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旅途愉快 ...
-
导游一直是曲出黎梦想的职业。
她成绩优异，明明可以报考更好的大学，她却毅然选择了报考海滨大学旅游管理专业。
今年是她工作的第四年，她二十六岁。
这次她接到的是一个从天南海北东拼西凑来的八人散客团，两天两夜。
这种散客团其实不容易管理，毕竟大家不怎么认识。
不过，幸好是旅游淡季，只有八个人，也算幸运吧。
她来到酒店大厅点名。
“王富春。”
“哎！在呢小姑娘。”
“李强贵。”
“俺在。”
一对老伴。
“陈兴才。”
“陈兴才在吗？”
“老头，人小姑娘叫你呢老头！”
“哦，哦哦哦到了到了！”
“陈兆芳。”
“到了到了。”
一对老伴。
“徐杰。”
“到。”
“孟苹。”
“在。”
“徐梦悠。”
“到！”
一家三口，小女孩八岁。
还有最后一个人。
一个人出来，跟团游？
“何远？”
曲出黎叫道。
“何远在吗？”
此时一个小伙子从电梯里跑出来，笑着道歉：“何远在，对不起啊，我迟到了。”
曲出黎心满意足地将本子上最后一个名字打上了勾。
“好了各位，我们人齐了，我是你们这次旅途的导游曲出黎，我们可以上车出发了！”
———————————————
上车后，可以听到两位老太太在聊天，短信声、视频声、说话声杂乱不已。
那个迟到的男生倒只是靠着车窗看风景。
曲出黎熟练地拿出小蜜蜂戴上，给众人讲解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朋友们，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此时，其他声音倒没有了，不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游戏声又瞬间出现“宾果！”
习惯了，继续讲吧。
“我们接下来要去的是井阡最大的地下溶洞，里面的钟乳石颜色各异，形状也很好看。很著名的有，像莲花佛、石墨盘，还有我发现过的一种哦。”
曲出黎说到这，游戏声突然停了，接着一个声音冒出来：“导游姐姐，你发现了什么？”
“你觉得呢？悠悠？”
“棉花糖！”
“钟乳石是硬的，姐姐发现的是一个长的像桃子的钟乳石。”
“哦~悠悠知道了。”徐梦悠作恍然大悟状。
曲出黎简单介绍到这里。因为她知道其实没多少人喜欢听景区介绍，只有画面对人的冲击性更强，所以她干脆省省唾沫，坐在座位上开始写她的旅游小本子。
这个本子上记录了她带过的所有旅客姓名和一些信息。
有的只有一个名字，而有的甚至有满满一页。
［徐梦悠 八岁 喜欢棉花糖（甜食）］
可能是难得见到不从上车说到下车的导游，这让旅客们升起了攀谈的欲望。
王大妈王富春率先开口：“小曲啊，你今年多大啦？”
“王阿姨，我今年二十六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找男朋友啊？”
好直接啊，不过她干这行起至少有一百五十个大妈问过她一模一样的问题，也就还好啦。
“王阿姨，我猜你下一句就要介绍您儿子给我。”曲出黎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老伴儿，你看这小姑娘有意思。”王富春笑道。
“小曲，别理你王嬢嬢，她就打趣你呢。”李强贵憨笑道。
“小曲小曲你的名字真好听，不过，是哪两个字啊？”陈兆芳问道。
“出门的出，黎明的黎。”
“li明的li……”陈兆芳沉思。
“喏，就是这个黎。”陈兴才将他在手机上打出来的“黎”字给陈兆芳看。
陈兆芳高兴极了，连声称赞：“好名字！小曲名字真好听，真好听。”
曲出黎看着后排已经熟睡的何远，在本子上他的名字旁画了一个问号。
——————————————————
今天的旅途很顺利。
徐家一家三口自然玩得开心。
李强贵和王富春觉得新奇，不停地这看那看。
陈家夫妇倒是没有走太远，一直在她身边听讲解。
还有一个人也在她身边，何远。
“导游，这个是那个桃子吗？”
“导游，你看这个像不像葡萄？”
“导游，这个像馒头吧？”
不停地在问她问题。
“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刚刚二十。”
天呐，这么嫩，看不出来啊。
“以后就直接叫姐吧。”
