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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光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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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节当天，青城高中的礼堂座无虚席。
楚喻安站在后台帷幕后，手指不停地整理着戏服的领口。这件白色立领衬衫是沈墨庭特意准备的，据说与原版《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罗密欧的戏服极为相似，只是改成了现代剪裁。料子柔软舒适，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像是已经被细心洗涤过多次。
"别紧张。"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上他不停动作的手指，"你准备得很充分了。"
楚喻安抬头，对上沈墨庭琥珀色的眼睛。今天的沈墨庭穿着黑色修身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锁骨，在后台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为了配合角色，他还特意将额前的碎发梳了上去，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好几岁。
"我没紧张。"楚喻安小声反驳，却不由自主地反握了一下沈墨庭的手，立刻又像被烫到似的松开，"只是...这么多人。"
沈墨庭唇角微扬："把他们当成南瓜就好。"
"南瓜？"楚喻安眨了眨眼。
"我妈妈教我的。她第一次上台演讲时，把观众都想象成南瓜田，就不紧张了。"沈墨庭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楚喻安从未听过的柔软，"很傻，但有用。"
楚喻安忍不住笑了，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那你现在看到的也是一片南瓜田？"
"不。"沈墨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声音低沉，"我只看到你。"
这句话让楚喻安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幸好这时林晓风风火火地跑来通知他们五分钟后上场，打断了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时刻。
"加油。"沈墨庭最后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颈侧，留下一串细小的电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跟着感觉走就好。"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楚喻安没有时间细想。主持人的报幕声已经响起，全场灯光暗了下来。
当聚光灯打在舞台上时，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奇迹般地消失了。楚喻安站在舞台中央，念出第一句台词，声音清亮而稳定。
随着剧情的推进，他完全沉浸在了角色中——当朱丽叶在阳台上倾诉对罗密欧的爱恋时，他仿佛真的站在月光如水的花园里；当两人在舞会上初次相遇时，他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而沈墨庭...沈墨庭的表演令人震撼。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台词都饱含情感，当他单膝跪地念出那段著名的告白时，前排的几个女生甚至捂住了胸口。但最让楚喻安震撼的是，当他们的目光在舞台上相遇时，他分不清那究竟是演技还是真实——沈墨庭眼中的炽热情感太过真实，让他几乎忘记了这是在演戏。
最后一幕，当楚喻安饰演的朱丽叶醒来发现"死去"的罗密欧时，沈墨庭的表演达到了巅峰。他躺在舞台中央，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画着"毒药"留下的痕迹。楚喻安跪在他身边，颤抖的手指轻抚他的脸颊，念出那段撕心裂肺的台词。
"噢，亲爱的罗密欧，你为什么依然如此英俊？死亡还没有夺走你的美丽..."楚喻安的声音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这不再是表演，而是某种发自内心的悲痛，仿佛他真的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按照剧本，接下来他应该拿起匕首自尽。但就在他伸手去拿道具的瞬间，沈墨庭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这不在剧本里——一个几不可察的幅度，只有楚喻安能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情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歉意？
楚喻安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完成了动作。当他"死去"倒在沈墨庭身上时，他感觉到对方的手臂极其轻微地环住了他的腰，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保护姿态。
帷幕缓缓落下，礼堂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楚喻安还沉浸在角色情绪中，眼泪止不住地流。沈墨庭坐起身，在帷幕的掩护下，用拇指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别哭，"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哑，"只是演戏。"
但楚喻安分明看到沈墨庭的眼角也是湿润的。
回到后台，同学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称赞他们的表演。林晓激动地抱住楚喻安："天啊！你们太棒了！尤其是最后那场戏，我都哭成狗了！"
"即兴发挥不错啊。"三班的导演拍了拍沈墨庭的肩膀，"那个睁眼的动作，神来之笔！虽然不符合原著，但效果绝了！"
沈墨庭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解释。楚喻安偷瞄了他一眼，心里泛起一丝异样——那个眼神绝对不只是即兴表演。
"同学们注意！"李老师满面红光地走进来，"评委刚才宣布，我们班的节目获得文艺节第一名！校长提议今晚在紫藤餐厅举行庆功宴，所有人必须参加！"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楚喻安下意识看向沈墨庭，后者正低头查看手机，眉头微蹙。注意到楚喻安的视线，他迅速锁上屏幕，嘴角扬起一个微笑："恭喜。"
"你...之前说要告诉我的事..."楚喻安小声提醒。
沈墨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轻声道："庆功宴后。我保证。"
紫藤餐厅是青城最高档的西餐厅，平时学生们根本消费不起。校长为了表彰他们为学校争光，特意包下了整个二层。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餐点和饮料，甚至还有几瓶香槟——当然，给学生们的是无酒精版本。
楚喻安被安排在了主宾位置，身边自然是沈墨庭。整个晚上，他都被同学们轮番敬"酒"，脸颊因为兴奋和热度而泛红。沈墨庭则显得相对安静，虽然也接受了大家的祝贺，但每次都只是浅尝辄止。
"不行不行！"林晓突然拍案而起，手里举着一杯真正的香槟——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沈墨庭，你今天必须干了这杯！男主角怎么能这么矜持？"
其他同学立刻起哄附和。沈墨庭摇摇头："我不喝酒。"
"就一杯！"林晓不依不饶，"为了我们班的荣誉！"
在众人的怂恿下，沈墨庭最终接过了酒杯。他看了楚喻安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同学们欢呼起来，立刻又给他满上。
三杯下肚后，沈墨庭的耳尖明显红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比平时更加深邃，当林晓提议第四杯时，楚喻安忍不住站起来："够了，他明天还有事。"
"哇哦，这就护上了？"林晓促狭地眨眨眼，但也没再勉强。
庆功宴接近尾声时，楚喻安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发现沈墨庭不在座位上。
"他去露台透气了。"林晓指了指餐厅侧门的玻璃门，"好像有点上头。"
楚喻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通往露台的门。初秋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沈墨庭背对着他站在栏杆边，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你还好吗？"楚喻安轻声问。
沈墨庭转过身，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但眼神却异常清明："你来了。"
"嗯，大家准备散了。"楚喻安走近几步，"你...之前说要告诉我..."
