窗外的霓虹灯流泻而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裴思谦调低了空调风量，车内只剩下舒缓的轻音乐和黎微均匀轻微的呼吸声
他偶尔侧目看她一眼，目光在她安静的睡颜上停留片刻，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深邃难辨，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
今晚的星光、喧嚣、火锅的热气，以及身边这个暂时卸下心防、睡得毫无防备的女孩，似乎都在他严谨、冷静、按部就班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微小却不容忽视的石子
至少今晚，她很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