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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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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属于江无衍的气息。整整五天，一百二十个小时。阮南汐的手机屏幕始终沉寂，那个被她置顶的、备注为“江江”的微信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上周那句带着暖意的“我来接你下课”，后面跟着一个乖巧的小兔子表情。
她点开无数次，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打打删删，最终只留下大片空白的犹豫。食堂依旧人声鼎沸，糖醋里脊的甜腻香气和青春的笑语喧哗交织，可少了那个总会精准拦截她伸向辣椒油的手、会不动声色替她挡开拥挤人流的身影，一切都显得过分空旷寂寥。她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门口，又在每一次失望中，默默收回。
周六傍晚，文学院与经管院联合举办的联谊舞会，在校园深处那座老礼堂拉开帷幕。厚重的雕花木门敞开，流泻出暖黄的光晕和悠扬的古典乐声。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们端着高脚杯，低声谈笑，构成一幅流光溢彩的浮世绘。
阮南汐挽着顾辰之的手臂走进这片喧嚣。顾辰之穿着深灰色西装，冷峻的侧脸在璀璨灯光下轮廓分明。而她，身上是一条款式简单的白色棉布连衣裙，在一众曳地长裙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一只误入天鹅湖的灰扑扑的丑小鸭。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有对顾辰之这位经管院风云人物的惊艳与好奇，有对她这个陌生面孔的探究，还有……
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
那目光如有实质，瞬间攫住了她。阮南汐下意识地循着感觉猛地转头。
香槟塔旁，水晶杯折射着迷离的光。江无衍就站在那里。
一身纯黑色西装，衬得他肩线平直宽阔，腰身劲瘦，双腿修长。他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似乎在倾听旁边一位穿着精致银色抹胸小礼裙的女生说话。那女生仰着脸，笑容甜美，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倾慕。
随即，江无衍极其自然地低下头，薄唇凑近那女生的耳廓，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银裙子女生瞬间脸颊飞起红霞，娇羞地低下头，挽着他的手臂，身体几乎依偎在他臂弯里。
阮南汐呼吸猛地一窒，尖锐的酸涩和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烧得她喉咙发干。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那条棉布裙的裙摆。
“怎么了？”
顾辰之察觉到她情绪的剧烈波动，微微侧头，低声询问。他的声音在悠扬的音乐中显得格外清晰。
“……没事。”
阮南汐勉强扯出一个极其生硬的笑容，强迫自己移开黏在江无衍和那银裙女生身上的视线。
“…有点闷。我去那边透透气。”
她松开顾辰之的手臂，低着头，仓惶地穿过人群，躲到最角落、光线相对昏暗的自助餐区，抓起一杯颜色艳丽的、不知名果汁，看也没看就猛灌了一大口。
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刺激，却丝毫浇不灭心底那股熊熊燃烧的无名火和尖锐的酸涩。果汁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带着一股廉价的香精感，更让她觉得反胃。
顾辰之很快也跟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沉默地陪着她，偶尔在她手中的杯子空了时，默不作声地递上一杯新的果汁。
这时，悠扬的舞曲适时地切换，换上了一支节奏舒缓、缠绵悱恻的华尔兹。
阮南汐的心猛地一沉，视线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果然，只见江无衍极其绅士地对着银裙女生微微躬身，优雅地伸出右手。女生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羞涩，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白皙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下一秒，江无衍手臂轻揽，那只骨节分明、曾无数次宠溺地揉乱她头发、温柔地递过热牛奶、稳稳地牵着她穿过马路的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稳稳地扣在了另一个女孩纤细柔软的腰肢上！
江无衍！你竟然！敢！搂！别！人！的！腰！
阮南汐的目光像被强力胶死死黏在了那只手上，再也无法移开半分。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冲撞、嘶吼、咆哮！汹涌的酸楚、被背叛的愤怒、无处宣泄的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名为恐慌的冰冷。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牙齿已经死死咬住了下唇，力道之大，几乎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阮南汐。”
顾辰之的声音，像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将她从濒临爆炸的情绪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嗯？”她勉强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视线却依旧死死地黏在舞池中央。江无衍正带着他的舞伴旋转，舞步流畅而优雅，黑色的西装衣角随着动作划出利落的弧线。他微微低头，似乎在跟怀里的女孩说着什么，粉裙女生仰着脸看他，笑容甜蜜得能沁出蜜糖。