"对。"沈墨庭深吸一口气，"但在那之前，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绒布盒子，递给楚喻安，盒子里是一枚银质的书签，顶端挂着一个月牙形的吊坠，做工精致，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
"月亮的阴晴圆缺。"沈墨庭的声音有些哑，"就像我们分开的这些年。"
楚喻安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月牙吊坠，心跳加速："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沈墨庭没有立即回答。他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楚喻安能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酒香，能看到他睫毛投下的细密阴影。
"因为我找了你很久。"沈墨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从你被叔叔接走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找你。"
夜风拂过露台，吹乱了楚喻安额前的碎发。沈墨庭抬手轻轻将那缕头发拨开，指尖在他太阳穴停留了一瞬。
"十一年前那场车祸...不只是意外。"沈墨庭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我父亲隐瞒了一些事情，我也是最近才查清楚。"
楚喻安的呼吸一滞："什么意思？"
"意思是..."沈墨庭的手滑下来，轻轻握住楚喻安的手腕，拇指正好按在他的脉搏处，"你父母的死，可能和我家有关。"
这句话如同一桶冰水浇在楚喻安头上。他想抽回手，但沈墨庭握得更紧了。
"听我说完。"沈墨庭的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我父亲和你父亲当年不仅是大学同学，还是一起创业的合伙人。后来因为公司发展方向产生分歧...有人想用极端手段解决问题。"
楚喻安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栏杆才能站稳："你是说...我父母是被...谋杀的？"
"我不确定。"沈墨庭摇头，"证据还不充分。但我转学来青城，就是为了查清这件事。"他停顿了一下，"也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楚喻安的声音有些发抖，"从什么？"
沈墨庭的目光变得锐利："从那些可能还想伤害你的人。"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重叠。楚喻安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沈墨庭那些神秘的电话，他对自己的过度保护，那些欲言又止的时刻...一切突然有了解释，却带来了更多疑问。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楚喻安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沈墨庭沉默了片刻，突然向前一步，近到两人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因为我不能再假装了。"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转学来的第一天就认出了你，尽管你已经不记得我了。这些日子以来，每天看着你，却不能告诉你真相，不能告诉你我有多..."
他的话戛然而止，但目光中的情感已经说明了一切。楚喻安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耳边嗡嗡作响，分不清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沈墨庭此刻近在咫尺的距离。
"你喝醉了。"楚喻安最终说道，声音不稳。
"三杯香槟还醉不倒我。"沈墨庭苦笑，"我只是...终于有勇气说出实话。"
他松开楚喻安的手腕，后退一步，给彼此留出空间："我不求你立刻回应什么。但请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欠你父母的。"
楚喻安低头看着手中的月牙书签，思绪万千。他应该感到愤怒吗？为沈墨庭隐瞒的真相？还是应该感到恐惧？为那个可能的谋杀阴谋？但此刻占据他内心的，却是一种奇怪的释然——终于，那些梦境、那些莫名的熟悉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也做梦。"楚喻安突然开口，"不只是车祸的梦。还有小时候的事...你家的花园，苹果树，你妈妈读诗的声音..."他抬起头，"我以为那只是我的想象。"
沈墨庭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你还记得。"
"零星的片段。"楚喻安轻声说，"但足够让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露台的门突然被推开，林晓探出头来："原来你们在这儿！我们要拍集体照，快...哦！"她猛地刹住，眼睛瞪大，"我是不是又打扰到..."
