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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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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时光过的快也慢，慢的是不断解决难题的脱胎换骨般的苦楚，快的是眨眼间就到了运动会结束的日子，崔顿自从一班领了运动会金杯那天就没有再来学校。
“顿顿这就抛弃我们了，连运动会都没开完。”
“他中考结束就准备竞赛，肯定得上心啊。”
“希望他成功吧。”
“关心关心我们自己吧，马上期中考了。”
······
薄赛笗不知道为什么崔顿没有提前知会他一声，他心下略有不安，只在微信上给崔顿发了个消息。
【竞赛加油】
薄赛笗的消息像是块小碎石掉进了大海，连个声音都没发出就沉入茫茫深渊。
崔顿看到这条微信时正坐在竞赛集训班里，他偷偷将手机放到腿上，脑海里回映薄赛笗和陈家嘉的话。
只做朋友你甘心吗？
那是我的事。
其实崔顿不必这么早就参加集训，至少可以在家里过完生日在来。他的十八岁生日，他想着要请兄弟们去吃烤肉，要去唱K，这个兄弟的范畴必须包括一本正经的薄赛笗，他还盘算着是不是可以稍微打探一下“大冰山”的私人生活，毕竟谁不好奇他的八卦啊。结果，全泡汤了。崔顿没有遗憾，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薄赛笗。
手机被阮清从他的大腿上提起时，崔顿为自己是锁着屏的先见之明比了个大拇指。
“不想学不用勉强，崔少爷。”阮清一向最会阴阳怪气，“可以打道回府的。”
“对不起，老师。”
“哎呦，可别，你没对不起我。”阮清把书扔到崔顿的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没有下一次了，老师。”崔顿心情低落，也说不出什么好话，第一次没用甜言蜜语逃罚。
阮清看出了崔顿不在状态，但他哪有时间管这些杂事，每天光教学就焦头烂额的，所以他直接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阻止自己班里最热门的夺冠选手做傻事。
“手机先放我这，联系谁来找我。”
“好。”
崔顿的反应让教了他两年多的阮清也是一愣，这小子是不是失恋了，秉持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他多说了一句。
“好好学习，好好比赛，比完赛还好几个月才高考，你有的是时间。”
崔顿听到阮清的话，耳朵一震，接着一阵不清楚的鸣响在鼓膜处猖狂，很快又消失。
“嗯。”
薄赛笗和崔顿再见时，是第二年的元旦。
崔顿结束了竞赛，成绩不错，崔父崔母很是满意，大包大揽举办了庆功宴。
崔顿味同嚼蜡的当好了庆功宴的主角，喝了一瓶啤酒，还混了剩下的两杯茅台，他远远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宿醉到第二天下午。
“嗯······”
崔顿衣服都没换，撑着没失态回家就睡，这会儿醒了才觉得浑身上下冒臭气。
“顿顿啊，醒了？”
刘莉莉推门进来，崔顿下意识想起身，却觉得自己脖子动不了了。
“妈，我脖子疼。”
“啊？我看看，是不是落枕了。”刘莉莉刚伸手摸了一下崔顿的脖子，被崔顿“嗷”的一嗓子震住了。
“疼！妈，疼！”
“你这是落枕了吧，妈带你去按按吧。”刘莉莉拽着崔顿的左手，把人慢慢扶起。
崔顿左手伸进羽绒服左袖，拿着自己的右手塞进右袖，不过稍微扯了一下，疼的他龇牙咧嘴。右脖颈像没撒浮粉的饺子皮粘连在一起，崔顿皱着眉头，双唇紧抿，连连痛哼。刘莉莉拿了个大红色围巾给崔顿系上，完全不顾崔顿嫌弃的目光。他坐在出租车里时，左手全程护着自己的脖子，闭着眼睛忍着刺痛靠在头枕上。
“啊？”崔顿以为自己主任妈妈说的去按按是去医院，没想到亲妈带自己到了一家看起来很是破旧的按摩店，门口还写着盲人按摩，一股子“诈骗”味儿。
“别啊，快来。”刘莉莉率先登上台阶，看崔顿没跟上，下来想要来拉崔顿。
