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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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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长川蓦然抬头，嘴角抽动，眼里布满血丝，眼泪也在这一刻停止。
绵绵还没有身份信息，被他养在房间里，连名字都是他取的，甚至只是司机见过他，可是司机现在昏迷不醒。
还有谁能证明绵绵的存在，手机？手机里都是绵绵存在的痕迹。
“你帮我把手机修好吧，里面都是他的照片和视频。”
这是目前最能证明绵绵存在的东西了。
“好好好，妈妈马上就送去给人修。你把他的身份信息告诉你爸爸，让你爸爸派人去找。”
“他还没有身份信息，妈妈你帮我找找他吧，现在是冬天，他一个人会很冷的……”
柏长川停滞的眼泪又流下来，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柏知礼，“爸爸，帮帮我……”
柏知礼也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柏长川，自己一向冷静温和的儿子现在崩溃而脆弱，手上还打着点滴，穿着病号服，刚从鬼门关走一趟，一脸无助，饶是他也不忍心。
他对柏长川也亏欠很多。
“好，我会找的。”
柏知礼平淡的话语让柏长川稍微静下心来。
脑子里的想法却不断冒出，如雨后的春笋，一根一根刺穿柏长川的心脏。
绵绵不见了，只留下衣服，他突然想起最后时刻，自己抱向绵绵却扑空的双手，还有笼罩自己的白光。
柏长川不相信什么上天保佑，只可能是绵绵保护了自己。
“绵绵，我的绵绵。”
绵绵曾说，他的菌丝是世界上最强韧的东西了。
可是绵绵呢？
他能去哪呢？
他不会在没有花盆的情况下变回蘑菇，可是确确实实地只留下了他的衣服。
一个可怕的想法侵袭着柏长川的内心——绵绵还活着吗？
这个想法犹如最恶毒的诅咒，生死都跟着柏长川，扰得柏长川难以入眠。
柏知礼让人去找了绵绵，绵绵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毫无踪迹。
那天出门时，电梯里的监控已经坏了两天，还在等着物业找人来维修，楼下的监控器被搬家公司的货车挡着，没有拍到绵绵和柏长川上车的画面。
没有任何印迹。
柏长川心如死灰，这场车祸连带着他的手机也被撞碎，跟着绵绵的手机一起送去维修了，至于能不能修好，也是未知。
能证明绵绵来过的人，只有柏长川。
这个世界上只有柏长川一个人记得绵绵。
柏长川不敢回那个房间，里面都是绵绵的痕迹，而绵绵现在下落不明，柏长川怕自己会崩溃。
等柏长川出了院回老宅，绵绵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柏长川到发生车祸的地点找了好几遍，时间才过去几天，一切已经恢复如常，这个路口依旧车水马龙，没人再提起那场车祸，路过的人面色如常，只有柏长川弯着腰在路旁的灌木丛里找了又找，却什么都找不到。
柏长川苦笑着，流下眼泪，病倒了。
躺在老宅的房间里，家庭医生嘱咐着柏长川要按时吃药。
叶微兰在一旁站着，眼中的心疼和疲惫溢出，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自从柏长川出车祸后就没怎么睡过好觉，以为柏长川出院了身体终于要好了，可是没好两天柏长川又高烧不断，烧得迷迷糊糊的执着地喊着“绵绵”。
叶微兰一开始听到，以为是喊“妈妈”，眼泪止都止不住，可是听多了才知道柏长川喊的是“绵绵”，眼泪更是汹涌。
她宁愿柏长川喊的是“妈妈”，而不是“绵绵”。
那个至今都没有见过的人。
“好的，我知道。”柏长川靠在床头，虚弱地笑着，跟医生道谢。
医生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叶微兰坐过来，给柏长川掖好被角，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却先流下来。
柏长川抽了两张纸递给叶微兰，低声温柔地安慰着叶微兰：“我没事的妈妈，不用担心。”
叶微兰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长川啊，是我给你的陪伴太少了，你的朋友爸爸还在叫人去找，不用担心。”
柏长川没有再说话，他转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从出车祸到现在，快十天了，绵绵还是杳无音讯。
柏长川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灌满了死水，疲惫至极。
但是他相信也必须相信，绵绵还活着。
他一只小蘑菇能跑到哪里去呢，现在外面那么冷，可是该去哪里找他呢？
柏长川分不清自己是疲惫还是无力，他不敢想如果真的找不到绵绵该怎么办。
“妈妈，我想休息一下。”柏长川平静地开了口。
“好，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叫妈妈。”叶微兰擦擦眼泪，不舍地离开了房间，给柏长川关上了门。
叶微兰出了房间却没有马上离开，倚在门边的墙上无声地流着眼泪，柏长川丢了魂的样子深深刺痛着她，她知道必须要找到绵绵才可以，可是那么一个人就凭空消失，或者说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出现过。
她甚至想过绵绵这个人是不是柏长川臆想出来的，是他长期一个人生活幻想出来的朋友。
叶微兰不敢深想，她愿意承担柏长川的一切痛苦。
今年的春节过得格外的惨淡，但好像每年都是如此。
柏长川好像恢复了正常，又是一个温和谦逊，眉梢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的好儿子。
