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我就要和他不死不休 ...
-
周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歪着脑袋,眼神中透露着一点好奇和迷茫,唯独缺少了吃惊,好像对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奇怪。
他朝我走进,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一张脸做出夸张的表情——是那种漫画里故意的夸张。
我看见洒进来的月光将整个房间照的通透,盈盈月光,如纱如丝,像是电视剧话本里说的人间天堂。
我低头望去,在这微弱的光亮中,并没有周誉的影子,他像是悬浮在这个世界。
而我的影子糊成一团,东倒西歪的,整个房间里我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就连家具,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好像不和我处在一个图层。
周誉带着古怪的笑朝我走近,他的脚步又轻又慢,每走一步双腿都伸得笔直,不过是两米的距离,好像穿越了好几个世纪。我看见他的脸上的兴奋和跃跃欲试,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慌乱间下意识往后退,腰撞上月台发出惊呼声,我确定这一遭自己的身上一定会留下不轻的淤血。
身后便是窗户,我半截身子探了出去。
我尖叫,周誉迅速搂住我的腰,月光下,他的脸逐渐清晰,冷白的皮肤里透着青色的血管,凉薄的唇也似乎比以往要更加白。
——像是一个死人。
“周誉,你——”我尖叫着喊出这几个字,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老婆,你不乖哦。”周誉看起来很苦恼,他的眉眼间散发着淡淡的忧愁,整个人倾身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要怎么惩罚你呢?”他的眉眼看起来楚楚可怜,眉眼向下弯,低眉顺眼。
我被他压的喘不上来气,整个人仿佛都要掉出窗外,但我知道,对方控制在我身上的双手是那样强劲有力,像是有一个火钳在炙烤我的肉。
命悬一线带来的恐惧感冲昏了我的头脑,我紧张地攥着周誉的衣角,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啊,在这个时候,可以依靠的,居然是这个给我带来无数次伤害的人。
“老婆,你怎么不说话?”
他困惑不解,眯着眼睛。
我脑海中闪过这句话,忽然觉得耳熟。
这句话在我刚被囚禁的时候也听过,那时候他也是这般神情,总是不解,偶尔反思。
周誉勾着我的腿将我抱起来放在凳子上,他将桌子上的画卷全部摊开,上面未干的墨迹反光,我看着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脑子真的要炸开,四分五裂,血肉淋漓。
我不知道周誉是何用意,也揣摩不到这个神经病的心理,因而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他抓着我的手,红肿的手翻动桌子上的画,他的手劲很轻,整个人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在缅怀什么。
“宝贝,我不擅长画画呢,可是这些年为了你,我学了好久,画了好多年。我全靠这些虚无缥缈的画度过没有你的日子,我太痛苦了希希。你知道吗,你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总是在祈求,祈求你可以记住我,可你醒来,还是只记住了周暮之,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的是我啊,他早就死了,你总是执迷不悟,明明是你说的爱我啊,你又总是不信,非要惹我不高兴,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
周誉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在埋怨我,还带着哭腔,似乎要将陈年的积怨一股脑儿倾泻出来。
但我不懂他的委屈,看不透他的心,摸不着这个人,我无法去共情他所说的一切,冷眼旁观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我捂住耳朵,冷漠是对他最大的凌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周誉,你不要胡言乱语。”我扭过头,看见书柜上那张脸。
我爱的是周暮之,我喜欢他的纯洁和望向我的眼睛。
如果不是周誉的干涉,我会和他在毕业后租一小套房子,两个人最初不会有那么高薪的工作,或许会累一点,但也自给自足,周末会在家里的客厅看电影,一般情况我会睡着,他看完了就给我讲里面的情节。等到两个人完全安定下来,我会养一只不大的小狗,用小狗拴住这个人。但是我每天会踹着周暮之喊他去遛狗,这个苦我不愿意吃……
我在心里否认,抗拒着周誉说的一切,在心里幻想着和周暮之那个不存在的未来。
可等我冷静清醒下来,才发现那些虚幻的日子,就是我现在的生活!
