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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他们……都在等你的蚺蛇冻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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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逐南站在"尘世艺术集团"大厦的玻璃旋转门前,茶红色的长卷发被空调风吹得微微晃动。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亚麻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一点未洗净的钴蓝颜料。
脚下是谢梽尘今早硬塞给他的驼色乐福鞋——没有鞋带,方便穿脱,但依然让他走起路来像踩在棉花上。
"可以牵着我吗?"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大堂的钢琴声淹没。
谢梽尘正在刷员工卡,闻言手指一顿。他今天将黑长直发束成低马尾,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勾勒出锋利的肩线,看起来比画室里那个会为他煮蜂蜜牛奶的男人陌生十倍。但当他转头看向汀逐南时,眼底瞬间融化的温度泄露了真相。
"当然。"他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像在等待一只警惕的鸟落下。
汀逐南的指尖轻轻搭上来,冰凉且带着细微的颤抖。谢梽尘立刻收拢手指,用拇指摩挲他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电梯很快,就三十秒。"
他知道汀逐南讨厌密闭空间。
镜面电梯里映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倒影: 谢梽尘像一把出鞘的刀,西装革履,连袖扣都闪着冷光,汀逐南则像被风吹进钢铁森林的一片羽毛,茶红色卷发与亚麻布料形成柔软的褶皱。
当电梯开始上升时,汀逐南的呼吸明显变快。
他无意识地往谢梽尘身边靠了靠,发梢扫过对方西装翻领,留下几不可见的金色碎发。
"看这个。"谢梽尘突然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在电梯顶灯下,他们纠缠的手指在镜中投出奇妙的影子——像一条蜿蜒的小蛇。
汀逐南的睫毛颤了颤,注意力被转移:"……像《蚺冰》的草图。"
"确实。"谢梽尘趁机按下紧急暂停键,电梯悬停在28层,"要不要画下来?"
他从内袋掏出随身速写本——皮质封面已经有些磨损,里面夹着不少汀逐南随手画的咖啡渍速写。
这个动作让汀逐南瞳孔微微扩大,他认得这个本子,是谢梽尘在景德镇夜市买的,当时他说"要记下你所有灵光一现的疯话"。
铅笔在纸面沙沙作响,汀逐南画下两人手指交缠的剪影,又在边缘添了几道冰裂纹。电梯重新启动时,他的左肩已经不知不觉抵住了谢梽尘的右臂。
走出电梯的瞬间,汀逐南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整层高管办公区由半透明玻璃隔断组成,像一座冰雕的迷宫。
每个转角都陈列着艺术品:北宋汝窑天青釉洗、巴斯奎亚的涂鸦版画、甚至还有一幅蒙德里安的几何原作。最刺眼的是正对电梯的那面墙,上面投影着实时变动的拍卖数据,数字跳动得令人眩晕。
"谢总早。"
"早上好谢先生。"
穿西装套裙的精英们像鱼群般穿梭而过,好奇的目光不断扫过汀逐南的赤脚,他半路脱了鞋,和颜料斑驳的指甲。某个瞬间他听到有人小声说:"这就是那个‘人间琥珀精’吧?"
谢梽尘立刻收紧手指:"要回去吗?"
汀逐南却突然松开他,径直走向最近的一面玻璃墙。
他的指尖贴上冰冷的表面,那里映出无数个碎片化的自己——茶红头发在LED灯下变成燃烧的橙色,浅褐色眼瞳因为反光显得近乎透明。
"像《蚺冰》的展馆。"他轻声说,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但这里的冰……不会融化。"
市场总监拿着文件走过来,在看到汀逐南用指甲在玻璃上画蛇形纹路时僵在原地。
谢梽尘摆摆手示意她离开,自己站到南南身后,黑发垂落与他茶红色的卷发交叠:"喜欢这种结构?"
"嗯。"汀逐南的指腹还按在玻璃上,"可以……拆掉几面墙吗?"
财务总监刚好路过,手里的咖啡差点打翻。
谢梽尘的办公室出乎意料的简洁。
黑胡桃木办公桌上除了一台电脑,就只有景德镇带回的那对蚺蛇茶杯,整面落地窗前摆着一张卧榻,铺着克什米尔羊毛毯和画室里那条同款。
最引人注目的是右侧墙面——没有文件柜,而是挂着《蚺冰》系列的小幅水彩稿,用磁吸钉固定,像一群被驯服的野兽。
汀逐南立刻蜷到卧榻上,赤脚踩在羊毛毯里,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缕自己的发尾。谢梽尘解开西装扣子坐下,从保温杯倒出蜂蜜柚子茶:"比画室吵?"
"像被塞进调色盘搅拌机。"汀逐南把脸埋进羊毛毯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鼻尖沾了一根黑色长发——谢梽尘的。
他捏着那根头发对着阳光观察:"你的头发……在办公室也掉这么多?"
谢梽尘突然单膝跪在榻前,捉住他的手腕:"南南,你在紧张。"
茶红色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汀逐南慢慢蜷起手指,把那条黑发缠在自己腕上:"他们……都在等你的蚺蛇冻死。"
落地窗外,整个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谢梽尘俯身,前额抵住他的:"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
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秘书的声音传来:"谢总,东京画廊的视讯会议提前了。"
"取消。"谢梽尘头也不回,手指插进汀逐南的卷发里,"就说我在喂蛇。"
回程的车上,汀逐南睡着了。
他的茶红色卷发垂在谢梽尘肩头,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等红灯时,谢梽尘发现他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
那是从办公室磁吸墙上偷偷取下的《蚺冰》草稿,边缘用铅笔写着一行新添的小字:
「这里的冰化了,但蚺蛇还活着。」
谢梽尘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轻轻吻了吻他沾着颜料的发梢。后座放着市场部刚送来的提案——将整个27层改造成汀逐南想要的"可拆除玻璃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