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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山魈窥座梵烟温 ...

  •   日子如同山涧溪流,在云岫笨拙却锲而不舍的“报恩”中,悄然滑过古刹斑驳的石阶,浸润着青苔的缝隙,也悄然漫上寺墙深褐色的印记。

      玄悯,这位古寺中唯一的僧人,如同后山那株虬枝盘错、沉默千年的古松,始终未曾开口驱逐这只闯入他清修之地的小狐妖,却也从未在眉梢眼角、举手投足间表露过一丝接纳的暖意。

      他依旧遵循着刻入骨髓、分毫不差的韵律:寅时初刻,万籁俱寂,唯有清越悠远、仿佛能涤荡灵魂的晨钟穿透山间氤氲的薄雾,唤醒沉睡的山林,惊起几声悠长的鸟鸣;日暮时分,则是暮鼓沉沉,那浑厚苍凉的余音在苍翠叠嶂的山谷间久久回荡,宣告着白日的落幕,也仿佛敲散了世间最后一丝喧嚣。诵经时,低沉的梵音如涓涓细流,平稳而恒定;打坐时,身形挺拔如松,呼吸绵长几不可闻;洒扫庭院,竹帚划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韵律,日复一日,刻板得如同石壁上那历经风雨却依旧清晰的恒久梵文,构成这方天地亘古不变的节奏。

      他的禅房,是古寺最深处的一方净土,亦是这节奏的核心。

      陈设极简,一榻、一案、一蒲团,再无他物。

      案上供奉着一尊古旧的檀木佛像,木质温润,虽无金漆彩绘,却被擦拭得光洁如鉴,透着岁月沉淀的沉稳光泽。一只小巧的青铜香炉置于佛像前,三支线香顶端一点暗红,终年氤氲出袅袅青烟,散发出清心宁神、仿佛能凝固时光的檀香气息,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墙角,几卷泛黄、边缘微微卷起的经卷,如同沉睡的智者,整齐地码放在一个同样朴素的木架上。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唯有香炉中青烟缓缓升腾的轨迹,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而此刻,在这片深沉的寂静里,唯一的“变数”便是禅房最不起眼的角落——一只努力把自己缩成雪白毛团的小狐狸。

      云岫尽量屏住呼吸,将蓬松得如同冬日初雪般的大尾巴紧紧圈住身体,试图融入那片被经卷木架遮挡形成的浓重阴影。

      然而,初化人形不久的他,尚不能完全压制狐狸的本能。或是那不安分的尾巴尖,无意识地在地面扫过,带起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尘粒;或是小巧的鼻翼忍不住翕动,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那缕令他无比安心、仿佛能抚平所有躁动的檀香,喉咙深处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满足的“呼噜”声;又或是变换姿势时,尚未完全掌控的、属于狐爪的尖锐趾甲,不小心刮蹭到光滑的地板,发出“咯”的一声突兀轻响。

      每每这时,云岫便如同被惊雷击中般,全身瞬间僵硬,湿漉漉、圆溜溜的黑眼睛写满了紧张和惶恐,飞快地、怯生生地望向蒲团上那个纹丝不动的、如同石雕般的背影。

      直到确认那背影依旧如磐石般稳固,捻动佛珠的手指节奏没有丝毫紊乱,玄悯也并未因此蹙起那如远山般的眉头,他才敢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再次放松紧绷的身体,将自己重新蜷缩起来,只是心跳依旧擂鼓般咚咚作响。

      云岫也渐渐摸索出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如同小动物在陌生领地中谨慎划定的安全边界。

      当第一缕晨曦,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透过糊着素白窗纸的窗棂,将玄悯静坐的身影拉长、投映在洁净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沉默而庄严的剪影时;或是当玄悯偶尔需要离开古寺,前往山下处理那些凡人无法解决的、与精怪有关的琐事,那扇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时——云岫便会如同接收到无形的信号,自觉地、悄无声息地溜出禅房。

      白日里,他绝不踏入那片属于玄悯的清修之地半步。他或是乖乖蜷在禅房外那方窄窄的、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的木质回廊下。

      小小的身体紧贴着冰凉粗粝的廊柱,尖俏的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毛茸茸的尖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高高竖起,全神贯注地捕捉着禅房内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木鱼那单调却蕴含着奇异韵律的“笃笃”轻响、翻动古老经卷时发出的“沙沙”声、甚至是他能分辨出的、玄悯那绵长而平稳得如同深海暗流的呼吸。

