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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水汽氤氲 ...


  •   迅达维修公司客服中心午后的电话铃声,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急促。

      周见星正埋头在维修间里,给一台老旧电风扇更换电容,机油和金属的气味让她感到很安心。

      工位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她摘下手套,拍了拍沾着灰尘和机油的工装裤,接了起来。

      “见星,派个单给你。”客服张莉的声音传来,“澜月湾7号,温女士报修,浴室热水器水温不稳,忽冷忽热的。客户指定要你去,说上次你修得很好。现在方便吗?”

      温太太。澜月湾7号。

      “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冷却,留下一种冰火两重天的眩晕感。

      她握着听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维修间里电焊的滋啦声、扳手敲击的叮当声,仿佛瞬间被拉远、模糊,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

      隐秘的雀跃像藤蔓,悄然缠绕上心脏。

      又能见到她。这念头本身就像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散发着令人颤栗的吸引力。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更汹涌、更庞大的莫名恐惧。

      上一次在门口还钱的窘迫还历历在目,指尖相触那瞬间的电流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灼烧着神经。

      “见星?在听吗?能去吗?”小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询问。

      “啊!在!”周见星猛地回神,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又迅速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能去!方便的!我…我这就准备出发!半小时内到!”想见她的欲望战胜了恐惧。

      她几乎是抢着说完,生怕对方听出自己声音里的异常。

      “好嘞,客户等着呢,地址你知道,路上注意安全。”小张利落地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周见星才像被抽掉一部分力气,慢慢放下听筒。

      掌心一片冰凉湿滑的冷汗。她盯着自己沾满油污的手,又看了看旁边工具箱里冰冷的金属工具。

      半小时。她需要这半小时来平复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需要这半小时来给自己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名为“专业”的心理防线。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试图压下心底奇异泛起的、名为“温太太”的圈圈涟漪。

      ·

      再次站在澜月湾7号那扇被浓密绿荫掩映的雕花大门前,周见星感觉比上次更加紧张。

      她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沾湿了灰色工装短袖的领口。她抬手按响了门铃,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门很快被打开。

      温太太站在门内。

      她显然是刚刚沐浴完毕。一头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不断地向下滴着水珠。

      水珠沿着她优美的脖颈线条滑落,没入包裹着身体的——一件质地柔软、长度及膝的白色浴袍。

      浴袍的系带松松地挽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被热气蒸腾得微微泛红的细腻肌肤。

      她的脸颊也带着沐浴后的红晕,从细腻的雪白中透出粉色,嘴唇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样丰盈水润,眼神似乎比平时更加水润迷蒙,多了几分慵懒的氤氲。

      “周师傅,又麻烦你跑一趟了。”温太太的声音带着水汽浸润过的甜腻,比平时更添几分妩媚,声音像蜜糖淌进了耳孔。

      她侧身让开,“快进来吧,外面太热了。”

      周见星的目光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从那片泛红的肌肤和滴水的发梢上掠过,心脏开始不由自主地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快。

      她僵硬地点点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迈进了门槛,低声道:“温太太,打扰了。公司派我来检修热水器。”

      温令仪注意到了周见星不协调的肢体动作,唇角泛起温柔笑意。

      别墅内的冷气开得很足,与门外的酷暑形成鲜明对比,但周见星却觉得更热了。

      那股混合着沐浴露清香和冷冽花香的气息,还有温太太身上散发出的、刚出浴的、带着体温的热意,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她不敢抬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沾着灰尘的旧球鞋鞋尖,弯下腰去给自己套上鞋套。

      “浴室在一楼尽头左手边的第一间。”温太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水汽的温热气息似乎拂过了周见星的耳廓,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麻烦你了,刚才洗澡水温突然变化,很不舒服。”

      “好…好的!我这就去检查!”周见星像是得到了赦令,拎着沉重的工具箱,逃也似地快步走向走廊尽头。

      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吸去了脚步声。周见星很快找到了左手边第一间房。门虚掩着,一股更加浓郁、潮湿而温暖的气息从门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躁动不安的心,轻轻推开了门。

      浴室很大,装修是极简的北欧风,以白色和浅灰色为主调。

      但此刻,整个空间都被氤氲的水汽所笼罩。巨大的落地磨砂玻璃隔开了淋浴区,水汽正是从那里弥漫开来,模糊了镜面,模糊了光洁的瓷砖墙面,也让空气变得黏稠而温热。

      顶部的暖风系统还在嗡嗡作响,试图驱散这浓得化不开的湿气,却收效甚微。

      空气里残留着高级沐浴露的清甜香气,混合着水分子特有的潮湿感,还有一种……独属于温太太的、若有似无的体香,丝丝缕缕地钻进周见星的鼻腔,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淋浴区的玻璃移门敞开着,地面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迹。

      温太太口中“水温不稳”的热水器,一个造型简洁、保养良好的白色方盒子,就嵌在淋浴区旁边的墙体内。

      周见星定了定神,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她走到热水器下方,放下工具箱,蹲下身,打开工具箱拿出检测电压的万用表和必要的工具。

      专业的流程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熟练地打开热水器外壳的盖板,露出里面的线路板和元器件。她戴上绝缘手套,拿起万用表,神情专注地开始检测供电电压、加热管阻值、温度传感器信号……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规程进行。手指在冰冷的元器件和仪器间移动,动作因为专注而逐渐稳定下来,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慌乱。

      然而,就在她刚刚进入状态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浴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周见星的身体瞬间再次绷紧。

      温太太走了进来。

      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瓷砖上,白皙的脚踝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浴袍的下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露出同样白皙纤细的小腿。

      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沐浴香气和水汽的热意更加清晰地笼罩过来,像一层无形的热浪,瞬间冲垮了周见星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专业壁垒。

