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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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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满月悬于墨色天幕,高大的松树枝干自然伸展,月光透过针叶洒下斑驳银辉。
地面铺满柔软的松针,踩上去如天然地毯,四周环绕着萤火虫,远处溪水潺潺,山风轻拂,松香弥漫。
一块天然平整的青石前,两道身影伫立。
风簧清澈的眼睛看过来时,陈默与他交握的手紧了紧,……有些忐忑。
风簧的手温度稍低,整片松林无风自动,松针沙沙作响。
陈默黑沉沉的眸子看向风簧,温声缓缓道:
“以此山为聘——”
“以此林为媒——”
“以此心为契——”
“与你共度春秋,同守山河。”
整座山脉轻轻震颤。
风簧篾黄的眉舒展着,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他唇瓣轻启:“陈默,我与你春秋共度。”
山风将新人的誓言吹向远方,所过之处,草木开花,岩石生苔。
山林间,萤光点点,交谈声和酒杯碰撞声交叠在一起。
两人在一旁的青石桌旁坐下,果酒和糕点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山风拂过,松涛如歌。
“咚!”
地下有鼓声传出。
霎时,林间所有视线都汇聚在了红帛蝶搭建而成的戏台帷幕上。
“咚!咚!咚!”
蝴蝶幕布哗啦掀起,一株苍老的山茶树出现在幕布后,苍老树干上浮现出笑容似的木纹。
枝头上最大的那朵山茶花苞“砰”地炸开,万千红瓣纷飞如雨。
花瓣落地竟不消散,反而聚成一件红色傩袍,树干上的人脸脱落,化作木质傩面悬于空中。
红袍鼓胀,傩面自戴,转眼间一个七尺红袍郎君出现在戏台上。
“咚!”
红袍人甩开腔:
“青山为证,同枯同荣————”
他甩袖挥出红雾,鼓点三响,地面冒出嫩绿茶苗。
傩面裂开一道笑纹:
“岁月煮茶浓,灵肉共春冬——”
“光阴酿酒醇,肝胆映山枫——”
“春秋凝玉露,契阔铸金铜——”
“苦甘千味终成韵,且尽此杯同契盅——”
红袍郎君袖中飞出两只茶杯,雾气氤氲间,茶杯已然落在两人面前的石桌上。
茶香夹杂着淡淡酒香迎面而来。
陈默端起茶杯,与风簧交腕饮尽。
周遭隐隐有些躁动,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红袍人声音竟突然年轻了许多,他朗声道:“若逢新雪霁,还认枝头并蒂红。”
两朵茶花从山茶树的枝头落下,出现在石桌上。
鼓点声渐弱,那红袍郎君渐渐隐匿在帷幕之中。
子夜时纷,林间百花齐放。
萤火虫群组成流动的星河,照亮了两人回家的路。
金小钱早已经在松树下睡熟了,而醉熏儿们还在盛宴中流连,所到之处,酒香浮动。
小院里烛光点点,陈默抱着风簧,稳步迈进了卧房之中,他身上散发着淡淡酒香,嗓音沉沉地低喃:“风簧……”
风簧的手紧紧攥着陈默的衣襟,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瞧着他。
陈默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呼出的热气喷撒在他脸上。
“我们要双修了吗?”
陈默没有回答。
风簧的白皙的脸颊上似有薄红。
陈默痴痴地看着他,帮他脱了鞋,又去解他的腰带。
风簧很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身上散发着清冽的竹香。
陈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然后俯下身,注视了他一会儿,虔诚地贴了上去。
“嗯……”半晌,风簧齿间溢出了声。
陈默唇角泛着水光,他平静的表情下,黑沉沉的眼睛里情绪翻涌,修长的指节动作迅速。
玄色衣袍也掉在了地上。
风簧感觉陈默又在闻他。
陈默的手附上去的时候,那片肌肤抖了抖,他俯身,鼻尖沿着清冽的竹香一路往下。
“陈默……嗯……”风簧感觉有些痒,人类的身体和呼吸都太热了。
陈默没说话。
不出片刻,风簧变得软乎乎的,脑子也晕乎乎的。他瞪大双眸,整个人随着陈默的动作轻轻颤抖。然后,就听见陈默嗓音低哑道:“乖,学会适应我。”
风簧感觉脸有点热。他满头银发散开,用泛红的眼睛看着陈默,一副无措但乖巧十足的模样。
陈默心猿意马。
他再次俯下身,想让对方体会更多。
风簧浑身一僵,神情从迷茫转为不可思议,但很快,就发出了陈默想听的声音。
我太坏了,陈默疯狂在心里吐槽自己,却又忍不住想给他更多。
直到陈默喉间吞咽的咕嘟声过后,室内才短暂地安静下来。
“好了吗?”风簧软乎乎地问他。
陈默黑沉沉的眸子,眼含深意地着看他。他好可爱,好容易满足啊。
“还没。”只吐出了两个字,在风簧怔愣之际,陈默开始了新一轮动作。
数百年的孤寂,第一次化作绕指柔。
原来不论是人,还是妖,都会被凡尘的温暖烫得颤抖。
没一会儿,风簧发梢便疯狂冒出嫩叶,随即那些嫩叶又发了疯似的颤抖、晃动。但他还是难以自控地配合着陈默。
闷哼声、呜咽声、叫喊声在黑暗中起伏。
凌晨四点,小院还浸在浓稠的夜色里。石阶缝里钻出几茎野草,叶尖挑着露,风一过便簌簌地抖。
卧房里,还有时断时续地呜咽声和闷哼声传出。
东边山脊线渐渐泛起蟹壳青时,卧房里似有交谈声。
“睡吧。”陈默吻过风簧眼角的泪水,将他搂进怀中,满足地闭上了眼。
梨树的轮廓清晰起来,一个褐毛团子从外面溜达进来,钻进了树上那栋三层小别墅里。
山下。
“昨夜里你们听见什么声响没有?”