      阳光好的时候,当暖意驱散了晨露的寒凉,他便像一道流动的雪光,轻盈地、带着一种重获自由的雀跃,溜达到古寺后方那片仿佛无边无际的葱郁竹林里。

      那片竹林,成了云岫临时的、充满生机的栖身之所。

      修长的翠竹挺拔入云,竹节分明,新生的嫩叶翠绿欲滴,老叶则沉淀成墨绿,细密如织,层层叠叠,筛下无数跳跃变幻的金色光斑,在地上绘制出迷离的光影图案。

      几杆格外粗壮、表皮泛着深青光泽的老竹掩映下,他用自己千挑万选、寻找到的最柔软的干草(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和散发着清冽草木气息的落叶,精心铺就了一个小小的、勉强能容身的窝。

      夜晚,当山寺彻底沉入寂静,他便蜷缩在这个简陋却充满自然气息的小天地里。

      山风穿过竹林,千万片形态各异的竹叶摩擦着、低语着、碰撞着,发出连绵不绝、如同潮汐涨落般的“沙沙”声,交织成大自然最温柔深沉的摇篮曲。

      空气中,除了竹叶特有的、带着微甜的清冽气息,还若有似无地、顽强地缠绕着从古寺方向飘来的、丝丝缕缕的檀香。这奇异的混合气息,如同无形的守护,让云岫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与归属感。他习惯性地枕着自己那蓬松温暖的大尾巴尖,在摇曳婆娑的竹影和幽香浮动的静谧中,沉沉睡去,仿佛整个世界都温柔地将他拥在怀中。

      然而,这方宁静并非固若金汤。古寺虽深藏于层峦叠嶂之中,远离尘嚣,却仍在红尘之外、因果纠缠的网罗之内。并非所有人都对这懵懂闯入、身怀纯净妖气、如同初生璞玉般的小狐妖视而不见。

      这一日,玄悯如常离寺,前往山下某个村落处理一桩精怪作祟的小事。

      禅房的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如同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

      云岫立刻感觉整个沉寂的山林都鲜活了起来,无形的束缚瞬间解除。他像一道挣脱了缰绳的白影,轻巧地跃入雨后初霁的竹林深处。

      林间弥漫着湿润泥土的芬芳、草木蒸腾出的清新气息,混合着野花若有似无的甜香。

      阳光穿透被雨水洗刷得分外翠绿的竹叶缝隙,洒下道道倾斜的金色光柱,光尘在其中飞舞。一只色彩斑斓、翼展宽大的凤尾蝶,如同坠落凡间的精灵,正翩跹着停驻在一朵沾着晶莹露珠的淡紫色野花上。那对巨大的翅膀在光线下闪烁着梦幻般的蓝紫色金属光泽,边缘点缀着明艳的橙黄斑点,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流光溢彩。

      云岫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注入了星辰。

      属于狐狸追逐灵动之物的天性被彻底唤醒,压倒了所有谨慎。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伏低身体,雪白的衣衫几乎与林间明暗交错的光影融为一体。

      他像一道蓄势待发的白色闪电,肌肉绷紧,悄无声息地潜行、靠近,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松软的落叶上,不发出半点声响。

      就在他后腿猛地蹬地,小小的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跃起,伸出那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手,眼看就要触及那美丽生灵脆弱的翅膀时,蝴蝶却仿佛预知了危险,灵巧地一振翅,轻盈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飞离了花朵。云岫扑了个空,小小的身体在松软的、铺满厚厚落叶的地上滚了半圈,沾了几片草屑和湿泥。

      他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点嬉闹的懊恼,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追随着那在竹枝间上下翻飞、忽隐忽现的梦幻蝶影,再次投入了这场忘乎所以、全情投入的追逐。他时而如风般敏捷地穿梭在笔直的竹竿之间,带起几片飘落的竹叶;时而又因太过专注,笨拙地被垂下的藤蔓或突出的竹根绊一下,发出一声短促而惊讶的轻呼“呀!”,小小的身体向前踉跄,但立刻又灵活地稳住身形,迅速爬起,脸上洋溢着纯粹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快乐,如同一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孩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就在云岫追逐着那抹梦幻的蓝紫色,嬉戏于竹林边缘被阳光照得最亮堂、野花点缀的那片空地时,不远处的山道上,一个身着赭黄色洗得发白道袍、手持一面包浆厚重、刻满星宿方位的古朴罗盘的年轻术士,正凝神探查着山中异常波动的灵气流向。

      他眉头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指尖凝聚着微弱的灵光,在罗盘上虚点,口中念念有词,语速极快,如同蚊蚋低鸣。

      忽然,那原本随着他指尖缓慢转动的罗盘指针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拨弄!随即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低鸣!