只不过某些事情颠倒过来,有些事情发生的过早,有些衍生出意料不到的后果。
我的脑子一瞬间空白,好像有一根尖锐的满是刺的线将我的脑子分割开使得我停止思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适才那个恐怖的想法席卷我的全身,让我瑟瑟发抖。
周誉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他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亲着我的嘴角,这个夜晚实在是太漫长了。
“老婆,今天就到这里,太晚了,走,我带你睡觉去。”
说完,我忽然感觉到疲倦,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四肢发软连站起来都吃力,直到最后,我软塌塌靠在周誉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的香水,看见他心满意足又痛苦的笑。
我在没出这间房便沉睡过去,浑身疲惫,脑子炸裂。
至于这一觉,我难得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我不知道又该以什么称呼去叫它,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将我的世界观颠覆。
在这个梦中,我再一次看见了周暮之,但是这一次,他好像和我认识的,一点也不一样。
我再一次回到大学,这一次我的心境和前几次完全不一样。
最初回来,是惊喜到恐惧,但现在是麻木。
我站在图书馆的门口,门前排起了长队,估计是期末周。
彼时天才刚蒙蒙亮,冬日里寒气逼人,我竟然也浑身瑟瑟发抖。
“周暮之!”
我看见周暮之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追着他,两只手插在兜里,跑起来的姿势很是可笑,像是在打怪兽。
这时候我就留了齐肩的头发,天气冷,我戴了帽子,只露出半张脸,剩下的凌乱的杂碎的头发随风飘扬。
我看着自己跑的气喘吁吁,前面的人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是奇怪,跑居然追不上走。
好不容易追上周暮之,是因为他要排队。
“我”从兜里拿出一大堆的东西,一股脑的往周暮之的怀里扔,脸上喜滋滋的,根本没有看到对面面若冰桑。
冬天实在寒冷,放在我怀里的东西还冒着热气,热气在空中蒸腾消散。
我看到是各式各样的早餐,包子酱香饼烧麦……
五花八门的,都是不同的店家,甚至都不在一条街,需要走很远的路,才能一下子将这些东西买齐。
这是我当初追求周暮之用的手段。
这种拙劣的苦肉计只有对他这样心软的人才起作用。
我记得当初在我坚持不懈地送了一个星期后,周暮之就再也没有这么早的起床来图书馆。
冬天寒冷,我当时感叹学霸也有偷懒的时候,后来周暮之说,实在不忍心我起太早买早餐。
我当时质问他是不是很早就对我动心,他看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是忠诚的热烈的,满腔的溢出来的爱意,星星点点的眼眸里,让我看见我们的未来。
当我从从前幸福的时光里逃出来,才发现现在周暮之根本不是这样神色。
他看着我慌乱的动作,眼神中全是藏不住的厌恶和冷漠。
但是那时候的“我”根本就没有发现,或许是天实在是太黑了,或许是“我”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鬼迷心窍无法自拔。
但现在梦中处于第三视角的我来说,这实在是太刺眼,将我的真心丢在地上摩擦蹂躏,踩碎了埋进臭烘烘的泥土里。
我感受到心疼,明明是梦啊……
这个梦怎么这么……又真实又虚假的。
我摸不着头脑,只看到周暮之将早餐丢回到我的怀中,“不要再送这些,我说过,我不是同性恋。”说罢他冷着脸走进了图书馆。
买了太多的食物了,它们在这个粗暴的动作中打到了“我”的脸颊,有的擦过“我”的身体掉在沥青路上,有的洒出来粘在“我”的衣服上,这种狼狈的场景,让围观者窃窃私语,每一个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都带着强烈的审判和玩弄。
但是“我”不在乎,紧紧抓着周暮之,以一种近乎偏执的语气问他:“你又没有谈过,怎么知道自己不是?”
