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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驯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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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谦在凌晨惊醒时,喉间还残留着梦魇的血腥味。窗外暴雨如注,闪电划过的瞬间,他看见床头柜上的金属监测环亮起刺目的红光——然顾的腺体活性又突破了安全阈值。
赤脚踏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睡袍下摆扫过那些隐藏在墙缝里的感应器。三年前安装这套监控系统时,工程师曾委婉提醒:"明总,这些传感器精度足以监测昆虫振翅,用在人身上是否..."
“他就是我的标本。”明谦当时这样回答。
此刻,监控屏幕上的数据令人心惊:然顾的体温维持在41.2℃已超过两小时,信息素结晶化程度达到惊人的72%,而最危险的是那不断攀升的神经毒素指标——这通常是Omega在极端痛苦时才会产生的生理反应。
推开医疗室的门,浓烈的锈铁玫瑰味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明谦的瞳孔骤然收缩:然顾正用手术刀划开自己后颈的皮肤,结晶化的腺体在伤口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鲜血顺着脊背流进特制的拘束椅,在排水槽里汇成细小的溪流。
“住手!”
明谦冲上前夺过刀具,却被机械蝶翼狠狠扫中腹部。踉跄后退时,他看清然顾手里攥着的东西——那是昨天刚植入的神经调节器,现在正滋滋冒着电火花。
“第几次了?”然顾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这是你今年第七次试图‘修复’我。”染血的手指抚过明谦的睡袍领口,“每次都说会不一样...”
黎明前的医疗中心笼罩在诡异的蓝光里。明谦盯着然顾的脑部扫描图,那些本该呈现柔和曲线的神经突触,此刻正闪烁着危险的尖刺状波形。
“明总,必须立即终止实验。”首席医师的电子板显示着实时的细胞异变数据,“Ω-13的基因序列正在崩溃,再这样下去...”
“加强抑制剂剂量。”明谦打断他,“用新型血脑屏障穿透技术。”
“但上次使用后,然先生出现了...”
“按我说的做。”
当医疗团队退出去准备药剂时,明谦独自走进观察室。单向玻璃后,然顾被浸泡在充满淡金色液体的医疗舱里,像一件正在被修复的古董。那些连接着他脊椎的数据线,将每个神经信号转化为全息屏上跳动的光点。
明谦的指尖无意识抚上自己的后颈。那里有一道陈年伤疤,是二十岁那年父亲用家传匕首留下的。“记住,”明悠当时将染血的刀尖抵在他腺体上,“对待藏品要像对待自己的眼睛。”
警报声突然炸响。医疗舱内的然顾猛然睁眼,完全结晶化的左眼折射出七彩光斑,直直刺向明谦所在的方位——仿佛能看穿这面号称绝对隐私的玻璃。
正午的阳光透过防弹玻璃,在标本馆的地面投下菱形光斑。明谦站在中央展台前,凝视着最新入藏的展品:一组用然顾脱落的水晶化皮肤制成的艺术品,在射灯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
“总裁,三号实验室的神经链接测试结果出来了。”助理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数据显示...”
明谦突然抬手示意安静。他的目光锁定在展品标签上——那里本该写着“Ω-13号生物材料”,现在却变成了手写的“明谦的救赎”。字迹潦草却有力,明显是然顾的手笔。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升。明谦猛地转身,展馆各处隐藏的扬声器突然同时播放起一段录音:
“...疼吗?这才刚刚开始...”
是他自己的声音。十年前在标本室,他一边给然顾注射实验药剂一边说的话。
全息投影在展馆中央炸开,呈现出然顾被锁在医疗舱里的实时画面。但有些地方不对劲——那些本该连接医疗设备的数据线,现在全部接在某种自制装置上。
“游戏升级了。”然顾的声音通过数百个扬声器回荡,“猜猜看,这些导线另一端连着哪里?”
当明谦踹开实验室大门时,眼前的场景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数十台医疗设备被改装成诡异的网状结构,中央连接着那个他最熟悉的装置——明氏祖传的腺体提取器,此刻正插在他父亲的颈椎上。
明悠被固定在全息投影前,衰老的腺体暴露在空气中,每根神经末梢都连接着数据线。而然顾就站在控制台前,结晶化的手指在光屏上飞速滑动。
“住手!”明谦拔出配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然顾甚至没有回头,“完成你七年前中断的实验。”他敲下最后一个按键,全息屏上顿时爆发出刺目的基因图谱,“记得这个吗?明氏Alpha特有的信息素缺陷基因。”
明谦的枪口微微颤抖。那是家族最核心的机密,关乎每个明氏Alpha的生死。
“我改良了提取技术。”然顾终于转身,左眼完全变成了璀璨的水晶,“现在,该让收藏家尝尝被解剖的滋味了。”
午夜钟声响起时,明谦被绑在曾经用来禁锢然顾的标本台上。全身上下只有眼球能转动,这让他看清了天花板上悬挂的东西——三百六十五个储存罐,每个里面都漂浮着然顾这些年来被迫剥离的身体组织。
“知道为什么能成功吗?”然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推着输液架走近,架上挂着熟悉的淡金色液体,“因为你终于...”