      “我怕说不清楚具体问题,”温太太的声音在氤氲的水汽中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慵懒,仿佛她只是进来提供更准确的信息。她顺手,轻轻地将浴室的门,带上了。

      “咔嗒。”

      那一声轻微的落锁声,在寂静而潮湿的浴室里,极其清晰,落在周见星耳朵里让她禁不住身体一颤。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周见星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她。

      门……关上了。

      在这个密闭的、充满了温太太气息和水汽的空间里,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黏稠的湿度和令人心慌意乱的香气。

      温太太就站在她身后半步之遥的地方,她甚至把玻璃移门也拉上了。周见星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带着湿意的体温,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能看到她浴袍下摆轻轻晃动时投在地上的影子。那影子像一个无声的禁锢,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周见星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刚刚稳定的手指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强装镇定,继续用表笔触碰检测点,但指尖的抖动让表笔尖在金属接点上滑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别急,”温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沙哑的嗓音如同纸屑,轻轻地刮过周见星紧绷的神经。“是不是空间太小,施展不开?”她的声音很近,近得那带着热意的呼吸似乎拂过了周见星汗湿的后颈。

      温令仪这才发现周见星耳后有一粒红色的小痣,随着她越来越靠近,那颗痣变得越来越红,像是点在周见星肌肤上的朱砂。

      周见星浑身一颤,她猛地摇头,动作大得几乎要扭到脖子,声音干涩沙哑:“不…不是!温太太您…您站远一点就好,小心…小心有水或者工具碰到您…”

      她语无伦次,只想让身后这个存在感极强的女人离自己远一点。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加快检测速度。电压稳定,电流输出平稳,温度传感器反馈灵敏,加热管阻值正常……所有数据都清晰地显示:这台热水器运转良好,没有任何故障迹象。

      这个结论让周见星更加困惑和紧张。

      没有问题?那温太太说的“水温不稳”是怎么回事?她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更加仔细地重新检查了一遍水阀连接、混水阀状态,甚至测试了不同档位的水流。

      结果依旧——一切正常。

      “温太太…”周见星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依旧背对着温太太,盯着仪器屏幕,“我…我检查了两遍,热水器的各项参数都显示正常,水路也没有堵塞或者异常。您…您确定是热水器的问题吗?会不会是…是混水阀操作上的感觉误差?”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客观。

      身后沉默了几秒。那沉默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漫长而黏稠。

      然后,温太太的声音响起,比刚才更近了些,带着一种慵懒的、近乎叹息的语调:“是吗?都正常啊…”

      她似乎又轻轻往前挪了半步,周见星肯定只要她现在转身就会跟温太太撞上,距离近到她也能听见温令仪的心跳声。

      周见星能清晰地感觉到温太太的气息,浓郁地包裹着她,几乎能感觉到温太太浴袍的衣角轻轻擦过她的工装布料。

      她的衣料似乎也成了皮肤的延伸,像是满布敏感的传感器。

      她猛地一哆嗦,手里捏着的一把小螺丝刀“啪嗒”一声脱手掉在了潮湿的瓷砖地面上。

      完了!

      周见星绝望地闭了闭眼,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狼狈地弯腰去捡,手指因为颤抖,第一次竟然没捡起来。

      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比她更快一步,轻轻拾起了那支冰冷的金属螺丝刀,温令仪柔软的身体贴在周见星后背,发梢的水珠滚落在周见星的脖颈,极其缓慢地向下滑落。

      那冰凉的水滴,却像滚烫的岩浆,灼得周见星浑身发烫。

      周见星的动作僵住了。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温太太微微弯着腰,浴袍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微微敞开了一线,露出更深处的、细腻而诱人的弧度。

      温太太似乎并未在意。她拿着那支螺丝刀,并没有立刻递给周见星,而是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冰凉的金属杆。

      她的目光落在周见星汗湿的后颈上,那里细小的汗珠在热气氤氲的浴室迷蒙的光线下微微发亮。

      “周师傅,”温太太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耳语般的磁性,混合着水汽,钻进周见星的耳朵,“你的手,抖得很厉害。”

      她的目光,从周见星汗湿的后颈,缓缓移到她同样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几乎能滴出血来的耳廓上。

      “你很紧张?还是…这里太热了?”

      那眼神,像蒙着一层水雾的深潭,平静的表面下,翻涌着周见星看不懂、却本能感到极度危险的激流。

      她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缓缓扫过周见星因为紧张而剧烈起伏的后背,扫过她紧紧攥着工装裤、指节发白的手,最后,停留在她因为极度紧张而死死咬住的下唇上。

      那目光,充满了无声的、极致的探究和一种隐晦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玩味。像在欣赏一件因为自己而彻底失序、濒临崩溃的、有趣的玩具。

      她似乎并不在意热水器是否有问题,她的注意力,全然地、聚焦在眼前这个因为她的存在而方寸大乱、工具都拿不稳的年轻女性修理工身上。

      周见星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整个世界只剩下身后那具散发着热意和香气的身体,以及那双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带着水汽的眼睛。

      空气中黏稠的水汽仿佛凝固成了实体,紧紧地缠绕着她,将她拖向一个未知的、令人恐惧却又隐隐期待的深渊。

      温太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无声地注视下,因为紧张和羞耻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时间,在这氤氲的浴室里,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暧昧的气息浓烈得如同实质,在潮湿温暖的空气中无声地流淌、拉扯,紧绷的弦,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那只拿着螺丝刀的手,终于缓缓递到了周见星的眼前。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汗湿冰凉的手心。

      “拿稳了。”温太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工具掉了没关系。只是… 水温不稳的原因,看来,得再好好找找,不是吗?”

      她的话语意有所指,目光却牢牢锁在周见星烧红的脸颊上,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让周见星心跳停拍的弧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水汽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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