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精密校准 ...
-
周见星盯着手机屏幕,呼吸有点不稳。
温令仪发来的照片里,那台古董写字机像一件沉睡的黄金艺术品,齿轮、发条、握笔的小人偶,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文字也带着魔力:“周师傅,打扰了。整理书房发现这个老宝贝,瑞士的写字人偶,本想让它动起来,可惜它‘睡着’了。你对这种精密的机械玩意儿在行吗?它的构造太迷人了,或许你能唤醒它?下午方便来看看吗?”
周见星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温令仪总能找到理由让她靠近。
可照片上那复杂的机械结构,像磁石一样吸住了她的魂。对罕见老物件的修复冲动,瞬间压倒了所有顾虑。
她手指微颤地回复:“好的温太太,我对这类机械很感兴趣,下午三点可以吗?”
“温太太”三个字,是她给自己筑的最后一道薄墙。
·
下午三点,书房门打开。
温令仪站在门口,周见星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穿着一条象牙白的真丝吊带长裙,勾勒出流畅的肩颈线条,外面松松套着一件米白色薄纱开衫。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贴在修长的脖颈上。
夏日午后的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柔和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旧书、皮革和高级木头的混合气息。
“欢迎来我的‘藏宝洞’。”温令仪侧身让她进来,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书房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葱郁的庭院。
中央宽大的古董书桌上,那台近一米高的写字机占据着主角位置,黄铜和深色木头在特意调暗的射灯下,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光泽。旁边摊着几本厚重的机械图册。
“就是它,”温令仪走近,指尖虚虚拂过冰凉的黄铜外壳,眼神专注,带着纯粹的欣赏,“看这些齿轮咬合得多精巧,发条的力量感…像是凝固的时间。可惜,它的时间停摆了。”她的赞美真诚又高级,让周见星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周见星在书桌前坐下,需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内部复杂的结构。温令仪拉过一张高背扶手椅,坐在她侧后方不远的地方,姿态放松,像个准备听讲的学生。
维修开始。世界仿佛缩小到眼前这堆精密的齿轮和杠杆里。
周见星拿出放大镜,仔细检查着一条细小的传动链。
温令仪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目光“专注”地追随着周见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工具的选择。
她的气息,温热而清冽,若有似无地拂过周见星裸露的颈侧和敏感的耳廓,温令仪眼见她耳后的红痣几欲滴血。
周见星握着工具的手指紧了紧,感觉那片皮肤像被羽毛轻轻搔过,又热又痒。
“这里?”周见星正小心翼翼地试图拨动一个卡死的小杠杆,角度很别扭。
温令仪的指尖突然轻轻点在她手背上方的空气,指向旁边一个更细小的联动杆,“它的动作,是不是和这个…连着的?”说话间,那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尖,仿佛不经意地擦过周见星的手背皮肤。
一阵微小的电流窜过,周见星喉咙发干:“…是,是的。”
周见星解释故障可能是一个“小杆子的位置歪了”,导致“力量传不过去”。温令仪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却从机械移到了周见星紧绷的侧脸上:“‘位置歪了’…说得真准。那,周师傅,要怎么…‘把它摆正’呢?”她的声音低沉柔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需要…用点恰到好处的‘力气’,引导它‘回到该在的地方’吗?”
