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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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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太阳高悬。
被叫醒时,曲凡还昏昏沉沉的。
曲忆炀见曲凡睡得安稳,都不想叫大。
但昨晚离开时,护士让他们白天记得去拿药。
迷药伤身,吃药加速分解。
早上荣利已经把药送来,又带了些补身体的,让按时吃,不然继续去医院打点滴。
刚睡醒的曲凡还很茫然,没什么表情,但看向他的目光却依旧柔软。
这让他有一刹那以为对方已经将昨晚的事情全然忘记,或是一觉睡醒失忆了变成十年前的曲凡。
毕竟他都能重来一次,他哥说不定也有人可能突然失忆呢?
两人到餐厅就坐,他哥神色如常,慢吞吞吃着他做的早饭。
于是,他开口问:“哥,我们还去G省避暑吗?”
曲凡睡醒起来就一直尴尬,见弟弟给自己递话,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破冰点,反问道:“还想去吗?如果想去的话,我现在订票。”
出行的车票他一直没有订,只是先计划了这趟人数为二点家庭旅行。
平时他行程很慢,怕临时有事,想着确定得空了再开始订票。
因为昨天那糟心事儿,荣利又给他加了一周假期。
听到对方的问题,曲忆炀露出笑容:“想去的。”
他边点着头,边小心翼翼观察着曲凡的神情。
若无其事的样子。
按理来说,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很好,可他又有一些难过。
为什么要装作不记得呢。
而面上保持镇定的曲凡心中已经泛起了嘀咕。
为什么弟弟要这样看着他。
为什么不能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一觉睡醒还很恍惚,昨晚的事他大概都记得,倒不至于真的神志不清。
印象深刻的是曲忆炀那句“如果接受不了的话,当做没发生,忘记”。
他确实这样做了。
但另一位当事人不也应该表现如常吗?
怎么是现在这副郁闷的样子?
他抬起手转动手腕,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粥,又微微倾斜,让黏粥从碗边流入碗中,重复以往。
曲忆炀以为是味道不好,便问:“哥,不想吃这个点话,有别的想吃的吗?我去做。”
曲凡摇摇头,索性放下勺子,手撑着下巴看着弟弟,“你.....”
“嗯?我怎么了?”
算了,还是不问了,他想。
平时他在弟弟面前是憋不住事儿的,因为他觉得兄弟之间最好坦诚相待,而不是藏着掖着。
小时候弟弟想让他帮忙时,他也会附加个条件让自己开心,而不是冷脸拒绝或是不情不愿的答应。
亲人之间,这些那些的说不清,他很怕像以前一样产生隔阂。
他也在想,或许昨晚自己是在做梦呢?
曲凡闭上嘴,用舌尖碾过嘴里软糯的红豆,咽下去后才又开口:“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曲忆炀愣了一下,“哪些话?”
他昨天说的话很多,有真有假,实在不知道曲凡说的是哪一句。
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去想。
是承诺两人永远在一起,还是把昨晚的事情翻篇?
“就是,”曲凡说话难得卡了壳,脑袋一抽,继续问了,“你对我,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话一说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了。
心中忐忑。
一是因为这话实在太没脑子,有点神经还有点自恋成分在。
但昨天和季扬在一块儿时,季扬对他说的那些叮嘱话还有弟弟对他一些行为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多想。
有关曲忆炀的事情,在他这里有优先级,不解决心里不踏实。
实在不太聪明,但却无可奈何。
与其自己纠结,不如摊开了说,尴尬的还不一定是谁。
早知道早下对症。
意料之中的,弟弟并没有逃避这个问题,反而很坦诚:“如果哥说的是我对你的感情,那我的回答是,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想你的身边只有我,想你的眼睛只能看到我,没有其余任何人。”
因为我不想再体会你不在我身边的感觉了,真的很糟糕。
曲忆炀语气坚定,双眸却流露出一丝悲伤。
曲凡时长觉得弟弟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就像现在。
一双微红的双眼盯着他说着占有的话,他却生不出任何恼怒。
反而心疼。
甚至原谅对方的一切越界行为,不可控制地心疼起来。
“哥。”曲忆炀看着他说,“你是喜欢男的吧?我知道的。”
曲凡:“?”
