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第31章 ...
-
山风忽起,还带着料峭的寒意,阳光倾泻而下,晒得人暖洋洋的。
“它好像又长大了不少。”一道低沉温润的嗓音里透着欣喜。
“真的?”清泠如山涧清泉般软糯的嗓音轻轻响起,带着几分欢喜与好奇。
院子里,陈默眼神温柔地看着风簧头顶的嫩芽——小家伙长成了粗壮的圆锥形,基部膨大。
起初,外层长了一层柔软的膜,像婴儿的胎衣,裹在它稚嫩的躯体上,但这才过去七天,外面的膜已经开始变得坚韧,从内向外,一层又一层地叠起。
内里仍是青白色,薄如蝉翼;中间的渐渐染上淡黄,柔韧却已有了防御的雏形;最外层彻底硬化,形成凹凸的纹路。
“再过几天,它就要独立生长了。”陈默有些感慨。
风簧不舍地抬手摸了摸它:“宝宝,爹爹把你种在家里好不好?”
陈默见小家伙身上有绿光闪动,现在它的箨壳比较硬,似是不太好动了。
“那我去竹林运些土回来。”陈默也摸了摸它,随后,进库房拿出扁担和两个筐就出门了。
三月的阳光懒洋洋的,穿过竹叶的间隙,在泥地上烙下斑驳的光斑。
竹林的土与别处不同,黑,且软,像是被千万条竹鞭筛过,又经年累月地沤着落叶,腐出一股潮湿的清香。
陈默蹲下身,用短锄头轻轻刮开表层枯枝,底下便露出乌油油的壤土,指缝一捻,竟带些黏性。
他专挑老竹之间的空隙下锄,弓着腰,一捧一捧往藤筐里码,还留着缝隙,像叠一屉松软的糕。
日头西斜时,两筐土已满。
风簧独自倚在床榻上,墨绿的长发披散着,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垂落的发尾。
“嗯?”他疑惑地抬手摸了摸发顶,有些痒痒,“宝宝?”
发顶的小竹笋闻声艰难地动了动,笋尖冒出一个小水泡。
忽然,一道绿光闪过,小竹笋突然就不动了。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被褥上,风簧慌忙转头,碧绿的双眸瞬间睁大:“宝宝~”
他发顶的竹笋已经脱落,滚到了被褥上,外层裹着层层箨壳,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实。
风簧转过身,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它:“陈默还没回来呢,你怎么就掉下来了?”他既欣喜又惆怅。
小竹笋动了动。
天光渐暗,倦鸟归巢,西边的云霞已经染上了橘色。
陈默听着林子里扑簌簌的翅膀扇动声,加快了步伐。
院外的柿子树正处在冬眠初醒的朦胧与春意试探的交替中,枝干仍是冬日里那般苍劲盘曲,枝条末梢却泛起一层朦胧的青气。
陈默推开院门,卸下肩上的担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
“风簧?”他洗干净手,朝卧房走去,然而,目光却在触及风簧发顶的刹那骤然凝滞——那里空了。
“你……”陈默的嗓音卡住了。
顺着风簧的视线,他看见榻边的软垫上,小竹笋正泛着湿润的光。
感受到两个父亲的视线,笋尖突然“啵”地渗出一滴露水。
“什么时候……”
风簧又摸了摸小竹笋,回道:“你出门没多久,它就掉了。”他仰起笑脸,墨绿长发从肩上滑落,自豪道,“它很乖的。”
陈默看向他的头顶,原来出芽的位置,没有丝毫痕迹:“疼吗?”
“不疼。”风簧笑嘻嘻地看着小竹笋,头也不回地答道。
天色更暗了,冬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暮色里已悄悄渗入一丝春的柔软。
西边的云层还残留着一抹淡橘,陈默弓着腰在院角松土,白日运回的黑土堆在一旁,散发着竹林特有的气息。
“给我吧。”陈默回头。
风簧正抱着小竹笋,指尖拂过它布满细密绒毛的箨壳。
陈默托着小竹笋的姿势像捧新生儿,他小心地把竹笋放土坑里,瞬间,地下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声,笋尖“波”地冒出个气泡。
“乖,别怕。”陈默温声安抚,又小心将它微微倾斜,先往坑底垫了些粗砂,以便雨天排水。
然后一层层填上从竹林运回来的黑土,每填一把土都轻轻压实,但不会压得太紧,特意在笋的根部周围留了些空隙,如此,雨水才能顺着缝隙渗进去,滋润小竹笋的根部。
新培的土盖住了小竹笋的下半截,只有最上面的笋尖还露在外面。
那笋尖硬挺挺地向上戳着,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精神。
陈默给它浇了些山泉,末了,屈指在土外的笋尖上轻弹了一下,水珠簌簌震落。
月光爬上院墙时,湿润的土腥气里,混进了一丝鲜竹特有的清冽。细看,小竹笋的旁边还支着一根竹藤,另一端没入不远处的门缝里。
风簧从被褥里支起身,发丝扫过陈默的脸颊:“你说……它会不会怕黑呀?”
