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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结局:自我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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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春天,来得总比京城晚上许多。
又是一年三月,原野上开始冒出绿芽。
一片刚刚解冻的田地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士兵们与百姓一起正忙着翻整土地,准备春播。在这群忙碌的身影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广平侯鹿宁和荣亲王谢奕。
鹿宁挽着袖子,裤脚沾满了泥点,正熟练地挥动着锄头。她不再是京城那个需要精心装扮的王妃,长期的边疆生活让她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眉宇间少了些许娇柔,多了几分坚毅和洒脱。
谢奕在一旁,同样是一身粗布短打,正领着几个兵士将沉重的石块从田里搬开。
他晒黑了许多,昔日京城贵公子那般的白皙皮肤已被晒成了古铜色,身形似乎也更加精壮结实。
他偶尔抬头,目光望向鹿宁的方向。在看到她额角的汗珠时,他便会很自然地走过去,用袖子替她擦去,递上水囊。
每当这个时候,鹿宁总会对他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两人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羡煞旁人。
“瞧瞧咱们广平侯和王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不是嘛!王爷那般人物,竟肯亲自为王妃擦汗!”
“什么王妃,那是咱们广平侯!不过话说回来,两位大人真是心系咱们百姓,有他们镇守北疆,是我们的福气啊!”
田间劳作的百姓们低声交谈着,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一年,北疆在鹿宁和谢奕的治理下,不仅边防稳固,与周边部落关系缓和,更是大力推行土地政策、兴修水利、鼓励商贸,百姓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劳作间歇,七八个衣衫略显破旧的孩子嬉笑着跑过来。他们手里捧着粗瓷碗,里面是刚烧开的热水。
“鹿姐姐!谢哥哥!喝水!”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叫着,一点也不怕生。
鹿宁和谢奕笑着接过,摸了摸孩子们的头。
这些孩子,大多是前些年因战乱或疾病失去亲人的孤儿。鹿宁和谢奕商议后,用自己的月俸以及城中百姓自愿捐赠的款项,在城里设立了一座慈堂。城里人自发组织起来,照料他们的起居,教他们读书识字。偶尔,影子也会教他们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他很喜欢跟这些孩子打交道,也算是乐在其中。
鹿宁一有空便会去看他们,谢奕也时常带去些小礼物过去,孩子们与他们极为亲昵。
“豆豆,今天的字认全了吗?”鹿宁蹲下身,问其中一个看起来最调皮的小男孩。
“都认全了!先生还夸我了!”男孩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
鹿宁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表扬道:“真棒!”
之后,他们一直忙碌到日头偏西。谢奕很自然地扶住鹿宁,两人并肩朝着军营方向慢慢走去。
刚回到军营门口,刘恒便迎了上来,高兴道:“广平侯,王爷,你们回来了。新兵营那边来了批新人,负责带队前来报道的那两位百户,要向您二位复命。”
“嗯。”鹿宁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只当作是寻常军务。
她和谢弈走向新兵报到处的校场,远远地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整理着新兵的队列。
鹿宁认出来,那二人竟然是王猛和赵虎!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两人,明明在之前的剧情修正中,已经被彻底抹去,连存在过的痕迹都几乎被遗忘,怎么会出现在新兵营带队?
王猛和赵虎也看到了他们,立刻小跑过来,标准地行礼:“末将奉命护送新兵一百二十人前来报道!请广平侯、王爷指示!”
他们的声音洪亮,动作干脆,与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鹿宁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不由得问道:“王猛,赵虎,你们这一年都在军营?”
二人闻言,脸上同时浮现出茫然困惑的神色。
王猛挠了挠头,憨厚地回答道:“回侯爷,末将一直在。只是中间发生了啥,一点都记不清了。”
“是啊!”赵虎也附和道,“就像断了片儿似的。”
原来被剧情抹杀的那段时光,他们的记忆也都消失了。剧情的修正结束,之前存在的漏洞,开始被用温和的方式填补了。
鹿宁稍稍放心下来,笑了一下,叮嘱道:“以后就在北疆安心待着,这里需要你们。”
“是!”两人高声应道。
还未说完话,营帐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鹿宁转过头,只见安知夏身着火红的骑装,骑着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前才勒住缰绳。
她的身后跟随而来的侍从吓得脸色铁青,生怕这位郡主骑马太快受伤。
安知夏全然不在意,翻身下马后,笑容明媚道:“玄英哥哥,鹿姑娘,别来无恙啊!”
