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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而且……我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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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氛围中结束了。
周知忆几乎是飘着去结账的，嘴角咧到了耳根，时不时就偷偷瞄一眼身边的唐柚一。
唐柚一则显得平静许多，但微微泛红的耳廓和比平时更柔和的目光，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李少宸和陶臻趁着那两人在收银台，迅速溜出了餐厅，仿佛完成了什么秘密任务。
“呼——”走到街上，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李少宸长舒一口气，脸上还带着促狭的笑意，“看不出来啊，周知忆这家伙，动作还挺快。”
陶臻走在他身侧，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说他们俩，一个闹腾一个安静，还挺互补的哈。”李少宸自顾自地说着，眼神亮晶晶的，还在回味刚才“目睹”的表白现场。
陶臻侧头看他，冬日的阳光勾勒着李少宸带着笑意的侧脸，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对朋友恋情的纯粹喜悦和好奇。
很纯粹，也很……迟钝。
陶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望向街道尽头熙攘的人群。
“接下来去哪？”他换了个话题。
李少宸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随便逛逛？反正下午没事。”
两人顺着商业街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家新开的电玩城，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游戏音效。
李少宸脚步顿了一下，眼睛往里面瞟。
陶臻注意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想玩？”他问。
李少宸有点犹豫：“人好像有点多……”
他其实有点想玩，但又觉得两个男生跑来打电玩有点幼稚，尤其是跟陶臻一起。
“走吧。”陶臻却已经率先朝入口走去，“外面冷。”
李少宸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上，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电玩城里果然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年轻人和小孩子。
李少宸一进去就像鱼儿入了水，直奔投篮机。
“来来来，陶臻，比一比？”
陶臻看着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没说什么，默默站到了旁边的机器前。
结果毫无悬念。李少宸运动神经发达，手感火热，分数一路领先。陶臻虽然动作标准，但准头明显不如他。
“哈哈！承让承让！”李少宸得意地冲陶臻挑眉，笑得像个赢了糖的孩子。
陶臻看着计分板上明显的差距，也没恼，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嗯，你厉害。”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李少宸就是觉得心里那点小得意被满足了，甚至有点飘飘然。
接着他们又去玩了赛车、节奏光剑，李少宸在每个项目上都试图“碾压”陶臻，而陶臻也由着他闹，偶尔在李少宸玩得太投入差点撞到人时，会伸手轻轻拉他一下。
“小心点。”
他的声音总是很平稳，落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却奇异地清晰。
玩累了，两人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李少宸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脸颊红扑扑的，还在兴奋地复盘刚才的赛车战绩。
陶臻递给他一瓶刚买的矿泉水。
“谢了。”李少宸接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刚才的燥热。他侧过头，看着陶臻。
陶臻正安静地看着电玩城里来往的人群，侧脸在变幻的霓虹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他好像无论在哪里，都能保持一种独特的安静气场。
李少宸忽然发现，和陶臻待在一起，即使不说话，即使只是在嘈杂的电玩城里并排坐着，也不会觉得尴尬或不自在。
这种感觉……很舒服。
“喂，陶臻。”李少宸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陶臻转过头，用眼神询问。
“下周去你爸公司实习……我有点紧张。”李少宸摸了摸鼻子，难得地流露出一点不确定，“我啥也不懂，会不会很丢脸？”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陶臻流露出这种“不自信”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刚才玩闹放松了警惕，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在陶臻面前，可以不用一直绷着。
陶臻看着他，浅褐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很专注。
“不用懂。”他说，“看着就行。”
他的回答依旧简洁，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而且，”陶臻顿了顿，补充道，“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李少宸的心湖。