窗外,小竹笋已经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陈默的手掌还搭在风簧的腰间,闻言温声安抚道:“我们的小竹笋天生就认得月色。”
“可它才刚离开我们……”风簧眨着翡翠般的双眸看着陈默。
陈默瞥了眼从被褥里伸出的竹藤,掌心覆上他的手背:“整座山都在哄它睡觉。”
风簧这才重新回到陈默怀里,突然,他“咦”了一声——
窗外,月光如水倾泻而下,院角的小竹笋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夜游的小精怪:
早醒的粉蝶停在土壤边缘,翅膀上的鳞粉簌簌落下,化成橘红色的温暖光点。
一只半透明的壁虎正抱着尾巴呼呼大睡。
三朵顶着铃铛状白花的小精灵悬在笋尖,花盏里水滴缓慢倾泄,在坠落途中化作暖雾,萦绕在笋体周围。
“现在信了?”陈默轻咬风簧泛起竹香的耳垂,从背后拥住他。
“嗯。”风簧悄悄收回竹藤。
不多时,被褥里便翻涌如浪。
夜色将散时,科学研究院的轮廓还浸在靛蓝的晨雾里。守夜的探照灯扫过空荡的停车场,在沥青路面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东边的天际线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春风掠过院区,带着新叶萌发的清冽气息。
上午九点一刻,一辆军用吉普碾着飘落的银杏叶停在研究院正门。
后座跳下个穿作战服的年轻士兵,怀里抱着个铅灰色密封箱,箱体上贴着醒目的标签:
【样本编号:E-7401-FX】
【来源:雾吞山警戒区】
【危险等级:A】
【处理要求:三级防护】
“签收一下。”士兵将箱子小心地放到接待台上,指尖在箱盖密码锁上点了点,“E-7401号样本,要求三级防护。”
值班员面容严肃,推了推眼睛,正要伸手,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
“我来。”
老教授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拐角,白大褂口袋里插着支未盖笔帽的钢笔,墨迹在衣料上洇出个小蓝点。
“徐教授。”值班员立刻起身。
徐教授点头,大步朝他俩走来。
“这是雾吞山那边的样本?”他声音里难掩激动。
“是的。”士兵将箱子交给他。
徐教授接过箱体,似是抱着毕生只得一见的宝物。
这天起,科学研究院,生物异常研究中心,第三实验室的大楼前多了四名持枪警卫,所有进出人员必须刷卡、虹膜验证双重确认。
实验室内部恒温恒湿,空气过滤系统运转的嗡鸣声被刻意调低,以免干扰精密仪器。
密封箱内,三根火红色的狐毛被固定在惰性气体保护的透明胶囊中。
即使在静态下,毛发表面仍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徐教授用镊子轻轻夹起一根,对着光源观察——狐毛内部竟隐约可见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微型电路。
“这……”助理小朱声音发紧,“这真的是生物毛发?”
徐教授没有回答,只是将样本放入量子光谱仪。
窗外阳光正好,科学研究院的玻璃幕墙映着湛蓝的天色。
下午两点半,会议室里,十二位顶尖专家围坐在全息投影桌前。
徐教授将泛黄的《山海经》与量子光谱报告并排投射在空中,茶垢色的古籍文字旁浮动着狐毛的3D分子模型。
“或许,我们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从过去的经验中寻找方法也未尝不可啊。”
“《抱朴子》记载:狐魅畏铜,其血可破幻。”他指着一段批注,“但这里说的‘铜’特指汉时的五铢钱,也就是含铅量23%的青铜。”
“《酉阳杂俎》载:开元中,有道士以五铢钱铸剑,斩狐妖于终南山。”
“《宣炉小志》记:宣德三年炉,可镇狐宅异响。”
“《左传》:子产铸刑钟,郑国妖息。”这里是说,“青铜钟体振动时,能抑制精怪。”
……
助理立刻调出数据库:“现代铜粉纯度99.9%,反而可能无效。建议参照古法,制备铅锡青铜合金粉末。”
待投影切换成雾吞山地图,徐教授说道:“当务之急,是先确定‘铜’对这些山精木魅的作用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