他皱着眉头问:“是告诉你的?”
略过他的问题,曲忆炀自顾自地说:“哥,你应该还记得我先前告诉你的那场梦吧。”
“我不知道你信了多少,但它在我这里就是真是发生的。”
他搓了搓手指,吐出一口气,“之前对你有所隐瞒,是因为我确定以我们俩那时候的关系——”
“那种闹着矛盾不肯说话的冷战关系,你是愿意相信我......”
说半天又扯到梦里去了,曲凡有些无奈,曲起手指叩叩餐桌,“你继续。”
弟弟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把这个梦,称为我的上辈子。”
“上辈子,在我的二十二岁之前,我们一直处在冷战关系中,互相牵挂却又胡不搭理,互相喜欢却又恶言相向。”
他没忍住打断对方的话,双手抱在胸前,面色不虞:“停停停!”
“不是,我对你恶言恶语?”
“我从来没有过好吧。是你对我冷言冷语,让我觉得你有没有我这个哥哥都无所谓。”
好大一口锅扣在曲凡脑袋上,他不得不放弃平时哥哥的架子,跟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弟弟理论起来。
当时他也很无奈啊,曲忆炀给了他一种,没有他这个哥哥反而会更开心的感觉。
毕竟他们也不是亲生的。
曲忆炀自嘲般笑了笑:“怎么会都可以呢?”
“哥,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保证书吗?”
“你放在书里的那张。”
“梦里我也看到了,只不过更晚一点。”
“然后呢?”曲凡还是那副模样,靠在椅子上看着他。
“那个时候,你已经把你当时都男朋友带回了家。”
“我想找你和好,但你好像已经不在意了。”
曲凡不可置信道:“男朋友?我吗?我带谁回家了?”
简直不可理喻。
他在梦里人没了就算了,怎么还多了个对象。
不至于吧。
“嗯。”曲忆炀说话声音很小,像蚊子嗡嗡一样,仿佛把那个人的名字念清楚是多么不情愿的一件事情,“就那个程宸。”
“谁?”他没听清。
弟弟又重新说了一遍那个名字。
这回他听清了,好笑道:“所以你之前那对人家恶意那么大?”
见弟弟一脸别扭,他忽然想起这小子刚来时就让他少跟程宸来往。
当时他还没在意,但现在,结合这些详细事件,看来所谓的梦境给了曲忆炀很不好的体验。
“其实他人不错。”曲凡没忍住为自己朋友正一正形象。
“他怎么不错了?哪里不错了!”弟弟的声音突然拔高,死死盯着他:“他如果好的话就不会在暴雨预警的天气叫你去爬山!凭什么他安然无恙下山,你却需要搜救队连找几天才找到全尸!”
明明高声责问的人是曲忆炀,曲凡却看到他眼里的委屈和悲痛。
仿佛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却把他自己丢在原地画地为牢,无法前进。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眶掉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曲凡一下慌了神,推开椅子绕过桌子将人脑袋扣在自己身上。
“好了好了,怎么还哭上了啊。”腰上多了一双手,紧紧将他搂住。
他抬起手摸了摸弟弟的头,从后脑勺一路顺到他的脊背,一次又一次,温柔得不可思议:“小炀。”
“哥可以明确告诉你。”
“你是哥在世界上最亲近最爱的人,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一字一句的话语在头顶轻声响起,曲忆炀感受着对方胸腔的震动。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已经超越了亲人和恋人吗?”
