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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天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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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往平静的水面丢下一个重磅炸弹,瞬间激起几米高的浪涌水花。
凌遂定在原地,寒意从脚底漫上全身上下。
凌母表情维持不住,在破音的边缘来回试探,“退婚?!”
“你们要退婚?”
她下意识转向身侧的凌父,“这怎么能退婚呢?订婚宴都举办了,现在退婚不是落别人口舌,让别家看笑话吗?”
凌父面色难看,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来这么一遭,扭头面向云父问:“亲家,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云父正忙着给云爸挑鱼刺,头也不抬,“孩子的婚事我没做主权,我听孩子自己的想法,听我老婆的,尊重他们。”
“说到底,婚后的日子是小两口自己过的,我们老一辈插不了手,他们怎么想最重要,我们的日子照旧过。”
云父这么说是把自己摘出去,表明是否联姻不是他做主,也并不会影响两家的合作。
对于重视利益大于一切的凌父来说,这是颗定心丸,想要顺利退婚就非喂不可。
果然,凌父听懂言外之意,不再抓着不放。
只要两家的合作项目在,婚约取不取消无所谓,只是少了拿乔云家的一个棋子而已。
他们还可以凭着云家先毁约这一点拿多几分利,稳赚不亏。
“喏——”凌遂想再说些什么,被父亲出言阻止。
凌父:“吃饭。”
说罢,他给凌母使了个眼色,对方很快读懂。
凌母拽住凌遂,清清嗓子,“既然亲家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们多的话也不说了,是阿遂没这个福气。”
“凌家、云家始终站在一起,共进退,我们找个时间对外宣布订婚取消,就说两个孩子性格不合。”
云爸还憋着气,点点头算是回应,看也不看凌母。
饭桌气氛依旧僵持着,碗碟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原先气势凌人的凌母闭上了嘴,她不满云爸的态度,却不敢教训。
同时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乖巧听话的云落秋会提出取消联姻。
她趁着上菜间隙,倾身在凌遂耳边问:“你没和陈家那小子断干净?”
凌遂低低‘嗯’了声,视线不离云落秋。
而云落秋无视他,埋头吃着云爸夹到碗里的菜。
一个眼神也不分给凌遂。
虽然云父说婚事是听自己的想法,但云落秋非常清楚,凌云两家合作坚固不可分割,所以不论如何都无法保持纯粹。
早已不是他和凌遂两个人之间你情我愿就可以的事情,是两个家庭。
既然两家家长都点头说可以,那基本可以认定为板上钉钉。
凌遂再想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一顿饭吃得匆匆,每个人各怀心事。
临离开前,凌遂抓住从身边擦肩而过的云落秋,嗓音低哑:“我们谈谈。”
云落秋直直望着敞开的大门,仿佛那是他即将要奔赴新生活的通道。
一个没有凌遂,没有时不时蹦跶出来挑衅的小情人,没有数不清的精神绑架的未来。
他使了点力气,甩开凌遂,“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罢,他小跑赶上特地放慢脚步等他的云爸。
凌遂怔在原地,手心残存着云落秋手腕的余温,迟来的疼痛遍布浑身经络骨髓。
出了门口,云爸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扭头问云落秋:“怎么样?开心吗?”
“那当然,”云落秋觉得浑身舒畅,从未有过的清明,突然后悔起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次发现凌遂在外面养人时干脆利落提出分开。
一次犹豫心软,换来的是后面接二连三的背叛。
订婚宴上的苟且是打在他脸上最响亮的巴掌。
凌氏总秘办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未婚夫和陈鹏有一腿。
每每对上他们掺杂着惋惜玩味的眼神,云落秋都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供人观赏的猴子。
幸好,一切都结束了。
回去车上,云爸问起:“你后面还要回凌氏学习吗?要不就算了,不去了。”
云落秋想了想,和凌遂在公司碰面的确挺尴尬的,但他不愿意放弃手头跟进的阻隔剂开发。
有始有终,没有半途放弃这一说。
况且合作方是许森轻,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不想让朋友失望。
“我手头还有个案子没跟完,忙完这段时间再离开也不迟。”云落秋说。
前面的云父来了兴致,问:“什么案子这么认真?”