那“力气”“回到该在的地方”,从温令仪口中说出来,莫名地让周见星心尖一颤。
光线不够了。周见星需要看清机器深处的一个角落。
“这里有点暗。”她低声道。
温令仪自然地拿起桌上早就备好的小型强光手电。
她没有递给周见星,而是自己倾身向前。温令仪的手臂几乎环过周见星的肩膀,两人身体的距离瞬间拉近为零。
薄纱开衫的袖子擦过周见星的手臂,温令仪身上清冽的冷香混合着书卷气,瞬间将周见星包裹。
“这样…够亮吗?”温令仪的气息,清晰地拂在周见星的耳畔。
周见星全身僵硬,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终于找到了关键问题:一个固定某个零件的小销子磨坏了,松脱出来。周见星屏住呼吸,用特制的尖头小镊子,极其小心地尝试把它推回原位。
书房里安静极了,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镊子尖端触碰金属的微弱声响,以及……温令仪偶尔发出的一声极轻的、仿佛无意识的、表示理解的“嗯…”或是看到精妙处的“啊…”。
这些微小的声音,在极致的寂静和专注中被无限放大,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打在周见星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最关键的步骤来了:需要用一个小小的、弹性很强的“C型卡簧”卡进一个狭窄的凹槽里,把刚复位的小销子牢牢固定住。
这需要无比稳定的手和精准的力道。
周见星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冒汗,用镊子夹着那个小小的金属环,小心翼翼地往凹槽里送。
就在快要卡进去的瞬间——镊子尖猛地一滑,那小小的卡簧像被弹弓射出去一样,“叮”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弹进了写字机那个小人偶握着鹅毛笔的手指关节缝隙里,那缝隙极其狭窄。
周见星心里一慌,下意识地伸出食指去够。
指尖勉强能碰到卡簧的边缘,但空间太小,指腹被坚硬冰冷的黄铜关节边缘死死卡住,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
“别动!”温令仪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丝微微紧张的急迫。
她迅速靠得更近,几乎整个前胸都贴上了周见星的后背。一只手稳稳地、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握住了周见星被卡住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桌上更精细的钟表镊子。
“放松,别硬来。我来弄。”她柔柔的声音就在周见星耳边,温热的气息烫得她耳根通红。
温令仪的脸颊几乎贴着周见星的鬓角,专注地盯着那狭窄得要命的缝隙。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和温热的体温,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周见星牢牢罩住,周见星感觉自己耳后的痣在发烫。
被握着的手腕,脉搏狂跳得快要挣脱皮肤。
温令仪手中冰凉的镊子尖端,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在周见星被卡住的指腹旁探索、触碰、寻找卡簧的着力点。
镊子尖端每一次微小的移动,每一次金属与金属的轻碰,甚至镊子边缘偶尔刮过她指腹皮肤的触感,都像电流一样,带着强烈的刺激感窜遍周见星全身。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黏稠得让人窒息,只有两人交错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轰鸣。
温令仪的动作,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和一种周见星无法理解、却让她浑身发软的压迫感。
为了更近地观察卡簧的位置,温令仪将身体贴得离周见星更近,她的嘴唇就停留在周见星的耳边,呼吸卷起的微小气流温暖湿润、丝丝地往周见星耳朵里钻。
“好了。”温令仪终于夹住了卡簧,小心地把它取了出来,她说话的时候嘴唇轻轻擦过周见星的耳廓,然后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周见星的耳朵边仿佛还残留着温令仪唇蜜的触感,柔软、水润、黏腻,她想自己现在被温令仪吻过的耳朵边一定是亮晶晶的。
温令仪轻柔地将周见星的手指从铜关节的禁锢中解放出来。
她没有立刻松开握着周见星手腕的手,而是低下头,看了看她指腹上被压出的那道清晰的红痕。
她的拇指指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柔,在那道红痕上缓缓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摩挲了一下。
然后,她抬眼看向周见星,漂亮的桃花眼里像是盛满了春日化开的雪水,声音低沉:“看,被‘卡住’的感觉…很不好受,对吧?”
她顿了顿,目光锁住周见星慌乱的眼睛,“下次,要更小心点。”
周见星像被火燎到一样迅速地抽回手,红云一路从耳根烧到脸颊,还在往更里面的地方烧。
最后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手忙脚乱地完成了最后的安装步骤,脑子一片空白。
温令仪已经退后一步,恢复了优雅得体的距离,看着周见星收拾工具,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它还需要更细致的‘照顾’才能完全活过来?不过今天辛苦你了,周师傅。它离‘睡醒’又近了一步。”那“照顾”和“睡醒”,听起来都像藏着别的意思。
当温令仪拧动发条,精巧的小人偶手臂缓缓抬起,鹅毛笔在铺好的白纸上,流畅地写出一个华丽的花体单词 “Enigma” (谜) 时,周见星再也待不住了。
“温太太,我下午还有别的工作,那我先走了!”周见星埋头一把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修理工具一股脑地揽进了工具箱,而不是像原来那样认真整理。
“好的,周师傅。欢迎下次再来。”温令仪俯身拾起地上一把被周见星慌乱的动作碰落在地的小螺丝刀递给周见星。
她的眼神忍不住落在自己嘴唇刚才碰过的地方,那里还沾染着她水润的唇彩,配合周见星蜜一样的肌肤在阳光下像带血的琥珀,又像是娇艳欲滴的草莓。
“好…下次见!”周见星手足无措地从温令仪手中接过那把还带着对方体温的螺丝刀,像被烫到一样顺手插进了工装裤的口袋。
她转身就走,背影看上去还有些颤抖。
这次温令仪没有立刻送她。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仓促地穿过洒满阳光的庭院,消失在绿意深处。
温令仪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摩挲过周见星指腹的拇指,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捻了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瞬间皮肤的微热和底下狂跳的脉搏。
书桌上,那枚从人偶手指间取出的、闪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细小C型卡簧,被她用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在灯光下无声地旋转起来。
“真害羞呢。周师傅。”她对着周见星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眼底的笑意更深。
·
周见星几乎是冲进了公司大门,直到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手忙脚乱地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瓶盖,仰头就猛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脸上和心底那股燎原之火。
“哇哦,周工,你这脸红的……”同事李工抱着一摞图纸路过,在周见星工位旁惊讶地停下脚步,“怎么跟刚从桑拿房里出来似的?澜月湾那片高档小区的空调坏了?不至于吧?”