"没有。"楚喻安迅速将书签塞进口袋，强作镇定，"我们马上来。"
林晓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还是退回了餐厅。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是沈墨庭先开口："我们该回去了。你...有什么想问的，之后随时可以问我。"
楚喻安点点头，跟着沈墨庭回到餐厅。接下来的集体照、校长讲话、告别拥抱，他都像在梦游一般机械地完成。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沈墨庭的话——"你父母的死，可能和我家有关"、"我转学来就是为了查清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我有多..."。
最后一句话尤其让他心跳失速。沈墨庭想说什么？有多愧疚？有多在乎？还是...有多爱？
这个念头让楚喻安的脸颊发烫。他偷偷瞥了一眼正在和校长握手的沈墨庭，后者恰好也看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迅速分开。
庆功宴结束后，沈墨庭坚持要送楚喻安回家。夜色已深，街道上行人稀少，两人并肩而行，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碰到彼此，又不至于显得疏远。
"那个..."楚喻安打破沉默，"你说要保护我...是觉得我现在还有危险？"
沈墨庭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棱角分明："不确定。但我父亲最近派人跟踪我——就是那辆黑色轿车。我不确定他是想监视我，还是..."
"还是监视我。"楚喻安接上他的话，胃部一阵紧缩。
"所以我才会问你那些问题，比如有没有遇到陌生人，睡得好不好。"沈墨庭的声音带着歉意，"我必须确认你的安全。"
楚喻安想起那些看似随意的关心，原来背后都有深意。他应该感到被欺骗的愤怒，但奇怪的是，心中涌起的却是一股暖流——沈墨庭一直在默默守护着他。
"那个书签..."楚喻安换了个话题，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巧的礼物，"很漂亮。谢谢。"
沈墨庭的唇角微微上扬："月有阴晴圆缺，但总会再次圆满。我相信我们也是。"
这句话里的承诺太过明显，楚喻安的心跳又加快了。他低头把玩着书签上的月牙吊坠，突然发现背面刻着细小的字——"给小安，2009"。
"这是..."
"你十岁生日时我准备的礼物。"沈墨庭轻声解释，"但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发生了那场车祸。我一直留着它，想着总有一天能亲手交给你。"
楚喻安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五年前的小礼物，沈墨庭竟然保存至今。这个简单的举动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有力量，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对方这些年的坚持与等待。
"沈墨庭..."他停下脚步，声音微颤，"如果...如果我父母的车祸真的和你家有关，我们..."
"我会站在你这边。"沈墨庭毫不犹豫地回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无论真相如何，无论要对抗谁。我发誓。"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楚喻安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拥抱眼前这个人，想要告诉他那些盘旋在心底的混乱情感。但最终，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沈墨庭似乎想说什么，但一阵汽车引擎声打断了他。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过他们身边，车窗漆黑，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立刻回来了。
"走吧。"沈墨庭的声音变得警惕，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靠近马路的一侧，将楚喻安护在内侧，"快到家了。"
剩下的路程两人都沉默不语，但楚喻安注意到沈墨庭的视线不断扫视周围，身体也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
到了楚喻安家门口，沈墨庭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道别。他站在台阶下，月光照亮他半边脸庞，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映得如同透明。
"明天见？"楚喻安试探性地问。
沈墨庭摇摇头："明天我要去省城一趟，有些事需要确认。后天回来。"他顿了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别单独行动，尤其是放学后。让林晓或者其他同学陪你回家。"沈墨庭的声音很严肃，"还有，如果看到那辆黑色轿车或任何可疑的人，立刻给我打电话。"
楚喻安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是在担心...你父亲会对我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冒险。"沈墨庭没有正面回答，"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更多。我保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折叠刀，递给楚喻安："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楚喻安接过小刀，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沈墨庭的体温："你确定这有必要吗？"
"希望没有。"沈墨庭苦笑，"但十一年前我失去了你一次，我不能再冒第二次险。"
这句话中的情感太过赤裸，让楚喻安一时语塞。两人在月光下对视，无数未说出口的话语在空气中流动。
"我该进去了。"最终楚喻安轻声说，"你...小心。"
沈墨庭点点头，却没有立即离开。他突然上前一步，动作极快却又无比轻柔地在楚喻安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如羽毛般轻盈，却又如烙印般灼热。
"晚安，小安。"他低声说，然后转身走入夜色中，背影挺拔如松。
楚喻安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枚月牙书签，额头上的触感久久不散。他知道，今晚之后，一切都将不同。无论沈墨庭的调查结果如何，无论十一年前的真相多么残酷，他们都已经无法回到从前那种简单的关系了。
而奇怪的是，想到这一点，楚喻安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终于找到了长久以来缺失的那块拼图。
抬头望向夜空，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楚喻安想起沈墨庭说的那句话——"月有阴晴圆缺，但总会再次圆满"。
也许，分离十一年后，他们的月亮终于要圆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