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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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梅梦见自己在吃草莓。咬下去发现是丁欣欣的手指，血从指缝滴到校服裙上。她惊醒时发现手机在震动——凌晨四点零六分，丁欣欣的号码。
"喂？"王梅嗓子发紧。
电话那头只有喘息声。过了很久，丁欣欣带着鼻音说："...能来河边吗？"
王梅套上校服就往外冲。她妈在卧室里咳嗽："大半夜的..."
"同学急性肠胃炎。"王梅甩上门。
河堤路灯坏了两盏。丁欣欣坐在第三盏下面，抱着膝盖像只淋雨的麻雀。王梅走近才看见她左脸肿着，嘴角裂了个口子。
"你爸？"王梅蹲下来。
丁欣欣摇摇头，举起个塑料瓶："喝吗？二锅头。"
"......"王梅抢过瓶子扔进河里，"发什么疯。"
丁欣欣突然笑起来："我今天见到我妈了。"她手指抠着草地，"她肚子好大，说要给我生个弟弟。"
远处传来货轮的汽笛。王梅发现丁欣欣手腕上多了圈牙印，深得见血。
"她咬的？"
"我自己。"丁欣欣把头埋进膝盖，"我怕忍不住推她肚子。"
王梅摸到口袋里的验孕棒，硬质的包装硌着手心。她突然拽起丁欣欣："跟我来。"
24小时便利店的白光刺得人眼睛疼。王梅把热可可塞进丁欣欣手里："喝完。"
丁欣欣小口啜着，热气糊了她一脸："...甜死了。"
"你他妈..."王梅突然哽住。她看见丁欣欣毛衣袖口沾着血迹，在米色毛线上凝成褐色的花。
便利店阿姨在柜台后打毛线，电视里放着午夜购物广告。丁欣欣把脸贴在冰柜玻璃上："我以前幻想过，"她的呼吸在玻璃上结成雾，"要是能把自己冻起来就好了。"
王梅扯开验孕棒包装。丁欣欣瞪大眼睛："你...？"
"给你妈买的。"王梅硬邦邦地说，"下次见面塞她包里。"
丁欣欣的笑声引来便利店阿姨的白眼。她笑得整个人歪在王梅身上，头发丝钻进王梅衣领里，痒得像蚂蚁在爬。
"王梅同学～"她凑到王梅耳边，"你好恶毒哦。"
晨光爬进窗户时，她们蹲在河堤上看日出。丁欣欣突然说："我可能真的要转学了。"
王梅的指甲掐进掌心。
"我爸欠了高利贷。"丁欣欣把玩着验孕棒包装，"说要送我去东莞打工。"
橙红色的太阳跃出水面。王梅猛地站起来："去他妈的。"
丁欣欣仰头看她，睫毛上挂着晨露："你要收留我吗？"
王梅的校服下摆被拽得紧绷。她低头看见丁欣欣的手指，关节处全是细小的伤口。
"...我家很小。"王梅干巴巴地说。
丁欣欣把脸贴在她手背上："比狗窝大就行。"
她们翻墙进学校时被□□逮个正着。体育老师拎着丁欣欣的衣领："第几次了？"
"老师～"丁欣欣眨巴眼睛，"我们去看日出了。"
□□盯着她红肿的脸颊看了会儿，突然松开手："去洗把脸。"他转向王梅，"你，跟我来。"
器材室里弥漫着橡胶味。□□从柜底掏出个铁盒："给她。"里面是云南白药和创可贴。
王梅没接："...为什么帮我？"
□□卷起自己的袖子。小臂上蜿蜒着蜈蚣似的疤痕："我前妻用烟头烫的。"他苦笑，"那丫头手上的伤，我早看见了。"
上课铃响到第二遍时，王梅才溜回教室。丁欣欣的座位空着，桌面上用涂改液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
前桌传过来张纸条：「林美凤带她去办公室了」
王梅把纸条揉成团塞进嘴里。粉笔灰在阳光里漂浮，像一场微型雪崩。
午休时她在女厕所隔间找到丁欣欣。这货正坐在水箱上抽烟，劣质烟草味混着草莓香波，诡异得要命。
"给我一根。"王梅伸出手。
丁欣欣呛到了："优等生也抽烟？"
"不会。"王梅夺过烟深吸一口，咳得眼泪直流，"...操。"
丁欣欣笑得差点从水箱上栽下来。她接过烟深吸一口，缓缓喷在王梅脸上："这样。"