“咳咳咳……”周见星被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水珠顺着下巴滴到工装前襟上。
她狼狈地用手背抹了抹嘴,眼神躲闪,声音因为呛咳和心虚而有点变调:“没、没有!空调好得很!是我……我路上走得太急,太阳晒的!对,太阳太晒了!”
她胡乱地用手扇着风,试图掩饰脸上的热度。
李工狐疑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红得滴血的耳朵上停留了一下,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凑近了些,指着她的右耳廓:“诶?周工,你耳朵上沾了什么啊?亮晶晶的?像……润滑油?”
周见星脑子“嗡”的一声,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右耳廓——那个曾被温令仪嘴唇不经意擦过的地方。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带着黏腻感的湿润。
温令仪的嘴唇……好柔软、水润,带着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时的触感,瞬间无比清晰地回放。
当时那几乎让她灵魂出窍的微颤,此刻仿佛重新席卷了全身。
她的指尖顿在那里,那点小小的、亮晶晶的唇蜜残留,就像一枚隐秘的印章,就像是温令仪给她的身上留下标记。
她舍不得擦掉。
指尖在那点湿润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能再次感受到那份柔软和温度。脑海里全是温令仪靠近时身上的冷香,沙哑的嗓音,还有那双湿润、美丽、楚楚动人的桃花眼……
一股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热流在四肢百骸乱窜。
然而,下一秒,温令仪递给她螺丝刀时,那只优雅白皙的手上,那枚在夏日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火彩、切割完美的巨大钻石戒指,无比清晰地撞进了她的脑海。
那光芒是如此刺眼,如此冰冷,像一道无形的壁垒,瞬间将她从短暂的迷梦中狠狠拽回现实。
那枚戒指,是身份,是距离,是无声的宣告。
周见星猛地抽回手,像是被那想象中的钻石光芒灼伤了。她几乎是弹跳起来,看也不敢看李工探究的眼神,含糊地丢下一句:“可、可能是路上蹭到什么脏东西了!我去洗洗!”
然后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关上洗手间的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
她对着洗手台上方明亮的镜子,清晰地看到自己迷蒙的双眼和通红的耳朵,以及耳廓上那点确实存在的、闪着细微珠光的淡粉色印记——温令仪的唇蜜。
刚才在工位上的那点不舍和心猿意马,此刻被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清醒的刺痛取代。她看着镜中那个满脸通红、眼神慌乱的自己,只觉得无比可笑。
她在想什么?她是不是疯了?!
周见星心里生出对于温令仪的深重的愧疚和羞耻感,自己竟然在肖想对方,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该对温太太产生那样的感觉。
自己是不是太卑鄙了?太猥琐了?太下流了?!
周见星深吸一口气,从旁边的纸巾盒里狠狠抽出一张纸巾。
她没有再用指尖去细致感受那份残留的柔软触感,而是咬着下唇,带着一股近乎自虐的力道,用粗糙的纸巾狠狠擦拭着耳廓上那点亮晶晶的痕迹。
一下,两下,三下……粗糙的纸巾摩擦着敏感的皮肤,火辣辣地疼,耳朵被擦得更红了,甚至有些破皮的刺痛感。
但周见星毫不在意,仿佛只有这种痛感才能彻底抹去刚才那片刻的沉溺和不该有的妄想。
直到镜子里,那点温令仪留下的印记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被蹂躏过的、通红的皮肤。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自己,眼神里的那点慌乱被一种强装的冷静和自嘲取代。
周见星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底最后一丝火苗。工装裤的口袋里,那把仿佛还带着温令仪体温的螺丝刀,此刻却像一个冰冷的铁块,硌着她的腿,无声地提醒着她现实的鸿沟。
擦干脸上的水珠,周见星对着镜子,努力平复呼吸,挺直了背脊。她推开门,重新走向那个充满机油味和金属碰撞声的现实世界,仿佛刚才那个在温令仪书房里意乱情迷、落荒而逃的人,从未存在过。
只是那通红的、隐隐作痛的耳朵,提醒着她,她曾经有多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