“哎，别，妈，别碰我，我自己来！”崔顿应激的躲开，一步一步挪上了台阶，进了按摩店。
“欧阳师兄！”
“莉莉？你怎么来了？”
崔顿还没转身，就听到一句温润的声音。他缓缓转身，看到说话的人。他身量中等，长相不算出众，穿着一件白大褂，搭了一件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洞洞鞋。
“师兄，元旦快乐！”刘莉莉拉着那人坐在了一边的米色沙发中，崔顿刚没注意，这才发现那个男人的黑色瞳仁更浅，他似乎看不见。
“你也是啊，小师妹元旦找我什么事情啊？”欧阳观端起茶几上的茶壶，要给刘莉莉倒茶。他听到一边的响声，动作一顿，“莉莉给我带了个客户吗？”
“哦，我儿子，崔顿，快来，叫欧阳叔叔。”
“欧阳叔叔。”崔顿蹭到他们跟前，僵硬的微微鞠了一躬。
“你儿子都这样大了，时间过的真快啊！”欧阳观站起身微笑的向崔顿一点头，示意崔顿也坐下。
欧阳观给自己和刘莉莉倒了茶，从一边拿了根香蕉递给崔顿。
“吃水果。”
“师兄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来参加宴会啊，叶师兄都来了。”欧阳观喝茶的手停在半空，他很快恢复常态，将茶杯放回原处。
“我的眼睛基本什么都看不到了，去了闹笑话岂不是给小师妹添堵。是师兄的错，师兄给你赔罪。”
“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怪你。”
“他们都还好？”
“都好，叶师兄从国外回来了，入职医大一了。”
“挺好的。”欧阳观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妈，我的脖子。”
崔顿看亲妈遇见师兄，那是一见如故，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自己脖子疼的实在坐不住了，戳了戳母亲的胳膊。
“哦，忘了。”刘莉莉回头看到根本不能回头的亲儿子，“师兄，我儿子脖子好像是睡落枕了，你给看看？”
“嗯，好。”欧阳观用桌上的免洗凝胶消了下毒，冰凉的手指抚上崔顿的脖颈，在左面按了按。
“叔，我右面落枕了。”
“好。”
欧阳观还是检查完崔顿的左脖颈，才慢慢碰碰崔顿的右脖颈。他的手指略微有了些温度，按按崔顿的后脖子，又按按崔顿的右肩膀。
“嗯！”崔顿没忍住的喊出声，他一痛呼，欧阳观就不再继续加重力度。他拍拍崔顿的肩膀，让崔顿与自己进上楼。
外面的门脸十分寒酸，二楼竟是别有洞天，七个小治疗室的门开着，只两个门紧闭。欧阳观带崔顿进了一个治疗室，十分熟练的点上了熏香。递给崔顿一套宽松的衣服，崔顿进了治疗室的卫生间忍着痛换上了衣服，依着欧阳观的指示面朝下躺在了按摩床上。
床上刚好有一个可以放脸的空洞，崔顿刚放好脸，就感觉右侧脖颈被贴上一块带着淡淡药味的暖贴。然后欧阳观已经搓暖的手指慢慢从他的后脑开始揉捏，到脖子，到肩膀。
崔顿昨天宿醉，睡的不算好，他的脖子渐渐没有那么疼，虽然欧阳观的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还抬起了他的手臂在轻轻活动，但崔顿还是睡着了。
“哎，姑姑，我和他在一块呢，我们等下就回去。好嘞，等下见。”
治疗室不怎么隔音，崔顿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了，他自己扶着床沿缓缓起身。觉得脖子真的就还有一点刺痛，完全可以忍受了。
“醒了就赶紧起来，姑姑喊我们回去吃饭。”崔顿坐在床边，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都说你自己来就好。”崔顿刚要起身，仿佛被晴天一道闪电劈中了一般。是薄赛笗，肯定是薄赛笗，他起身连走几步打开了治疗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薄赛笗身边站了一个长发的娇小女生。
“薄······”崔顿刚开口，眼前浮起一抹黑，一个踉跄没站住，直直往前栽倒。
“哎哎——”隔壁刚出来的两位按摩师也都是眼疾患者，其中一个还能看出些虚影，看到客人要摔倒惊叫出声。