“我很抱歉。”顾辰之的声音清晰而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阮南汐愕然转头，终于被这突兀的道歉拽回了部分心神，视线聚焦在他脸上：
“啊？” 她完全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为高中时的事。”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坦荡而深邃，不再有往日的疏离，
“对你造成的伤害。”
高中？那个噩梦般的下午？
记忆把她拽回到那天的校门口。笑容甜美、眼神却刻薄的女孩亲密地挽着顾辰之的手臂，他当时似乎也是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模糊不清。然后，那个女孩用最甜美的嗓音开口：
“阮南汐。辰之哥哥真的很烦恼你总是缠着他，女孩子还是要点自尊的好，他是年级第一，你呢？你看看你自己，你觉得你们配吗？”
那些话，曾经像淬了毒的匕首，深深扎进她最脆弱的自尊里，可奇怪的是，此刻当顾辰之亲口提及，当那清晰的画面再次浮现，预想中的心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荒谬感。
“叽里咕噜说啥呢？”
阮南汐用了句高中时期的口头禅，试图掩饰内心那点不自在和尴尬，语气刻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轻快。
顾辰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直接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几秒钟后，视频接通。一张熟悉到令人瞬间血压飙升、却又与记忆中趾高气扬形象截然不同的甜美面孔出现在屏幕上！
“嗨！南汐姐姐！”
屏幕里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穿着嫩黄色的宽松毛衣，头发松松地挽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邻家女孩般的无害气息。正是当年在校门口，用最甜美的笑容说出最刻薄话语的粉裙子女孩。
“南汐姐姐，对不起呀！”
她双手合十，对着镜头做了个超级夸张的可怜表情，大眼睛扑闪扑闪，带着十足的诚意，
“当年那些话，我道歉！真诚道歉！你可千万别记恨我呀！”
“我那也是没办法，受人之托嘛！”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狡黠和无奈。
受人之托？阮南汐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顾辰之。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复杂难辨，有愧疚，有期待，还有一种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情绪。他没有否认。
“表哥他呀，”
屏幕里的女孩拖长了调子，八卦之火在眼底熊熊燃烧，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当年可关注你啦！但是呢，他又怕耽误你学习，看你天天心思都飞到他身上，急得要命！自己又拉不下脸来说狠话，怕说重了伤着你，说轻了又没用！”
她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最后实在没辙了，只好拜托我这个‘恶人’出场啦！让我演一出戏，把你骂醒，让你把心思都收回来好好学习！”
表哥？顾辰之？！她是顾辰之的表妹？！
阮南汐彻底懵了。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所有的思绪都打了死结。她怔怔地看着屏幕上林薇那张生动鲜活、带着点邀功意味的脸，又僵硬地转向身边沉默的顾辰之。真相像一块巨石，轰然砸落，却诡异地没有带来任何解脱或释然。
没有预想中的恍然大悟，没有沉冤得雪的激动，更没有解开多年心结的释然。
心里，反而像被抽干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原来那些让她痛彻心扉的难堪，那些辗转反侧、被自卑啃噬的夜晚，那些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逼迫自己一头扎进题海的无数个日夜，奋笔疾书到手指抽筋、眼前发黑的坚持……都源于一个“为你好”的、蹩脚的、自以为是的剧本？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可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受控制，最终只牵动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没关系，”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轻飘飘的，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都过去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礼堂中央璀璨的水晶灯上，眼神有些空茫，
“要不是你们……我大概也考不上这么好的大学。”
那些在深夜里独自吞咽的苦涩泪水，都被她轻描淡写地用一句“都过去了”轻轻揭过。
顾辰之似乎完全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他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随即那错愕被一种更深沉、更执拗、甚至带着点恐慌的情绪迅速取代。他像是急于抓住什么，立刻挂断了视频，手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那，阮南汐，”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得更近，目光专注得近乎灼热，像两簇燃烧的火焰，牢牢锁住她，
“现在，你还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机会？什么机会？弥补的机会？重新开始的机会？还是……追求她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