“好啊，姐姐。”
曲出黎工作四年，也不是没见过单身帅小伙。而且旅游其实比较忌讳导游和旅客有点什么，旅行结束了容易闹得不好看。
不过，欣赏欣赏帅脸还是没什么问题，还能使精神更愉悦。
———————————————
大家全部回到了酒店，旅程安排是准备明天再去玻璃栈道的。
曲出黎照例在下车前检查有无物品遗失在车上，她在大巴后排找到了一个黑色的腕带。
这是何远左手手腕上的那个？
她来到大厅，找到独自一人坐着的何远，将腕带展示给他看，问道：“我在后排捡到一个腕带，是你的吗？”
何远看见这个腕带，立刻将它拿过来缠在左手手腕上。
“是我的，谢谢。”
“一直看你缠在手腕上，是手有什么问题吗？”曲出黎关心道。
如果手有什么问题，还要多多关照关照。
“就是有拉伤，没什么大问题。”
“哦，没什么问题就好。”
曲出黎冲他笑笑。
——————————————————
第二天的玻璃栈道，启程。
曲出黎一般都会事先了解哪些旅客怕高，然后在过栈道时对他们进行心理安慰。
她最多的一次，一人带着六个恐高的旅客过玻璃栈道。
人菜瘾大的人总有，没办法。
结果这次，居然没有一个人恐高。
这是什么神仙旅团啊！跟做梦一样！
于是曲出黎终于能高高兴兴、无忧无虑地玩玩她喜欢的玻璃栈道了。
李强贵和王富春二人率先踏上了玻璃栈道，二人看着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林不停地发出感慨。
徐梦悠特别高兴地坐在她爸爸肩上，渴了妈妈喂水，饿了妈妈喂饼干，开心地大喊大叫。
陈家夫妇走得小心翼翼，但陈兆芳特别高兴，偶尔还激动地用乡音跟陈兴才聊天。
何远和曲出黎则远远落在大部队后面。
曲出黎呼吸着新鲜空气，满足地叹喂出声：“啊，空气清新，太舒服了。”
“姐不是经常去各种地方旅游吗？应该去过空气更清新的地方吧。”
“但是那时候像个老妈子。特别是遇到玻璃栈道上恐高的旅客，好说歹说才将他们拉到终点，难得像现在这样。”
“姐姐，是因为喜欢旅游才当导游的吗？”
“当然，你姐姐当年的高考分数可够上全国top 10的王牌专业，不过选了旅游管理专业最好的海滨大学。”
曲出黎似乎想到什么，走到何远前面拦住他，问道：“你二十，应该，也上大学了吧？”
何远噗呲一笑：“上了上了，当然上了。”
“如实招来，哪个学校哪个专业？”
“开州大学旅游管理专业。”何远笑道，“不是同校，但是未来同行。”
“不错呀。开大旅游管理专业在业内算颇负盛名的，好好学习啊，说不定姐姐未来还可以带带你。”曲出黎第一次遇见同行的学弟，拍了拍他的肩以表重视。
结果下一刻，后背就被一只突然飞来的鸟撞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
她都已经抱头准备迎接撞击了，结果她忽然被人接住了。
“姐姐你没事吧。”何远有些慌张。
“我没事。”
他的左手在抖。
———————————————
走过玻璃栈道，来到了观景台。
“朋友们，这个观景台是个好地方，传声远大，绿树辽阔无垠，很适合呐喊呀！”曲出黎介绍道。
“小曲打个样！”
“是啊，小曲打个样！”
“导游姐姐先喊~”
曲出黎听着她们的话，将手作喇叭状喊道：“我！曲——出——黎！要当全——国——最——优——秀——的——导——游！”
旅客们一片欢呼附合。
“小曲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导游！”
“没有强买纪念品，对我们也特别好。”
“是啊，她还不嫌我烦，耐得烦讲解。”
这个时候，何远接着冲远方喊：“来啊！我——不——怕——你！”
何远喊完后转头，似乎找着什么。
突然，他撞上了曲出黎看向他的目光。
千言万语，似乎只在一眼之间。
何远喊完后，徐梦悠闹腾着也要喊，还让导游姐姐抱她，说她看不见树林的尽头。
“悠悠，姐姐也看不见树林的尽头。”曲出黎温柔地解释道，“但是，你的声音和你的愿望都可以传达到树林的尽头。”
徐梦悠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导游姐姐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希——望——每——天——都——跟——今——天——同——样——开——心！”