薄赛笗眼疾手快的扶住崔顿的胳膊，他们的目光在咫尺间相撞。比起三个月前，薄赛笗略微瘦了些，个子好像也略高了些。他在薄赛笗天生略浅的瞳仁中放佛看到了自己的惊慌，他想要侧过脸，又有些说不清的不舍。
“啊，谢谢啊。”崔顿拉下自己快要滑到嘎吱窝的衣服后摆，“好巧，你带······”
“崔顿！你竞完赛了！”陈家嘉转头打断崔顿的话，眼神有些不自然的从崔顿的脸上转到薄赛笗身上。
“是啊，你们怎么一起来？”崔顿想说按摩，又觉得有点太暧昧，换成了，“治疗？”
“我腰不大舒服，薄赛笗就是陪我来的。”陈家嘉特意没有说明她和薄赛笗的关系，她看着崔顿的反应觉得薄赛笗可能算不上单恋了。
“我妈妈是她亲姑姑，她是我表姐。”薄赛笗挡在陈家嘉面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哦，你们有亲戚呀！”崔顿靠着门框，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薄赛笗没有女朋友，还是因为薄赛笗没挖自己兄弟墙角。
“崔顿，我······”
“元旦快乐哈！我刚听你们要家庭聚餐吧，快去吧！别让家里人等着急了！”
崔顿笑着推着薄赛笗，跟陈家嘉说着再见。
薄赛笗好像还想说什么，被陈家嘉拉下了楼。崔顿自己回了治疗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抱着治疗服等了好一会儿才下楼。薄赛笗和陈家嘉已经走了，刘莉莉还拉着欧阳观在追忆青春年华。崔顿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他开口之前，一个穿着米白色羊毛的大衣的男人推门而入。从门口吹进了刺骨的北风，他被雪沾染的鞋子踩脏了屋内的瓷砖地。
“阿观。”
“叶师兄？不是说有时间一起吃饭吗？你怎么这就找过来了？”
“太久没见过，没见欧阳了，我正好在附近，就过来了。”叶新的双手交握在身前，脸上明显的煞白和湿漉漉的裤脚无情揭露了他的谎言。
“啊，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欧阳师兄，多少钱，我扫给您？”刘莉莉心里觉得不对，脸上也没显露，拿出手机扫了码。
“不用了，”欧阳观往旁边坐了坐，“以后小孩子还是注意一点。”
“别啊，师兄，我怎么好意思啊！”刘莉莉嘴上虽然这么说，也没有再坚持。
“真的不用，我顺手的事。今天还是元旦，你们都早点回家过节吧。”
刘莉莉跟欧阳观和叶新道别推门先走了，崔顿拿着脏衣服不知道怎么办。
“给我吧。”后进来的叶新伸手接过了衣服，看着坐在沙发的欧阳观。
“谢谢，谢谢欧阳叔叔，我先走了。”
“不用谢。”欧阳观表情一直都淡淡的，但叶新一进来，他有些坐立难安的不适。
崔顿推门离开的一瞬，听到欧阳观说，“师兄，你也走吧。”
崔顿摇着头，走下台阶，和刘莉莉往好打车的路口走。
“慢点活动，你这真是不疼了是吧。”刘莉莉抬手想给崔顿戴上帽子，看着他空荡荡的脖子。
“你围巾呢？”
“啊？忘拿了吧。”
“哎呀，你这孩子，落蛋鸡一样。”刘莉莉埋怨了崔顿一声，“你在这等我，我回去拿。”
崔顿原地站着，北风吹起去年的旧雪，落在他手心，脏了些的雪花，化了。薄赛笗应该是跟家人一起吃饭呢，他喜欢吃什么呢？奶油蛋糕？他跟薄赛笗一起吃的饭也不少，连食堂他都不挑食。
刘莉莉突然从后面拽了崔顿一下，崔顿一时不察，一趔趄。
“妈，你干嘛！见鬼了？围巾呢？”
“哎呀哎呀，不要了不要了。”刘莉莉脸色极差的推着崔顿就走，嘴里还喃喃道：“要是知道他们是这种关系，我联系都不能跟他们联系。”
“你，慢点，妈，你说什么呢？”崔顿小跑了两步才跟上刘莉莉，看她那劲头，以为后面有汉尼拔追杀呢。
“对，儿子，妈跟你说，要是有男生说喜欢你什么的可不能不当回事，赶紧跑！”刘莉莉转头想起来自己孩子也是男孩，赶紧告诫。
“什么喜欢，男生喜欢男生的？”
“你也长大了，社会上什么人都有，不乏那种自己心里变态也想带歪别人的报复社会的。你别总认为其他人都是好人！”刘莉莉说完看崔顿没有回应，抬手拍了一下崔顿的背。
“妈跟你说的听到没！”
“哦，知道了，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