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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Admirab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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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第七夜,雅各的梦境被消毒水气味割裂。他看见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心电监护仪的曲线与走廊里发出的呼叫铃发出的滴滴声诡异地同步,几日来的记忆如幻影般模糊。
"急性败血症。"马克医生的听诊器滑过雅各胸前,"还有应激性心肌损伤——通常只见于痛失所爱之人。"病历本上的墨迹晕染开来,变成亚瑟离去时窗上的雨痕。
病榻上的梦境总是相似的:蒙特雷的月光,还有亚瑟转身时风衣下摆扬起的弧度,像极了受难像上垂落的裏尸布。
康复第三周,雅各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寻找亚瑟。
翡冷翠的暮色像稀释的圣血,浸透百花大教堂的穹顶。雅各站在韦基奥桥头,黑色便装被河风鼓动。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领口别着医学院的徽章。
“马克医生。”雅各按住飘动的衣摆,“我以为你在纽约。”
“我以为是哪位迷途的羔羊。”马克的镜片反射着落日,他的视线移向河对岸的某栋建筑,“原来是为追查连环杀人犯的主教大人”
彼时教堂钟声敲响七下。
马克拽着雅各穿过暗巷时,鹅卵石缝隙里的污渍在鞋底发出黏腻声响。他们停在一栋挂着"私人俱乐部"铜牌的古老建筑前,门廊阴影里站着两个保镖的西装剪裁考究得令人不适。
“最后的慈悲,主教大人。”马克递来一支注射器,蓝色液体荡漾如亚得里亚海,“能让你保持清醒,”他意味深长地停顿,“看清真相。”
三楼包厢弥漫着苦艾酒与大麻的混合气息。彩绘玻璃窗将月光割裂成色块,投在中央四柱床上纠缠的人影。亚瑟·威廉姆斯苍白的后背在蓝调灯光下宛如大理石雕刻,脊柱线条随着身下黑发少年的呻吟起伏。他左手无名指上的主教戒指——雅各绝不会认错,正是斐理伯下葬时失踪的那枚——随着动作闪烁冷光。
“啊,我们的客人到了。”亚瑟头也不回地说。床头的单向玻璃映出他嘴角的弧度。
黑发少年慌乱抓起衬衫时,亚瑟按住他的后颈:“别急,亲爱的。”
他的目光终于转向门口,“看来这儿有更好的替代品。”
当少年逃也似地冲出门外,雅各注意到亚瑟右手腕新增的针孔,排列成十字架形状。马克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在地毯上留下那支未拆封的解毒剂。
“跪下。”亚瑟解开真丝睡袍,露出腹部蜈蚣般的缝合疤痕,“这不是你跨越半个地球想要的吗?”
雅各的膝盖撞碎了一只空酒杯。玻璃碎片刺入皮肉的疼痛,竟比败血症高烧时的幻觉更真实。他俯身时,嗅到亚瑟皮肤上混合着血腥味的怪异香气,与临终病房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当他的唇碰到对方腹部的缝合线时,尝到了铁锈与圣体酒混合的味道。
“味道如何?和圣体血比起来?”亚瑟的手指插进雅各的发间。
“和我回去吧,放下这里的一切,放下仇恨。我想,只要我们一起面对,你还能改变。”雅各忍着疼痛,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可靠一些。但亚瑟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他的头按得更低。
当亚瑟粗暴地将他拽上床时,雅各的十字架项链钩住了对方颈间的红绳,红绳在颈间勒出犹大式的绞痕。
他偏头想解开时看清了床头摆着的物件——注射器,药剂,还有一本烫金封面的圣经。
“现在,“亚瑟咬开注射器包装,"该完成你的告解了,神父。"
当针头刺入颈动脉时,雅各看见镜中映出奇异的画面:亚瑟的虹膜变成病态的琥珀色,倒映着窗外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那上面本该有乔托设计的晨星图案,此刻却扭曲成米开朗基罗《最后审判》中堕天使的翅膀。
《圣母颂》的旋律从河对岸飘来。雅各在药物导致的谵妄中数着心跳,窗外的钟声突然紊乱,像是有人故意敲错了节拍。
亚瑟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