“我在”。
不是“我会帮你”，也不是“别担心”，而是更直接，更笃定的“我在”。
李少宸愣愣地看着陶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点干。
“哦……好。”最终，他只干巴巴地应了这么一句，然后迅速扭开头，假装对旁边抓娃娃机里的一只玩偶产生了浓厚兴趣。
只是那悄悄红起来的耳尖，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陶臻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喧闹的人群。
休息够了，两人离开电玩城。外面的天光已经有些暗淡，冬日傍晚来得早。
“回家？”陶臻问。
李少宸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他们没再去正式的餐厅，而是在街边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温暖的小店，点了两份简单的套餐。
吃饭的时候，李少宸的话明显比刚才少了些，时不时会偷瞄一眼对面安静进食的陶臻，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周知忆表白成功的傻笑，一会儿是陶臻那句“我在”，一会儿又是下周要去陌生环境实习的忐忑。
陶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但并没有点破。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晚别有一番风情。
两人并肩走在回李少宸家小区的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缩短，再拉长。
寒冷的夜风吹在脸上，李少宸却觉得脸颊有点发热。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陶臻。陶臻戴着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挺拔的鼻梁和那双沉静的眼睛。
“今天……谢谢啊。”李少宸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陶臻偏过头看他：“谢什么？”
“就……陪我出来玩。”李少宸抓了抓头发，“还……还去电玩城。”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就是觉得，今天过得……挺好的。
陶臻沉默了几秒，然后很轻地说：“不用谢。”
他的声音融在夜风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快到小区门口时，李少宸远远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等在那里。
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那我……回去了。”李少宸停下脚步，对陶臻说。
“嗯。”陶臻点点头，“周一见。”
“周一见。”李少宸挥挥手，转身朝车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
陶臻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晕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边。他看到李少宸回头，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李少宸像被烫到一样，立刻转回头，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钻进了车里。
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和……那道注视的目光。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心脏还在不规律地跳动着。
司机平稳地启动车子。
李少宸透过车窗，看向刚才站过的方向。陶臻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融入了夜色里。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一种模糊的、陌生的，却又带着点甜意的预感，像初春的嫩芽，悄悄破开了心土。
这个寒假，好像真的……会变得不太一样了。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周知忆正捧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傻笑。
微信聊天界面上，顶端的名字是“糖糖”。
他正在规划下一次学习约会的地点。
冬夜虽寒，但少年的心，却因为各自悄然滋长的情愫，而变得温热而饱满。
周一早晨，空气干冷。
李少宸难得起了个大早，对着衣帽间犯了难。最后还是选了件看起来相对沉稳的深色毛衣和休闲长裤，外面套了件质感不错的羊毛大衣。
林知鸢看着他这副正经模样，忍不住打趣：“哟，我们宸宸今天很有精英范儿嘛。”
李少宸耳根微热，嘴硬道：“去公司嘛，总不能太随便。”
李怀瑾坐在餐桌边看报纸，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车子停在公司大楼下时，李少宸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以实习生而非小少爷的身份来这里。
他推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大厅门口的陶臻。
陶臻今天也穿了件深色外套，身形挺拔，站在熙攘的上班人流中，自带一种沉静的气场。他看到李少宸，微微颔首。
“走吧。”陶臻的声音依旧平淡，“我爸在楼上等我们。”
李少宸跟在他身边，走进宽敞明亮的大厅。前台员工看到陶臻，似乎认得他，微笑着点头示意，目光掠过李少宸时带着一丝好奇，但并未多问。
电梯缓缓上升。
“紧张？”陶臻忽然问。
李少宸下意识想否认，但对上陶臻平静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含糊地“嗯”了一声。
