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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你是让光停下来的那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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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梽尘推开家门时,夕阳正斜斜地穿过落地窗,将整个客厅染成琥珀色。
空气中漂浮着松节油和苦橙叶的淡香,混合着厨房里隐约传来的蜂蜜烤面包的甜味。
他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黑长直发从严谨的低马尾中散落几缕,垂在肩头。
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暮色流淌。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推开门的瞬间,呼吸微微一滞——
汀逐南背对着门口,赤脚站在画架前,茶红色的长卷发松散地挽在耳后,发尾的冷金色在夕阳中如同融化的蜜。他穿着谢梽尘那件过于宽大的黑衬衫,下摆垂到大腿中部,露出纤细的脚踝,上面还沾着一点未干的群青颜料。
画布上是他们上周在阳台上看过的晚霞——但被南南的笔触重新解构。
云层不是柔软的粉橘,而是用刮刀堆砌出的钛白与镉红厚涂,边缘锋利如冰裂。
天空的蓝并非渐变,而是无数细小的钴蓝色短线,像无数游动的蛇鳞。
最惊人的是画面中央,一道金色的阳光被画成半透明的蚺蛇形态,蛇身缠绕着整个云层,鳞片间隐约可见谢梽尘今早离家时的侧影。
汀逐南的画笔悬在空中,左手无意识地卷着一缕自己的发尾。他的动作很慢,每一笔都像在举行某种仪式,颜料从刮刀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彩色水洼。
谢梽尘靠在门框上,不忍惊扰。
他注意到许多汀逐南特有的作画习惯:
颜料的选择:调色板上没有传统的排列,而是按"冷度"分组——最左侧是冰川般的钛白与群青,中间是体温般的镉红与赭石,右侧则是腐殖质般的深褐与紫黑。
画笔的握法:同时夹着三支不同型号的笔,小指悬空,像钢琴家的手型。
呼吸的节奏:每当画到光线部分时,会不自觉地屏息,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
自创的工具:旁边小桌上摆着用碎冰格冻住的颜料块,正在缓慢融化,滴落的色彩被直接蹭到画布上。
地板上散落着几张速写——全是谢梽尘自己。
晨起系领带时绷紧的下颌线。
在景德镇揉陶土时小臂凸起的血管。
某次雷雨夜抱着他时,黑发垂落遮住半边脸的样子。
每张角落都标注着精确的时间与温度:
"5:23AM,18.7℃","雨,湿度89%"
谢梽尘最终轻轻走到他身后,没有出声,只是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双手环住他的腰。
汀逐南没有回头,但身体立刻向后靠进这个怀抱,像植物趋光般自然。他的后颈传来淡淡的苦橙叶香气,混合着颜料的涩味。
"画的是我?"谢梽尘低声问,目光落在蚺蛇鳞片间的那个模糊人影上。
汀逐南的画笔顿了顿,蘸取一点金箔颜料点在蛇眼位置:"是光。"
"那我呢?"
"……"汀逐南侧头,茶红色发丝扫过谢梽尘的嘴唇,"你是让光停下来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谢梽尘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后来他们坐在画室的地板上分享烤面包,汀逐南的指尖还沾着颜料,在蜂蜜罐上留下蓝色的指纹。
谢梽尘用勺子挖出琥珀色的蜜,直接喂到他嘴边。
"今天怎么想到画这个?"
汀逐南舔掉唇角的蜂蜜,目光落在未完成的画上:"你今早的领带……"
谢梽尘回忆了一下——暗金色的斜纹,确实像这道阳光蚺蛇的配色。
"所以这是——"
"光。"南南突然伸手,用沾着蜂蜜的指尖碰了碰谢梽尘的耳垂,"比太阳的……好保存。"
谢梽尘捉住那只手,吻过他黏糊糊的指尖,尝到蜂蜜和钴蓝颜料混合的奇怪味道。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正好照在画布上,那条金蚺蛇突然活过来般闪闪发亮。
汀逐南望着自己的画,浅褐色眼瞳盛满流动的暮色。谢梽尘突然明白——这根本不是晚霞,而是汀逐南用颜料重构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