“如果你说我是你唯一的,那么我们就是对方的不可替代。”
“所以没必要去执着于某种关系,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这番诚挚的话语,曲忆炀听出了拒绝的意味。
从深色的衣料中抬起头,盯着他哥没有说话。
曲凡垂眸看着他,拨开他额角被粘黏的碎发,抹去他眼角的眼泪,“你看,你才十八岁。”
“未来还有几十年。”
“你会遇到各色各样的人,他们或好或坏,或让你喜欢或让你讨厌。”
“这些都是你必须去经历的,所以,你不该现在就将自己或者是我,困在对方身边,明白吗?”
他希望弟弟能明白他的意思。
曲忆炀皱着眉,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似的,紧揪着他的衣角不放,甚至伸出手钳住他的手腕,“可是我看见你后,我的眼里就没办法装下别人了,这样也无所谓吗?”
曲凡一时没能说出来话。
“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哥,你不能对我产生一点点别的喜欢吗?”曲忆炀问。
他的眼睛实在是太亮了,曲凡回答的毫不犹豫:"喜欢啊,我甚至可以对你说'爱'。可是小炀,你知道的,爱和喜欢也并非只能用于爱情。"
“那如果我说,我不愿意你谈恋爱呢?”弟弟仰着头看他。
“那就不谈。”
曲忆炀执拗地问道:“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谈。”
“如果你乐意的话,那我就一辈子都不谈。”他想了想,补充道:“或是等你谈了后我再看情况。”
他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对恋爱的需求不高,没有必须得处个对象的想法。
或许他是幸运的,至少年少时物质生活丰富,没有生活拮据,精神上也没有太过贫瘠。
只是十八岁后,那轻轻的一通跨洋电话将他的生活改变,将过往的一切打碎重塑。
回国后,他其实问过曲爸,他的母亲安葬在哪里。
他独自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看着墓碑上孤零零的名字。
明明是母子,却没能在母亲的碑上留下些许痕迹。
那时候心比天高,虽然还把他们当做亲人,但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他们将他抚养成人,却也隐瞒了很多。
有时回想过往的年岁,自己仿佛处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之中。
谎言的名字叫做“亲情”。
原来他不知道父母为什么总是不在家,为什么自己非要出国不可。
只有曲忆炀的存在,让他感受到这个家是一个家。
他出神的片刻,弟弟捏了捏他的手,放低了姿态继续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和我试试呢?”
听到曲忆炀这些问题,他真的很想笑。
这是能说试就试的吗?
他笑了笑,呼噜了一把弟弟的脑袋,用商量的口气说:“这样,你先完成你的学业,没问题吧?”
“现在也快开学了,我们都冷静一下。等你再长大点,我们再谈这个事情,行不行?”
他迫切地想将这份不不合时宜的关系拉回正轨。
可惜对方却不愿如他所愿。
曲忆炀眼睛亮了亮。
没拒绝就是答应,但因为很多这些那些的原因导致有顾虑。
“可以!但是哥你要记得,你不能找别人。”
他很快答应了。
现在的要事是安抚弟弟的情绪,不然再冒出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和请求他可招架不住。
“行。”
“你得给我写个保证书,保证你不会和别人谈恋爱不会有其他约会对象,只能有我。”
他没忍住冲弟弟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小学生吗,曲忆炀。小学生都不屑干的事情,你还挺起劲儿。”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被钳住的手腕上。
在那道堪比警告的目光下,曲忆炀将手松开,轻轻揉了揉他哥的手腕:“对不起。”
“没事儿,去把碗洗了。”曲凡摆摆手,活动了下手腕。
倒没有多疼,只是被抓的时间久了,手腕上难免留下红色的痕迹。
见他要走,曲忆炀拉住他的衣角,不依不饶地问:“那,那个保证书还写吗?会写的对吧?”
对上那双眼睛,曲凡是真有些没办法了,“签签签,过会儿来书房找我。”
说完对着衣角上的手弹了一下。
手松开后,他刚准备走,却没想又被拉住。
现在是真有点想发气了,但也只是无奈地转过头:“祖宗诶,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