王梅在烟雾里看见她舌尖上的银色舌钉，一闪而过像鱼的反光。
"什么时候打的？"
"昨天。"丁欣欣张开嘴给她看，"网吧隔壁那家店，打了折的。"
王梅捏住她下巴："发炎了。"
丁欣欣的呼吸突然变轻。她们隔着一支烟的距离对视，厕所消毒水的气味变得刺鼻。门外传来女生们的嬉闹声，丁欣欣猛地后退，后脑勺撞在隔板上。
"靠..."她揉着脑袋，"林美凤让我搬去女生宿舍。"
王梅的烟掉在地上："什么时候？"
"今晚。"丁欣欣踩灭烟头，"我爸把房子抵押了。"
她们沉默地看着厕所窗外的梧桐树。最后是丁欣欣先开口："喂，要不要..."她的耳尖通红，"去我家拿点东西？"
丁欣欣的"家"是城中村一间车库。铁皮门上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欠债还钱"。王梅踹开堆满啤酒瓶的玄关，被霉味熏得倒退两步。
"豪华吧？"丁欣欣踢开内衣堆，"坐，别客气。"
王梅没坐。她盯着墙上的照片——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笑容甜得腻人。完全不像现在的丁欣欣。
"七岁拍的。"丁欣欣扯下相框塞进书包，"那会儿他们还没离。"
她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从床底拖出个饼干盒。里面装着发卡、糖纸和一把美工刀。王梅抓起刀："这个呢？"
丁欣欣抢回来："纪念品。"她突然撩起衣服下摆，"看，配套的。"
她侧腰有条十厘米长的疤，像条粉色的蜈蚣。王梅的指尖刚碰到，丁欣欣就哆嗦了一下。
"我爸用皮带扣抽的。"她笑着说，"因为我说想学文。"
王梅的手悬在半空。窗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丁欣欣脸色骤变："操，他回来了。"
她们从后窗翻出去时，丁欣欣的爸爸正踹开铁门。王梅回头看了眼——醉醺醺的男人手里拎着条皮带，和照片里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形成诡异对比。
跑到第三个路口时，丁欣欣突然蹲下来干呕。王梅拍着她的背，摸到一手的冷汗。
"没事..."丁欣欣喘着气，"就是...肋骨..."
王梅掀开她衣服。昨天的淤青变成可怕的紫黑色，在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去医院。"
"不去！"丁欣欣挣扎着站起来，"宿舍门禁快到了。"
她们抄近路穿过建筑工地。丁欣欣走两步就疼得吸气，最后几乎是挂在王梅身上。月光把她们的影子揉成一团，分不清是谁在颤抖。
"王梅。"丁欣欣突然说，"要是..."
"闭嘴。"
"要是哪天我消失了。"丁欣欣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会找我吗？"
王梅踢飞一个易拉罐："...看心情。"
宿舍楼就在眼前。丁欣欣松开她的手："到了。"她倒退着走，"谢谢你啊。"
王梅站在原地没动。路灯下丁欣欣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马尾辫散了几缕头发，随着晚风轻轻晃动。
"喂。"王梅突然喊她。
丁欣欣回头："嗯？"
王梅举起手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丁欣欣下意识比了个V。
"干嘛突然..."
"留念。"王梅把手机塞回口袋，"晚安。"
那晚的日记本上贴着新鲜的照片。王梅在背面写了行小字：
「如果这是最后一张，至少她还在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