      最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仿佛要刺穿罗盘本身的强大力道,“咔哒”一声,死死地钉在了指向竹林的方向!术士眼中精光爆射,如同饿狼发现了毫无防备的羔羊,脸上瞬间涌起狂喜之色,肌肉因激动而微微抽搐:“好纯净的妖气!初化形不久,灵力未稳,灵光纯粹毫无杂质……简直是炼制‘引灵幡’的绝佳主魂!天助我也!合该我今日得此造化!”

      他心脏狂跳如擂鼓,血液仿佛都在沸腾,仿佛看到了师门秘传、梦寐以求的顶级法器已然唾手可得。

      他迅速收敛全身气息,如同最老练的捕猎者,身体伏低,动作轻捷如狸猫,悄然拨开茂密的、带着锯齿边缘的灌木丛,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光影摇曳的竹影,一眼便精准地锁定了那抹在翠绿背景中跳跃的、如同初雪般纯净的雪白身影,以及那张因剧烈追逐而微微泛红、汗湿鬓角、透露出全然纯真与无知懵懂的精致侧脸。

      术士心中的狂喜几乎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他强行压抑着粗重的呼吸,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立刻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珍而重之地摸出一柄长约七寸、触手冰凉的法器。那法器由七七四十九枚边缘磨得锋利如刃、每一枚都刻满细密繁复、如同蝌蚪般扭曲符文的古旧铜钱组成。

      这些铜钱并非凡品,皆取自百年以上的大墓,沾染了厚重的阴煞之气。

      它们被一种浸染过朱砂、黑狗血以及秘制药液的坚韧红绳,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串联成短剑形状,剑柄处还坠着一枚小小的、触手温润、刻着先天八卦图的羊脂白玉坠。

      此乃他师门秘传、威力非凡的“镇妖铜钱剑”,专克妖邪阴物,曾饮过不少妖物的精魄。术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毫不掩饰的贪婪,如同看着一件即将到手的稀世珍宝。他口中急速念动一段晦涩艰深、充满杀伐之气的咒诀,指尖凝聚起微弱的、带着森然寒意的青光,凌空朝着悬浮的铜钱剑猛然一点!

      “嗡——!”

      铜钱剑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猛然托起,悬浮于他身前寸许!

      剑身剧烈嗡鸣震颤,边缘那些蝌蚪般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次第亮起幽冷刺骨、如同九幽寒狱般的惨绿光芒!

      一股森然凌厉、充满血腥怨念的煞气瞬间弥漫开来,压得周围几株青草都为之低伏!剑尖直指竹林间那毫无防备、依旧沉浸于追逐之乐的小小身影,锁定了那纯净的妖气源头!术士屏住呼吸,胸腔因激动而起伏,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青光暴涨,就要将积蓄到顶点的灵力全力催动,给予那懵懂无知的小妖致命一击,将其魂魄强行拘禁!

      就在他掐诀驱动铜钱剑的灵力即将喷薄而出、化作致命一击的刹那——

      “嗡!!!”

      指尖猛然传来一阵尖锐到骨髓深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麻痹剧痛!仿佛被无数根看不见的、淬着万年玄冰的细针同时狠狠刺中!体内原本奔腾流转、如同江河决堤般汹涌澎湃、即将贯注法器的精纯灵力,如同奔涌的怒江骤然撞上了横亘天地的万载不化玄冰巨闸!