两个手机都修好了，数据都没丢，柏长川却没有打开手机向叶微兰和柏知礼证明着什么。
只是每天晚上翻开绵绵的手机，看着手机相册里照片视频，照片里的绵绵还是那么生动，永远带着对世界的好奇，永远是笑着的。
打开自己的手机，柏长川下意识地调出房间的监控视频，却是一片黑。
才想起原来是出门的时候绵绵说监控器也需要睡觉，于是把监控器放在了床上，还贴心地盖了被子。
柏长川苦笑着，他现在该怎么办？
“来我的梦里告诉我，我该怎么找到你好不好？”
他唯一能想到可以帮他找到绵绵的，只有黑猫。
虽然求助一只猫听起来荒谬又可笑，但是这好像是唯一一个选择了。
柏长川想尽快好起来，但是这个病却反反复复，反复无常地高烧让他精疲力尽，真像是把这十七年没生的病都生了。
等病彻底好起来时，春节已至。
柏长川不想让叶微兰和柏知礼担心，所以装作振作精神，一切如常的样子。
除夕夜，是柏长川的18岁生日。
柏长川收拾收拾心情，早上起得很早就下楼了，打算等过了除夕夜就去温泉山庄里找黑猫。
除夕在叶微兰的一再坚持下依旧保持着一切习俗。
今年所有的阿姨都放假了，柏长川会和叶微兰一起打扫卫生来过除夕。
家里平时都有阿姨打扫，很干净，柏长川和叶微兰只走个形式。
柏知礼在厨房忙活。
每年的年夜饭都是他来做的，本来一家人平时就很忙，相处的时间不多，只有在春节这几天可以弥补这一年的缺憾，柏知礼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弥补。
况且今天是柏长川的生日，这样算来柏长川每一个成长节点他都没有错过。
十八年前的那个春节，是在医院度过的。
柏长川就在这样一个阖家欢乐的节日中出生，柏知礼永远都忘不了，当他听到柏长川响亮的哭声时，眼中留下的眼泪。
今年的叶微兰给柏长川准备的蛋糕，是柏长川想象不到的。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看这个动画片，妈妈看这个蛋糕好像是动画片里面的。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间你就成年了，妈妈还是希望你能永远做个小孩，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叶微兰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流下来。
手上端着的蛋糕，是青草蛋糕。
柏长川第一次给绵绵买的蛋糕就是这个青草蛋糕。
蛋糕上的蜡烛将要燃尽，思念疯长，柏长川突然就想到了小羊玩偶，那个绵绵经常抱着睡觉的玩偶，绵绵说先了解才能拥有的第一个玩偶。
这次柏长川想要任性一回。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自己想要什么东西。
“妈妈，我想要在学校那边那个房间里的小羊玩偶，在我的床上，我想今晚就见到它，我不想让别人碰到它。”
柏长川的眼神诚挚而执着地对上叶微兰的视线，“所以，可不可以帮我拿回来？”
那个房间有关于绵绵的一切，柏长川想让叶微兰亲自去看见。
而且，他是真的想那个小羊玩偶了，也不想让除了叶微兰之外的人碰到它，包括柏知礼。
这个要求让叶微兰感到意外，跟一旁的柏知礼对上了眼神，同样的疑惑不解。
“要不要先吃个饭我们再去拿？”柏知礼在旁边试探性地开口问。
“不，我现在就想要。”冷淡而坚定地声音，叶微兰拍拍柏长川的手臂，微微摇摇头。
“啊，好，妈妈去帮你拿，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虽然不理解，叶微兰还是答应了柏长川。
柏知礼不放心，跟着叶微兰一起出门了。
偌大的老宅里，只剩下柏长川一个人了。
柏知礼照顾到柏长川的身体，今年婉拒了一切来访。
柏长川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着春节，一如既往的无聊。
如果绵绵在的话，应该会高高兴兴的，一个人解决大部分的蛋糕，大声地给他唱生日快乐歌，然后悄悄地问他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也许还会调皮地在厨房捣乱，陪着叶微兰不着边际地聊天。
他应该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蘑菇，今晚上柏长川原本计划带他去放烟花的。
电视里时不时传来观众的笑声，柏长川却如入定了一般，任由思虑乱飞，沉寂地等待着
当叶微兰打开柏长川的房间门，开灯看到房间内的场景时，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柏知礼进来，也同样沉默。
柏长川说的小羊玩偶，正乖巧地躺在床头，只是房间的摆设，让人恍惚。
他们有多久没有进过柏长川的房间里。
有多久没有走进了解过柏长川的世界。
所以是什么时候柏长川开始喜欢这些，柏知礼和叶微兰默契地沉默着。
地上铺的苔藓地毯，生生不息，记忆力干净整洁的书桌书柜上摆着许多可爱的小摆件，书柜里的颜色鲜艳漫画书童话书单独占了好几个柜子，置物桌上的鱼缸，装了恒温恒湿系统，里面的绿植苔藓长得正好，看得出是精心照顾的。
里面长了一朵纯白的蘑菇，却显得有些蔫巴，菌肝微弯低垂着伞盖。
叶微兰脱了鞋踩上地毯，很软很软。
她去到床头拿起床头的小羊玩偶，想了想还是给柏长川打了个电话。
“喂，长川呀，你这房间里面的鱼缸要不要加点水啊，妈妈看你养的小蘑菇好像有点蔫蔫的了。”
柏长川听到蘑菇的那瞬间，就冲出房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叫了司机马上前往学区房。
“我马上过去。”
只留了一句话就挂了电话，留下叶微兰不知道所措，看向柏知礼。
柏知礼摆摆手，“没事，等他过来吧。”
柏长川在车上，只想着再开快点，手指忍不住颤抖地攥着手机。
在电话里他没仔细问，他要亲眼去看。
那朵蘑菇一定要是绵绵，必须是绵绵，也只能是绵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