树下,几个女人带着孩子正在闲聊。
“你也听见了?”瓜子脸的女人凑了过来,神神秘秘道,“昨儿晚上,我起夜瞧见雾吞山上有好几道绿光,像有千百个灯笼在树上飘……”
“真的?那会不会是山鬼?!”有人惊愕出声。
王二婶凑近低语:“说不定是……”她突然噤声,因为她孙子正竖着耳朵听。
“后山的茶林全开了!”王二柱敲响了李茂家的门。
门开后,李茂探出头,他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没睡好。
王二柱惊讶:“你几天没睡觉了?!”
他走进李茂家里,目光所及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还有一股子霉味儿。
“砰砰砰!”
是外面有人在敲锣。
人群渐渐在祠堂门口聚集。
王厉和他爹一起走了过来。
“乡亲们!”村长清了清嗓子,眼睛里满是恐惧,“之前那事大家也都知道了。昨儿夜里,雾吞山里鬼火幢幢……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信这些,但这次不同,山里动静那么大,我们又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山脚下,这万一哪天出了事儿……”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那该怎么办?”有人高声问。
李茂拨开人群,钻了进去,扯着嗓子大声道:“不能进山!”
王厉瞥了他一眼,现在他也算是理解这个人了,于是视线扫过众人,朗声道:“都稍安勿躁。”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王厉继续道:“我会将山里的事情上报,毕竟……是十八条人命。如果上头派人来处理,或许以后的事还有转机。”他没有说“转机”是什么,但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问出口。
众人都在想,山里如果能被“清理”一遍,以后是不是就有新的财路了?
李茂也愣了愣,与王二柱对视一眼后,没再吱声。他不信普通人能对抗那些东西,但如果是上头派人来呢?
这就难说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院角,几片枯黄的树叶飘下来。
陈默轻轻撑起身,被褥从他身上滑落,露出覆盖着薄薄肌肉的修长身躯。
风簧的睡颜太过干净,带着不然尘世的清冷。他的银发如流水般散开,睫毛投下的阴影随呼吸微微颤动,唇瓣如同初绽的桃花般,泛着柔润的光泽。
陈默的目光描摹过风簧的发丝、脸颊、唇瓣——
风簧的唇瓣微微分开,吐息清浅,带着一丝竹叶的清气。
他的颈线修长,锁骨分明,带着一抹红痕……
陈默知道,那片肌肤莹润而微凉。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悬在风簧的脸颊上方,却不敢触碰,怕惊扰了对方的梦。
可就在他想要收回手时,风簧忽然轻轻蹙眉,无意识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莹润肌肤擦过他的指尖,微凉,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陈默再次觉得口干舌燥,他克制地凑了过去,在风簧额间落下一吻,然后移开视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烟囱冒出一缕白气,柴火噼啪炸响的间隙,能听见铁锅里水泡咕嘟咕嘟往上顶的声音。
蒸笼里冒着热气,里面蒸着松针糕和桂花冻梨盅。
陈默蹲在水槽边淘米,金小钱跳到了他的背上,手里还捧着一块山薯饼。
它边吃边问:“人类洞房是像我们松鼠一样蜷成球睡,还是像狐狸精那样尾巴缠尾巴?”
“咳咳……”陈默将他从肩上薅了下来,“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听说要消耗体力,要不要我去摘点枸杞?”它继续念叨,似乎还有些纳闷,“昨天晚上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你们怎么不像山猫精那样叫得——”
陈默直接弹了它一个脑瓜崩:“快闭嘴吧!”这货昨晚喝得烂醉如泥,能听见什么?再说了,它一只松鼠,懂什么?
往米里加了些山泉水后,陈默将松针嫩梢混着山泉在石臼中舂捣,碧汁粗滤三次后,点入苦苔,然后,等待它凝成翡翠豆腐。
“所以……你们是叠尾巴那样,还是?”金小钱还不死心,最后被陈默拎着后脖颈扔出了院子。
“哎呦!”
金小钱嘀嘀咕咕:“问问怎么了嘛?哦!他俩可没有尾巴……”它一边嘀咕一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