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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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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梅做了个噩梦。
梦见丁欣欣手腕上的烟疤变成真的星星,一颗颗往天上飘。她伸手去抓,摸到一手血。
醒来时发现手机在震。凌晨三点十七分,陌生号码发来彩信——丁欣欣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背景是医院急诊室的蓝帘子。
"操。"王梅回拨过去,听见忙音。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十分钟,发现丁欣欣耳后有干涸的血迹。窗外的月亮惨白得像块医用纱布。
早上教室弥漫着84消毒液的味道。丁欣欣的座位空着,桌洞里塞满没交的作业本。王梅用笔尖戳了戳前桌:"昨天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前桌神秘兮兮地转身,"丁欣欣她爸昨晚喝多了,拿酒瓶——"
林美凤的教鞭敲在讲台上。
王梅的钢笔在课本上洇出个大黑点。
午休时校医室的门虚掩着。王梅从门缝看见丁欣欣躺在诊疗床上,额角贴着纱布。
苏雯正在给她手臂涂药,那些淤青在日光灯下泛着紫。
"......第五根肋骨骨裂。"苏雯的声音很低,"要报警吗?"
丁欣欣的笑声像玻璃珠掉进金属盘:"我爸和派出所熟得很~"
王梅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转身时撞到器械架,碘酒瓶咣当倒地。
"谁?"苏雯拉开门,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一包草莓糖放在窗台上。
下午物理课发了月考卷。
王梅盯着自己卷子上的98分,突然把答题卡揉成了团。
"王梅?"物理老师推眼镜,"不舒服?"
"嗯。"她站起来,"去趟医务室。"
丁欣欣在校门口梧桐树下等人。
她换了件高领毛衣,遮到下巴的那种。
王梅老远就看见她踮脚张望的傻样,马尾辫一甩一甩。
"喂。"王欣欣把书包甩到肩上,"昨天..."
"请你吃关东煮!"丁欣欣拽着她往小吃摊跑,"阿姨多加点辣~"
热汤氤氲的雾气里,王梅看见她毛衣领口若隐若现的淤痕。
丁欣欣突然凑近:"你睫毛上有东西。"
王梅僵在原地。
丁欣欣的指尖擦过她眼皮,带着廉价护手霜的草莓香。
"骗你的。"她咧嘴笑,虎牙闪着光,"就想看看你会不会闭眼。"
"......有病。"
她们沿着河堤走。
丁欣欣把校服铺在草地上躺下,夕阳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
王梅发现她右手中指有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
"这个。"王梅指了指,"怎么弄的?"
丁欣欣把手指含进嘴里吮了吮:"我爸的结婚戒指。"她眯着眼笑,"我把它扔下水道了。"
王梅想起自己口袋里那张折成方块的月考卷。
她展开抚平,在背面画了只简笔蝴蝶。
"送你。"
丁欣欣接过来对着光看:"像我的胎记诶~"她突然翻身压住试卷,"我们来玩坦白局吧?"
王梅被她头发扫得脸痒:"...什么鬼。"
"轮流问问题,必须说真话。"丁欣欣竖起三根手指,"骗人这辈子吃泡面没调料包!"
"幼稚。"
"第一个问题~"丁欣欣戳她肩膀,"你为什么总涂改日记?"
王梅扯了根草茎绕在手指上:"...写错了就改啊。"
"骗人!"丁欣欣大叫,"你明明用涂改液盖掉的是夸我的话!"
王梅的耳根烧起来。丁欣欣突然安静了,手指卷着自己发尾:"轮到你了。"
远处传来渡轮的汽笛声。
王梅盯着她毛衣领口下的阴影:"...疼吗?"
丁欣欣的笑容僵了一秒。
她抓起王梅的手按在自己肋骨位置:"这里最疼。"掌心下的温度透过毛衣传来,"但没关系,我习惯了。"
王梅猛地抽回手。
丁欣欣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咳嗽。
王梅看见她指缝间漏出星点红色。
"操!"她扳开丁欣欣的手,"你吐血了?"
"安啦~"丁欣欣抹抹嘴角,"只是牙龈出血。"她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草莓味的,止血良药。"
夕阳沉到桥墩后面。
丁欣欣突然凑近:"其实我知道你昨天偷看我搜索记录。"
王梅的呼吸停了半拍。
"我也看见你搜的那个。"丁欣欣的呼吸喷在她耳畔,"自杀倾向那个。"
河面泛起涟漪。丁欣欣跳起来伸懒腰:"放心啦~"她的影子被落日拉得很长,"我要是想死,早他妈死八百回了。"
路灯亮起来的瞬间,王梅抓住了她的手腕:"...别笑。"
丁欣欣愣住了。
王梅的声音比蚊子还小:"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
她们在路灯下沉默地站了很久。最后是丁欣欣先动的,她把额头抵在王梅肩上,很轻地说了句:"好累啊。"
王梅闻到她头发里的草莓香波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她的校服口袋被什么硬物硌着——是今早那包没送出去的草莓糖。
回家路上王梅拐进了药店。
她在货架前徘徊了二十分钟,最后买了盒创可贴和一支验孕棒。
"......"收银阿姨的眼神意味深长。
王梅把东西塞进书包最底层。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个摇摆的问号。
那晚的日记本上多了幅画:丁欣欣躺在草地上,胸口飞出许多透明的蝴蝶。王梅盯着画看了很久,最后在角落补了行小字:
「她今天说累的时候,我差点就亲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