云落秋简单介绍关于阻隔剂开发的缘由和理念,挑着捡着几件自己在实验室遇到有趣的事情说。
云爸侧过身,单手撑着脑袋看他,“照这么说,你们现在研究的阻隔剂一旦成功量产入市,市场会迎来一场大洗牌诶。”
“普通阻隔剂只能做到简单的信息素隔离,而你们的是转化。”
“把对方信息素转化为含有基础信息的无害气味,这样就算对方在易感期或者发.情期前兆,也能不受影响,保持理智。”
“不光是阻隔剂的商业市场洗牌,”云父补充说,“医用价值很高,前提是你们能够做到理论值。”
云落秋眼睛亮晶晶的,对未来开发很是看好,“我们会努力的,实验室团队很优秀,实力经过论证,完全信得过。”
“信息素从来不是等级压制的工具,换个思路,把它作为双方正向交流的桥梁,尊重对方,平等交流。”
云爸笑眯了眼,“嗯,我们家喏喏真棒。”
“爸,我已经二十三了……”云落秋无奈,“不是小孩。”
“二十三怎么啦?你就算四十三、五十三,在我们心里也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云爸说。
一股暖流倏地从心里淌过,云落秋偏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长期笼罩在顶上的阴影消散,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给大地镀上一层暖亮色。
“天晴了。”云落秋喃喃道。
云爸搭腔,“要不要把天晴了带回家里养,在后面搭个暖房怎么样?”
云落秋摇头,“让它自由生长吧。”
‘天晴了’被运回花圃的那一天,恰好撞上气温骤降,一键入冬。
凌遇换了身干净利落的冲锋衣套装,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暖房。
负责暖房的花匠是个腿瘸的哑巴残障人士,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
他站在凌遇旁边分外拘谨,头也不敢抬,生怕突击的大老板一个不满把自己换掉。
工作人员注意到大老板一直盯着‘天晴了’看,主动说:“凌总,您要是喜欢这株,我们安排移栽到花盆里,可以带回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用。”
另一道声音是花匠发出的,嘶哑粗犷的咿呀声。
凌遇和花匠对视一眼,后者立马重新低下脑袋,拿出手机敲字:这是上次来花圃的小哥很喜欢的花,现在的天气移栽花容易死,所以不行。
凌遇极少亲自来花圃,工作人员对他了解很少,摸不准他的脾性,只能顺着他对云落秋的重视态度试探。
“那这花我们好生照顾着,留给昨天来的云先生,凌总您看呢?”
凌遂‘嗯’了声,问花匠:“他看花的时候你在场?”
花匠不知道是在问他,衣角被抓得皱巴巴的,直到工作人员拍拍提醒,他才回过神,点点头。
凌遇:“他很喜欢那株花?”
花匠陷入回忆。
那时他蹲在花盆边上捡虫子、加肥料,云落秋突然出现席地而坐,凑近看自己手里的工具,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好奇宝宝似的。
漂亮的杏眼满是求知的渴望,亮闪闪的,是他这辈子见到过最好看的人,眼睛比老家天上的星星还亮。
后边云落秋借口说他脚麻了,抓着花匠的胳膊一起站起身。
但从小便懂得察言观色的花匠明白,云落秋是看出来他的身体残缺,想帮忙,于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漂亮小哥的善意点亮了花匠普通寻常的一天,于是他也想要守护小哥所珍视的花。
花匠咿咿呀呀,但异常坚定,点头的力道连带着都大了几分。
凌遇问:“他喜欢的花你都记得多少?”
花匠不明所以,敲字:全部。
凌遇挑眉,想起在温室的监控录像里看见云落秋。
一个人默默把所有挡路的物件挪开,腾出一条方便通行的路,坐在花匠旁边话说个不停。
他说:“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他生日宴上的花由你负责。”
“确定好设计方案之后发给我审核,做得好奖金翻倍。”
花匠心中一惊,奖金翻倍意味着他的手术费可以一次性凑齐了!
他拼命朝凌遇鞠躬表示感谢,人走后,发消息给云落秋报喜,顺带还拍了几张‘天晴了’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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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转凉,吐出的热气化成白雾在空中蒸腾,路上行人裹紧外套。
时隔大半个月,云落秋再次踏入凌氏的大楼。
办公室的暖气开得很足,他一边摘下围巾,一边朝工位的方向走,结果半路被拦下。
徐端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扑向他,“落秋!!!”
云落秋差点没站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接住了徐端。
“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太难了啊呜呜呜,那些专业术语和报告你是怎么啃下来的呜呜啊……”
徐端顾不上在办公室的高冷专业精英形象,埋头哭诉。
“我没你不行,你愿意回来真的是太好了,欢迎欢迎,我跪着欢迎,我给你包一个月的咖啡,我给你——”
为了防止徐端激动之下说出不可控的话,云落秋捂住他的嘴,“够了,一个月咖啡就可以,这交换条件挺值。”
其他和云落秋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也都围了上来,调侃起徐端的失态,“但说真的,如果我第一个发现落秋回来,我估计嚎得比徐哥更大声。”
“我也是!”
“没有落秋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
“哪有,明明是度秒如年好吧。”
云落秋压不住嘴角,被大家所需要的感动充盈全身心,笑眼盈盈:“过了啊各位,我听懂了,今天下午的下午茶已经订好了。”
趁着人群欢呼的间隙,云落秋对徐端说:“我上去一趟,找凌总有点事。”
云落秋这次回归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凌遇也不知情。
听到电梯的声音,他下意识认为是收拾打扫的清洁工,头也没抬。
云落秋隔着一大段距离,观察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