“跟着我就好。”陶臻说。
电梯门打开，陶即白已经等在走廊上了。他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比周末时更显精明干练。
“陶叔叔。”李少宸礼貌地问好。
“来了。”陶即白笑了笑，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走吧，带你们去项目组。”
他们走进一间开放式办公区。不少人已经在忙碌，键盘敲击声和低语声交织。
陶即白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来我们项目组实习的同学，陶臻，李少宸。大家欢迎一下，这段时间他们会跟着学习。”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不少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尤其在李少宸身上停留得更久些——毕竟姓李，在这个公司里意义特殊。
李少宸感到些许不自在，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
陶即白将他们带到一个靠窗的工位区，有两个并排的空位。
“你们坐这里。等下项目组晨会，带你们去听一下。”
晨会是在一间小会议室里。
项目经理站在白板前，讲解着一个新能源电池技术的合作项目。PPT上满是复杂的参数、市场分析和竞争对比。
李少宸听得云里雾里，那些专业术语像天书一样。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陶臻。
陶臻坐姿端正，目光落在白板上，神情专注，偶尔还会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记录几句。
他似乎……真的能听懂？
李少宸心里有点佩服，又有点莫名的挫败感。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跟上进度，但收效甚微。
会议结束后，陶即白给了他们一些基础资料让他们先熟悉。
李少宸对着厚厚的文件，有点无从下手。
陶臻将自己的笔记本往他这边推了推，上面是他刚才记录的会议要点，用简洁的语言梳理了项目的核心目标和几个关键点。
“先看这个。”陶臻说。
李少宸愣了一下，接过笔记本。陶臻的字迹清晰工整，条理分明，一下子把那些纷杂的信息理顺了不少。
“谢谢。”他低声道。
陶臻没说什么，已经低下头开始翻阅自己面前的文件。
整个上午，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看资料。李少宸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会低声问陶臻。陶臻的解释总是很简短，但总能切中要害。
中午，陶即白带他们去员工餐厅吃饭。
餐厅里人来人往。不少人跟陶即白打招呼，也难免多看李少宸和陶臻几眼。
打好饭坐下，陶即白随口问：“上午感觉怎么样？”
李少宸老实回答：“有点难，很多听不懂。”
陶即白笑了：“正常，刚开始都这样。多看多听，慢慢就懂了。”他转向陶臻，“你呢？”
陶臻放下汤匙：“技术原理部分还需要查证，市场分析框架比较清晰。”
陶即白点点头，没再多问。
李少宸看着陶臻平静的侧脸，心里那种“差距感”又隐隐冒头。这家伙，好像无论到哪里，都能很快适应，并且做得很好。
下午，项目组有个小型的内部讨论会，关于技术路径的选择。
与会人员各抒己见，偶尔会有比较激烈的争论。
李少宸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努力分辨着那些陌生的词汇和逻辑。
陶臻也听得很认真。在一位工程师阐述完自己的观点后，陶臻忽然举手。
“我有一个问题。”
会议室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新面孔。
陶臻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根据刚才提到的能量密度数据和现有材料成本，您提出的方案A，在中长期降本空间上，是否真的优于方案B？我注意到您引用的那份行业报告，其预测模型似乎没有充分考虑最近原材料市场的波动。”
他语速平稳，提出的问题却直指核心。
那位工程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几分惊讶和重视，开始重新解释自己的依据。
李少宸在一旁听得有些怔住。他看着陶臻冷静地与专业人士探讨，条理清晰，毫不怯场。那一刻的陶臻，身上仿佛有光。
讨论间隙，李少宸凑近陶臻，小声说：“你刚才……好厉害。”
陶臻转过头，对上他带着佩服的眼神，微微一怔，随即移开视线，声音很轻：“只是恰好看过相关的资料。”
下班时，天色已晚。
两人并肩走出大楼，寒冷的夜风吹散了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的沉闷。
“今天……谢谢你。”李少宸说。他知道，如果不是陶臻在旁边，他可能会更加手足无措。
“没什么。”陶臻看着前方闪烁的车灯，“明天还来吗？”
“来啊。”李少宸脱口而出，然后顿了顿，“虽然有点难，但……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能看到那样不一样的陶臻。
陶臻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很浅的弧度。
“嗯。”
车子来了，是陶即白的车，和陶臻回去了。
李少宸站在路边，看着车子汇入车流。
他回想起今天陶臻在会议桌上冷静发言的样子，回想起他递过来的笔记。
心里那种模糊的、带着甜意的预感，似乎又清晰了一点。
他转身走向自家来接他的车，脚步比早晨来时，多了几分踏实。
回到家的李少宸，罕见地没有立刻瘫在沙发上，而是拿出今天记的笔记和资料，又翻看了一会儿。
林知鸢端着水果进来，看到儿子在书桌前用功，有些惊讶。
“今天实习感觉怎么样？”
李少宸抬起头，眼睛里有种新鲜的光彩：“还行，学到了点新东西。”
虽然大部分还没完全弄懂，但他确实在尝试理解和接受一个全新的领域。
而驱使他的动力，除了身为“李家人”那点微妙的责任感，似乎还有别的。
他想起了陶臻专注的侧脸。
他不想……落后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