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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鸳鸯锅 ...

  •   程知看向自己掌心那颗糖。

      好像还残存着他指尖的温度,一定是错觉,她想。

      寻常水果糖,镭射玻璃糖纸,转动便能反射出不同光晕。

      “怎么?怕我下毒?”陆随的声音传来,音色是一贯的清朗,“别担心,今晚一定是个平安夜。”

      他故意压低声音,像在模仿狼人杀报幕。

      程知剥开糖纸,将糖果填进嘴里,甜中带酸的柑橘味在舌尖炸开,她皱了皱眉,“谢谢你的糖。”

      “怎么谢?”陆随凑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讨要谢礼的样子。

      拉近的距离让程知下意识后退半步,想到他一言不合就cue请吃饭,遂开口:“请你吃夜宵?”

      陆随自然欣然同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单车穿过市井人潮,程知骑在前面,听见身后陆随哼着不成调的歌,最终停在大排档。

      “读书时常来?”陆随掰开一次性筷子,搁在塑料餐盘上。

      程知递给他一串烤得焦香的鸡肉串:“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陆随咬下一块肉,“这种苍蝇馆子,要么是本地人从小吃到大,要么就是学生口耳相传。”

      油渍在一次性桌布上晕开,程知盯着那圈油污出神。

      毕业后开店的日子像走马灯,打烊后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哪还有闲情来吃夜宵。

      “我刚还以为姐姐要催我快回学校,明天要上课之类的。”

      “我又不是你们老师,不点名。”程知把烤茄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谁不是从大学过来的,逃个课不是基础操作?”

      程知注视着面前陆随被辣椒呛红的耳尖,莫名回想起第一次在店里见到他时,那副生人勿近的叛逆少年模样。

      此时此刻这个埋头啃鸡翅的男生,和记忆中的剪影重叠又分离。

      程知又开口:“如果现在回到你高三时候,知道了你的成绩,我也不阻拦你逛酒吧。”

      陆随咀嚼的动作停下来,似乎在静候她下文。

      “置身其中的少年人总是轻易被成绩和名次困住,但其实没有哪一节课哪一场考试能定义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她罕见地讲了许多话。

      “成绩单上的数字,就像这罐饮料的生产日期,只代表某个瞬间的状态。”铝罐上的水珠滚落,在她指尖留下一道冰凉的水痕。

      陆随的筷子尖戳着扇贝壳里的扇贝肉:“姐姐怎么突然这么哲学?”

      “只是觉得...”程知望向远处亮着灯的写字楼,“我们都太容易被标签困住了。”

      程知承认,作为凡人她过去也常有各种刻板印象,比如在店门口捡到高中生校卡就认为是会喝多了闹事的后进生。

      夜风卷着落叶从他们脚边掠过,陆随突然笑了,“姐姐,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嗯。”程知把最后一片烤馒头片夹给他,“你开心就好。”

      ……

      安市的秋天不过转瞬,十一月初,寒潮过后,冬季的风已经冷冽。

      陆随裹着大衣钻进店里时,程知抬眼看他一眼,“这么冷的天,你还来这儿干嘛?反正是淡季,店里又不缺人手。”

      陆随依旧在他坐惯了的座位落座,“能见见姐姐也挺好的。”

      这种暧昧不明的话程知只当听不见,只把装了奶咖的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好在陆随把话题转移到吃上,他发出邀请:“这个季节很适合吃火锅,姐姐明天来我家吃火锅吧。”

      而后也不管程知同不同意,便接着把火锅计划继续下去,“姐姐,你喜欢吃什么?毛肚?鸭血?还是别的什么?”

      程知总归也无事,也没再推托,“都行,但我不吃辣的汤底,你可以吗?”

      “嗯,反正是鸳鸯锅嘛。”他的眼睛笑成弯月牙。

      翌日中午程知准时赴约,还顺带下楼去买了饮料带上去。

      电梯镜面映出她扎起的马尾,和浅咖色的羊绒围巾。

      门开时火锅的香气扑面而来。陆随套着件宽松的卫衣,袖子挽到手肘,“姐姐来得正好,汤刚滚沸。”

      面前是热气腾腾的火锅,二人相对坐着大快朵颐。

      汤底分别是辣锅和番茄锅,陆随吃飘着红油和尖椒的那一半,她吃另一半。

      程知捞起一勺毛肚,“话说,你周末都不跟同学聚餐吗?”

      “平常一起吃的够多了,周末他们有的回家有的约会,还有的兼职或者泡图书馆。”陆随平淡地叙述。

      程知点点头,继续没话找话:“大一课多吗?”