      发出一声沉闷到令人窒息的、如同巨兽濒死的哀鸣!瞬间彻底凝滞、冻结!那柄悬浮在空中、光芒吞吐不定、煞气冲霄的铜钱剑,更是发出一声凄厉刺耳、如同金铁被生生拗断、濒死哀嚎般的“铮——!”鸣!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

      紧接着,在术士惊骇欲绝、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的目光中,剑身上几枚最关键、闪烁着最强惨绿光芒的核心符文,如同经历了千百年无情岁月和罡风的疯狂侵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无光、线条模糊扭曲、直至如同风化般彻底消融剥落!而串联铜钱、浸染过秘法材料、号称水火不侵、刀剑难断的坚韧红绳,也仿佛被无形的、焚尽万物的业火燎过,“嗤嗤”作响,寸寸发黑、碳化、焦脆!毫无征兆地“啪嗒”一声,彻底断裂开来!断裂处,焦黑如炭!

      四十九枚失去了束缚、灵性尽失的铜钱,如同被瞬间抽去了灵魂的枯骨,光芒彻底熄灭,叮叮当当、杂乱无章地散落一地,砸在厚厚的、潮湿的枯叶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有些甚至深深嵌入了松软的泥土里,沾满泥污。那枚小小的、象征着天地至理的八卦玉坠,也滚落一旁,洁白的玉身瞬间蒙尘,黯淡无光。

      “噗——!”术士心神遭受前所未有的剧震,灵力反噬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胸口!

      喉头一甜,一股腥咸的逆血直冲上来,又被他强行、狼狈地咽下,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惨白如金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眼白布满血丝,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如同噩梦般发生的一切!

      这柄被他视若性命、倚仗为最大底牌的师传法器,竟在瞬息之间彻底报废,化为凡铁朽木!极度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贪婪。他慌忙俯身,手忙脚乱、如同拾捡救命稻草般去抓拾那些散落的、冰冷刺骨的铜钱。然而,当他的手指刚触碰到一枚冰冷的铜钱边缘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仿佛背负了万仞山岳般的沉重感轰然压下!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滚烫的铅水,一股强烈到无法抗拒、足以吞噬一切清醒的恐怖困意,毫无征兆地、排山倒海般袭来!如同漆黑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神智!他勉强支撑着摇摇晃晃、如同醉酒般不听使唤的身体,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向山道方向挣扎了几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想要逃离这诡异绝伦、令人魂飞魄散之地,最终却连一声完整的惊呼都未能发出,便像一截被无情巨斧砍倒的朽木,“噗通”一声闷响,重重栽倒在厚厚松软、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落叶堆里,溅起几点泥浆。

      几乎是下一秒,震耳欲聋、如同拉风箱般的沉重鼾声便响了起来,他竟已陷入了最深沉的、毫无知觉的昏睡,人事不省。至于方才那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目标——那只雪白的小狐狸何时蹦跳着跑远,消失在哪片摇曳的竹影之后,早已全然不知,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古寺深处,那间始终弥漫着檀香的禅房内。玄悯不知何时已悄然归来,无声无息,如同他离去时一般,仿佛从未离开过这方寸蒲团。

      他盘坐于蒲团之上,身姿挺拔如崖岸青松,双眸微阖,神色淡漠如古井深潭,不起丝毫微澜。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一颗温润的深色佛珠被不疾不徐、带着恒定韵律地捻过,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如同沙漏计时般的“沙…沙…”摩擦声。窗外的竹林深处,那场无声的惊变与术士沉重的倒地声,似乎全然未入他耳,亦未在那平静无波、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像般的脸上掀起丝毫涟漪。

      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现、足以令寻常修士魂飞魄散、法器尽毁的雷霆手段,于他而言,真的只是信手捻去了指尖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连拂袖的动作都嫌多余。

      时光流转,日影悄然西斜,将古寺的影子拉得老长。

      傍晚时分,原本晴朗澄澈、如同水洗过般的碧蓝天空骤然变了脸色。

      大片大片铅灰色的浓云,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皱的沉重帷幕,从四面八方、从山峦的脊背之后急速聚拢,沉沉地压向静谧的山谷,遮蔽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夕阳余晖,将天地染成一片压抑的灰暗。

      闷雷在厚重得如同凝固铅块的云层深处滚动、酝酿,如同远古巨兽在囚笼中发出的低沉而压抑的咆哮,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沉闷的声浪震得脚下的山林都在微微颤抖。空气变得粘稠而滞重,带着山雨欲来时特有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草木蒸腾气息的湿闷味道。一场酝酿已久、来势汹汹的急雨,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山风也骤然变得狂躁起来,穿过林梢,发出呜呜的呼啸,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预示着风暴的降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山魈窥座梵烟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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