针头刺入颈动脉的瞬间,明谦在剧痛中看清了输液袋上的标签:
【明谦腺体提取物·最终修正版】
“...变得和我一样破碎了。”
随着药剂注入,明谦的视野开始扭曲。他看见自己的皮肤逐渐透明化,露出下面跳动着的神经脉络。最恐怖的是,这种变化带来前所未有的清明——那些被压抑多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二十岁的自己站在标本室,手里拿着刚取出的Omega腺体;看见父亲用家传匕首抵着他的喉咙说“这才是爱”;看见然顾第一次被锁在展台上时,眼里不是恐惧而是...怜悯?
“现在,”然顾将注射器扔进回收桶,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标本馆里格外刺耳,“轮到你来当我的镜子了。”
黎明前的医疗中心空无一人。所有监控设备都显示正常运行,但值班室的屏幕上只有雪花噪点。
最深处的特殊病房里,明谦被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他的皮肤已经呈现半透明状态,能清晰看见下面流动着金丝的血管。然顾坐在控制台前,面前是三十七个显示不同数据的屏幕。
其中一个屏幕上,竹渊的机械蝶翼正在晨光中舒展。另一个屏幕显示明悠被拘束在精神病院的特制床上,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最大的中央屏幕则是明谦的脑部活动图像,那些暴烈的Alpha脑电波正在逐渐平和。
“修复进度87%。”然顾对着空荡的房间说道,“神经重塑很成功。”
角落里,老管家默默记录着数据。他的电子板上显示着一份加密档案:《Ω计划最终阶段——用施虐者的基因治愈创伤后应激障碍》。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防弹玻璃时,然顾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医疗舱缓缓排空液体,明谦如同新生的婴儿般蜷缩在舱底。他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的眼睛里,虹膜边缘浮现出一圈细细的金色——那是改良后的Omega信息素受体特征。
“欢迎回来。”然顾伸手抚上那潮湿的脸颊,“这次,我们重新开始。”
明谦从混沌中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后颈腺体处传来的剧痛。那种疼痛很特别,像是有人将烧红的铁丝沿着他的神经脉络一寸寸推进,既精准又残忍。他试图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特殊材质的束缚带固定在医疗舱两侧,连指尖都无法颤动。
医疗舱的玻璃罩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透过扭曲的折射,他看见然顾站在控制台前的背影。那个曾经被他锁在标本台上的Omega,如今穿着白大褂,银白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后颈上那朵由疤痕组成的金属玫瑰——那是明谦毕生最得意的“作品”,现在却成了他最深的梦魇。
“醒了?”
然顾的声音通过舱内扬声器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他没有转身,手指在全息键盘上快速滑动,调出一组明谦从未见过的神经图谱。那些交错的荧光线条在空气中颤动,像极了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蝶翼脉络。
明谦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带不受控制。麻醉剂的余威仍在血液中流淌,他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声带暂时麻痹,是治疗的副作用。”然顾终于转过身来,结晶化的左眼在无影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毕竟要重塑一个Alpha的腺体结构,总得付出些代价。”
治疗?明谦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的碎片突然涌入——父亲歇斯底里的咆哮、然顾被锁链磨破的脚踝、实验室里那些冒着气泡的药剂......最后定格在那个雨夜,他跪在然顾面前,乞求对方了结自己的生命。
然顾却给了他一个比死亡更残酷的礼物。
“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然顾的手指贴上医疗舱的玻璃,与明谦的指尖隔着几厘米的距离,“不是那些标本,不是那些实验......”他的指甲突然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是你让我爱上了一个怪物。”
医疗舱内的液体突然变成淡金色,明谦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导管注入了他的脊椎。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清明——他看见自己二十岁那年,第一次将然顾按在标本台上时,对方眼里闪过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近乎悲悯的理解。
“这是记忆重组剂的最终版本。”然顾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它会帮你找回所有被明悠用药物抹去的过去。”
明谦的视野开始扭曲。童年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五岁那年被父亲带进地下室,第一次看见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Omega器官;十二岁时被迫参与的第一个“标本制作”;十八岁生日那天,明悠将注射器扎进他后颈时说:“这才是明家Alpha真正的成人礼”。
最痛苦的记忆在最后浮现。他看见二十三岁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手中拿着刚研发成功的神经毒素。而然顾被锁在测试台上,后颈的腺体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结晶化。
“停下......”明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求求你......”
然顾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缝。他猛地拍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医疗舱内的液体瞬间排空。当舱门滑开时,明谦像溺水者般剧烈咳嗽起来,蜷缩在舱底不住颤抖。
“太迟了。”然顾蹲下身,手指穿过明谦湿漉漉的头发,“毒素已经改变了你的基因表达。”他拉起明谦的手,按在自己后颈的金属玫瑰上,“现在,我们终于一样了。”
明谦的指尖感受到微弱的震动——那不是机械的嗡鸣,而是然顾残存的腺体组织在信息素作用下的自然脉动。这个认知比任何刑罚都更令他崩溃,他猛地将然顾拉进怀里,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杀了我......”明谦的泪水落在然顾的肩胛骨上,“求你......”