      “还行,反正这专业我也不怎么喜欢,但我爸妈说,怎么也得懂点,就算以后不管公司,也能多少帮上我哥点忙。”

      “你还有哥哥?”程知顺着他的话头问。

      陆随点头,“嗯。他就是那种所有人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好讲的。”

      一餐饭吃下来,他们几乎完全践行光盘行动,吃得程知肚子圆滚。

      “好困,食困的威力好大,我先回去睡一觉,就不帮你收拾了。”熟了以后程知也不跟他过多客气。

      程知打着哈欠,瞥见陆随露出笑意。

      “姐姐去吧。”
      “还有,晚餐要不要一起吃。”

      程知哑然:“你还跟我一起吃饭吃上瘾了。”

      “嗯。可以吗?”

      他这么注视着自己,且一副请求语气,让程知又舍不得拒绝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提前点好。”

      “姐姐要不再露一手?”陆随面露期待神色。

      程知想起在他面前露过的怯:“你可别害我了,上次的黑暗料理局我可不想再重演。”

      他依然抱臂看着她:“那就姐姐随意点吧,像开盲盒一样的心情迎接晚餐也不错。”

      程知最终选定一家西餐,毕竟她也不算了解陆随的口味,还是打安全牌为好。

      这顿饭定在她家吃。

      下午五点,门铃响,是外卖员,说奶茶到了。

      程知当即否认:“我没点,您是送错了吗?”

      “没有送错。”楼梯上走下来陆随,从外卖员手中接过手提袋,“是我点的,姐姐。”

      “我看你朋友圈这奶茶回购率蛮高的,就点了。”

      “那,谢谢。”

      陆随走进家门,看向餐桌上极具饭张力的晚餐。

      他凑近,俯身拈起一块薯饼就往嘴里塞,“姐姐摆盘这么讲究。”

      “是啊,哪儿能不重视您这客人。”程知抬手敲在他脑壳上,“不过,现在先去洗手。”

      陆随反而笑得更恣意明朗,仿佛,像顷刻打通时光隧道回到童年。

      让程知想起自己偷溜进厨房偷拿条小黄鱼偷吃的小时候。

      之后又是相对坐着吃饭的一餐,但有点过于安静。

      虽说继续发扬食不言的优良品质也不错,但她还是开口打破安静:“你吃饭挺有食欲的,都能做个吃播美食博主了,很下饭。”

      陆随眼睛闪过光亮:“是吗?那以后饭点姐姐可以跟我打视频,能多吃碗饭。”

      程知没想到他会想出这种想法,一时语塞:“你…够心机的,让我长胖了显得你身材好是吧。”

      对方摆手,用公筷夹起一勺很扎实的肉搁进她的碗碟,“姐姐自我认知不太准确,你太瘦了。”

      程知撇嘴:“得了吧,合着你跟我一起吃饭是想看我长肉?”

      陆随笑而不语,举起奶茶杯:“干杯。”

      饭后程知收拾垃圾,顺带去店里,陆随跟她一起下楼,说要消食散步。

      程知鬼使神差地没骑车子去店里,而是跟她一起走出小区,反正这两天有所升温,不冷不热的气温,走走也好。

      一路上,陆随会低头跟路过的小狗和店门口打盹的小猫打招呼捋捋毛,或是指着前面的小店说这家什么什么好吃,再不就捡起一片银杏叶说可以拿去做书签。

      程知不由感叹:“你爸妈没跟你一起吃过饭散过步真是他们的损失。”

      “嗯?”

      “就是...”程知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很生动的样子。”

      毕竟这一路看着他上一秒刚跟路边乘凉爷奶打过招呼,下一秒又帮路边的小孩捡回来气球,不由慨叹这孩子不愧是高能量e人。

      但还挺可爱。

      他听闻更是尾巴要翘上天,满脸得意:“是吗?姐姐夸人真有水平。”

      “是真心话,包括他们看到你的阳台也会大吃一惊的吧。”

      从岸山东路走到夜风所在的岸山西路,骑车一刻钟,步行要四十分钟。

      二人停在店门口,在程知进店前,陆随开口:“姐姐上班愉快。”

      程知对他如此的问候轻呵一声:“上班哪有愉快的,你这话说的。”

      “我消完食了。”陆随倒退着往后走,冲她挥手,“晚上见。”

      之后一晚上也没再回来,程知以为他对夜风的热乎劲终于过去了,却在关店时看到,等在店门口路灯下的陆随。

      灯影把他本就颀长的身影拉长,风吹起外套衣角,看上去似是文艺片长镜头的一帧。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时,一片落叶恰巧停在他肩头。

      “你来干嘛?”程知问,虽然心里也大致有答案。

      毕竟他早说过“晚上见”。

      程知看着陆随朝自己走来,嘴角勾起,“当然是,来接姐姐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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