她目光在谢奕脸上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道:“哟,这是咱们那位京城第一美男子荣亲王吗?怎么糙成这样了?不过这模样,倒是更顺眼了点!”
“在这北疆之地,也没法精致。”谢奕随口接话。
安知夏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又看向鹿宁,语气放缓:“鹿姑娘,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好像有点明白玄英哥哥为什么独独喜欢你了。不是因为你有多特别,而是因为你们是同一类人。挺好,我祝福你们。”
她这番话说的洒脱大方,再无半分以往的执念。
她是真的放下了。
鹿宁和谢奕都笑着道谢。
“好啦,说正事。”安知夏耸耸肩,接着说道,“圣驾已在途中,不日便将抵达北疆巡视。我嫌大队人马走得慢,就先跑来了,给你们报个信儿。”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说道:“对了,还有件喜事。秦将军和白太医托我给你们带话,他们上月得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太好了!”鹿宁惊喜不已,由衷地为秦鸣和白清月感到高兴。二人之前在北疆出生入死,也算是有个好结果了。
安知夏目光在鹿宁和谢奕之间转了转,笑道:“你们呢?都成亲一年了,什么时候有好消息啊?皇上这次来,说不定也要关心一下呢!”
鹿宁的脸颊微红,低头不语。谢奕则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笑道:“郡主何时也做起催生的营生了?此事顺其自然便好。”
话音落下,三个人不由得笑起来。
*
三人之后又叙旧了许久,夜幕降临之时,安知夏才被安顿进一个帐篷休息。
鹿宁这时候也收到了来自遥远关外的书信,回到帐篷里拆开看,发现是宋柔寄来的。
她在信中详细描述了关外的风土人情,说她如今在当地一所医馆做主诊大夫,生活忙碌而充实。
更令人欣慰的是,她遇到了一位志同道合之人,是当地一位同样醉心医术的医师,待她极好,尊重她的一切。
她说,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感情。
信的末尾,她简单提了一句向南予。他拒绝了皇上为其赐婚的美意,言说边关未定,无心家室。他似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了政务与防务中,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彻底告别过去。
鹿宁看完信,不免心中感慨。所有人都走出了书中设定的既定结局,无论是相爱、分离还是新生,他们都在按照自己的意志,选择自己最爱的道路。
这或许,就是反抗命运最大的意义。
她放下信纸,走到帐外。夜空繁星点点,她心中一片宁静。
谢奕看到鹿宁独自一人在账外,立刻拿着两坛酒走过来,递给她一坛,说道:“尝尝,这是百姓们自家酿的果酒,说是一定要送给咱们。”
鹿宁接过就,与他并肩坐在帐外的坡地上。看着远处巡逻士兵走过,他们的心中一片满足。
沉默了一阵,谢奕突然仰头喝了一口酒,侧过头低声问道:“兰时,郡主今日问的话,你怎么想?”
“什么话?”鹿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孩子的事。”谢奕的声音带着笑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广平侯,想不想给本王的王府,添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
鹿宁的脸一下子红了,羞恼地抬手捶了他肩膀一下:“谢玄英,你胡说什么呢!”
谢奕轻松接住她的拳头,低声笑了起来。他就着握住她手的姿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两个人安静下来,谢奕却在这时,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二人在破庙中相遇的场景。
那时候鹿宁浑身泥泞拦在马前,他因为仇恨毫不留情的离开。
只是奔出去不远,他的心绪烦乱。
他认为自己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开,将那个曾将他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女人,彻底抛在脑后。
可是当时的他,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鹿宁的身影。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倔强地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拦在他的马前。
那双杏眼里,盛满了一种他从未在见过的坚韧。
“换你救我一次,行不行?”
她那句嘶哑的哀求,如同魔咒,在他耳边盘旋不去。她的模样,与七年前那个在雪中为他打伞的小小身影渐渐重叠。
理智告诉他不要管她,她的死活与自己无关!
可他却害怕她真的会死在那座破庙里。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是还她七年前那份人情。只此一次,救她一命,从此两清,绝不再心软!
就这样,他调转马头,朝着来时那座破败的庙宇疾驰而去!
他那时候不知道的是,这一念之间的策马回归,便拉开了鹿宁反抗那既定剧情的序幕。
*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谢弈低下头看向鹿宁。她恰好也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温柔。
四目相对,种种经历最终都化作了此时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过往既往不咎,未来还要继续携手。
二人双手紧握,在心中许诺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