然顾却笑了。他挣脱明谦的怀抱,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闪着冷光的金属环——那是用明谦当年禁锢他的镣铐熔铸的戒指。
“死亡太便宜你了。”他将戒指套进明谦的无名指,“我要你活着,用这双曾经伤害过我的手,去拯救那些被你家族毁掉的Omega。”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月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戒指内侧刻着的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以罪为契,以血为赎”
明谦的指尖悬在然顾后颈上方一厘米处,感受着那片已经半结晶化的皮肤散发出的异常热度。展览馆的射灯将然顾的身体照得近乎透明,能清晰看见皮下那些如同冰晶般蔓延的奇异结构——这是他花了三年时间培育的杰作,最完美的活体标本。
“体温又升高了0.5度。”明谦对着耳麦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展览馆里回荡,“把七号抑制剂的浓度提升到15%。”
展台周围环绕着十二面全息屏幕,实时显示着然顾的各项生理数据。其中最醒目的一条闪烁着危险的红光:信息素结晶化程度已达72%。明谦的指尖终于落下,触碰到那片已经半透明的皮肤,感受着下面微弱的脉搏。
“疼吗?”他轻声问道。
然顾被特殊支架固定成跪姿,头颅低垂,银白的长发遮住了面容。听到问话,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因长期药物注射而呈现病态苍白的脸。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眼睛——虹膜已经部分结晶化,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斑。
“你会在乎吗?”然顾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机械合成的音调。
明谦没有回答,转而检查束缚着然顾手腕的特制镣铐。那是他亲自设计的,内衬垫着最柔软的小羊皮,不会在挣扎时磨破皮肤——毕竟伤痕会影响展览效果。镣铐连接着数十条数据线,将然顾的每一下脉搏、每一次呼吸都转化为全息投影上的优雅曲线。
警报声突然变得更加尖锐。明谦皱眉看向主屏幕,上面跳出一条新警告:信息素紊乱症急性发作预警。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股剧痛从后颈腺体炸开,如岩浆般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明谦踉跄着扶住展台边缘,冷汗瞬间浸透了高级定制的衬衫。这是他今年第三次发作,比上次提前了十七天。
“看来我们的明大少爷也需要治疗了。”然顾的声音里带着扭曲的快意。
明谦颤抖着按下展台上的紧急按钮。机械臂从天花板降下,熟练地为他注射缓解剂,但这次药物似乎失效了。疼痛愈演愈烈,他的视野开始出现黑斑,耳中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
恍惚间,他感觉有冰冷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后颈。
“你知道吗?”然顾的声音忽远忽近,“这种紊乱症是因为长期压抑本能导致的。你越是抗拒标记冲动,它就越会从内部撕裂你。”
明谦艰难地抬头,发现然顾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一侧镣铐。那些本该牢牢固定他的支架现在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是某种诡异的装饰品。
“你…怎么…”
“你的工程师们很乐意帮我调整束缚装置的参数。”然顾的结晶化指尖划过明谦的腺体,引发一阵战栗,“特别是在我告诉他们,你每晚都会偷偷来舔我的伤口之后。”
疼痛与羞耻让明谦的视线更加模糊。他感到自己被翻转过来,背部抵在冰冷的展台上。这个角度让他能看清天花板上安装的数十个微型摄像头——它们正将这一幕实时传输到明氏家族的私人网络中。
“放开…我…”明谦挣扎着说道,但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然顾俯身,结晶化的睫毛扫过明谦的额头:“现在轮到你来当展览品了,亲爱的。”
他的手指移到明谦的衬衫纽扣上,一颗一颗地解开。每一个动作都被高清摄像头精准捕捉,投影在周围的屏幕上。明谦看到自己痛苦扭曲的面容被放大到整个墙面,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可见。
“父亲一定会喜欢这个新展品。”然顾在明谦耳边低语,“特别是当他发现,他最骄傲的Alpha儿子现在需要Omega的信息素才能活下去。”
随着最后一道束缚被解开,明谦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被然顾抱起来,像对待易碎品一样轻轻放在轮椅上。这个视角很——通常他才是站着俯视的那一个。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然顾推着轮椅穿过长廊,两侧的展示柜里陈列着明这些年的收藏品”: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腺体切片、用Omega骨骼制作的工艺品、记录痛苦表情的全息影像。
最中央的展柜是空的,标签上写着明谦,素紊乱症标本”。
轮椅停在柜前,然顾温柔地抚摸着明谦的头发“别担心,我会每天你的。就像你曾经每天来‘检查’我一样。”
明谦想反抗,想怒吼,但紊乱症带来的疼痛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然顾按下按钮,展柜的门缓缓关闭
在最后一丝缝隙东西塞进明手中——那是他上周为然顾定制的项圈,内圈刻着“明谦的所有物”。
“现在,然顾的声音通过展柜的扬声器传来,带着扭曲的爱意,“你永远是我的了。
玻璃外世界逐渐模糊明谦看到自己的倒影与那些他曾经收藏的标本重叠在一起,凝固成一个完美的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