“我”势在必得,自信又狂傲。
对方眼中赤裸裸的嘲讽和鄙夷让整个空气都生厌。这种目光太浓烈,让身处第三视角的我也无法忽视。
我自尊心强,此时只能看着“我”跟个美食热捡起地上的酱香饼。
“我”擦了擦袋子表面的灰,一大口咬下去,还好心的分给正在排队的人,等遭受到他们的拒绝,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我记得这家酱香饼,要出了校门两个街道才有得卖,他家味道很好,排队的人多,买到这些,至少需要十分钟。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看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梦中的时间过的实在是太快了,我看着梦中的“我”还在契而不舍地追求周暮之,热脸贴冷屁股。
一整个期末周的早餐,还有寒假雷打不动的早安和晚安。这种拙劣的找话题的技术简直让我忍俊不禁,心想梦中自己居然这么有韧性。
但实际上我是一个耐心很差的人,所以在这个时候,我坚决认定这场梦境的滑稽和不可信,只当是一场话剧表演。
梦中时间飞逝,我看着眼前飘散过眼云烟,身处岁月的河流中,不变的只有周暮之那一双厌恶的看垃圾的眼睛。
我看着白希的坚持,这个梦中的自己,说不难过是假的。
在这个时候,我好像与梦中的白希通感,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挣扎,渴望着有一个人救我于水火。
事情的转变是在一次聚会上,我跟随白希去到现场,我发现那是第一次遇到周誉的那家ktv。
还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装修,这时候我觉察,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做梦,事情开始朝着我意料之外走。
屋内人员混杂,满桌的酒瓶和震耳欲聋的歌声,灯红酒绿的环境里我看不清他们的脸,烟雾缭绕下,我站到白希的身边,观察他下一步的进程。
“我”和周暮之喝酒,他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碍于场合和我推杯换盏几次。
或许是酒精作祟上头,“我”竟然狂妄的从旁人手中抢过话筒,跌跌撞撞地站在最高处,喊下那句“周暮之我喜欢你”!
整个世界有一秒钟的停顿,随后是整个包厢起哄的声音。他们看热闹的喷洒着酒,嘴里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完全看不到周暮之脸色的变化和“我”的不安。
整个房间里放着“我”没听过的歌,热闹属于他们,只有痛苦和冷漠属于白希和我。
我恨铁不成钢,心想这周暮之在梦里居然这样对小老子,等我醒来——
——不对,我醒来也看不到他了。
这下子连我也跟着难过。
我看着白希冲出包厢,周暮之勾着嘴唇和别人继续玩游戏,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场面让我感到痛苦,好像硬生生在我的心脏上挖下来一块肉。
等到我刚想出去找对方,却看见白希又跑进来,站在周暮之的面前。
他的身体发抖,双手握拳,像是再一次蓄力。
可是周暮之的声音铿锵有力,他说:“我不是gay,我不会喜欢你,你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
气球在耳边炸开,从音响里穿透的恶语横冲直撞进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感受到浑身冰凉,开始心疼梦中的“我”。
这场鲜血淋漓的表白让我也抽干了力气,痛彻心扉。我觉得现实中的我早就泪流满脸。
现场中的人用一些奇怪的行为去缓解尴尬,周暮之冷着脸,和一个没有见过的女生喝酒。
他看起来也算不上太好,但比白希要好太多。
我看着白希冲出去,背靠着墙捂着脸,不知道有没有哭,肩膀也没有耸动,似乎还在沉淀什么。
等到一首歌的时间,我才看见自己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走出ktv大门。
天呐,这么坚强吗。
我感叹。
可实际上刚出了这幢楼,我就看见自己坐在石墩子上嚎啕大哭。
三月份的夜晚还是有一些凉,“我”因为某些原因穿的骚气,这时候被冻得瑟瑟发抖,双手抱着手臂,试图给予自己一点点的温暖。
等到“我”哭完,整个眼睛都红肿不堪。
我本来想靠近替自己挡一挡风,可是还没等做出反应,就看见自己不管不顾朝着车流中冲去。
疯了——
我不要死!
这繁华的城市啊,川流不息,一个人影蹿进去,也激不起什么太大的水花。
只不过是一个好心的人紧急刹车,轮胎都冒火星子了,我才松下一口气。
我和白希之间好像隔了千里的银河,我看见他倒在地上,抬起头,震惊又欣喜,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木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