此话一出，虽然童言稚气，但是仍引起众人发自内心的大笑。
曲出黎的目光扫过她的一位又一位旅客。
这，或许就是她当导游的目的吧。
快节奏的城市生活让所有人都囿于其中，难得到各种不同的地方领略不同的风光，当然应该放声大笑，应该开心，应该快乐。
导游本应该是引路人，但现在太多的“迫于生计”和歪门邪道。她管不了别人，不过她不会让她的旅客花钱买罪受。
即便萍水相逢，也得物超所值。
而且，他似乎也很开心。
———————————————
第二晚他们的行程是去地质公园露营。
何远帮忙搭了一个帐篷，曲出黎自己搭了两个，徐杰夫妇一人搭了一个。
然后李王夫妇和陈家夫妇帮忙找了柴火，生起了火堆。
大家在晚上围在火堆旁，互相聊天。
毕竟，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夜晚，明天就将返程了。
“大家，对这次的旅游满意吗？”曲出黎开口。
“满意。”陈兆芳第一个答道。
“特别满意。”王富春竖起了大拇指。
“我喜欢导游姐姐~”徐梦悠举手回答，说出的话却像撒娇。
“我也喜欢导游姐姐~”何远模仿着徐梦悠说话，语气搞怪。
在众人大笑，徐梦悠折腾着要打何远哥哥时，何远则一直盯着曲出黎不争心变红的脸。
众人又聊了半天，曲出黎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于是拍拍手说道：“朋友们，我一直有一个本子，这个本子记录着我接待的所有旅客的名字以及我了解到的信息。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相逢是缘，如果你们愿意告诉我你们的信息的话，或者想要我的信息的话，可以随时去我的帐篷里找我。”
——————————————————
曲出黎在帐篷里研究明早返程的事宜，就听到有人在帐篷外问：“小曲？忙吗？”
听声音，居然是，陈兴才？
“陈叔叔，您想告诉我什么？”曲出黎跟陈兴才其实没有什么私下沟通，不过倒是跟陈兆芳有聊聊天。
第一个来找她的居然是陈兴才，这趟旅途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小曲，那个，我想告诉你我跟你陈阿姨的故事。”
陈兴才坐在小马扎上，却仿佛端坐在老板椅上。
曲出黎盘腿坐在自己的睡袋上，拿出本子和笔搁在腿上，点头示意。
“你陈阿姨和我以前是一个村的，她是家里第一个孩子，农村嘛，迷信，给她取名叫想娣，这名字一点也不好听。后来连生了三个女儿，又老对她动辄打骂，但她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即便她没有什么文化，不过她很擅长干农活儿，她干农活儿的样子最……挺漂亮。在我的酒鬼父亲要拿酒瓶砸我时，她拿着锄头冲进来的样子，最漂亮。我是我们村第二个大学生，后来回村娶她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我在领结婚证前给她改了名字。”
“因为嫁给我，所以她不用叫想娣。”
“她愿意嫁我是好兆头，她是鲜花一样的芬芳。”
“所以，我取（娶）的是陈兆芳。”
曲出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忍不住落下来，滴在了本子上。
“搬到城里后，她经常因为自己没什么文化被别人瞧不起，过得也不开心，所以我们决定搬回村子了。”
曲出黎抬头看向陈兴才。
“搬回村子后，盖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后院垦几块菜田，她想种啥种啥，开心就好。”
“陈叔叔，到时候陈阿姨种出菜了，可以给我打电话吗？”曲出黎认真地说。
陈兴才揉了揉眼睛：“好。”
“哎，眼睛里进沙子。”
——————————————————
送走了陈兴才，没过一会儿李强东又来了。
平时喜欢找她聊天的阿姨们不来，居然来的都是叔叔。
奇怪，再下一个不会是小悠悠吧？
“李叔叔啊，快坐快坐。”
“诶，好。小曲啊，俺想说说俺跟你王嬢嬢的事儿。”李强东搓了搓手，坐在小马扎上略显局促。
“好，您说。”曲出黎作倾听状。
“俺跟你王嬢嬢都是农村人儿，但俺们是真心实意处对象儿的，因为俺家穷她家富些，她跟着俺受了不少苦，后来生了小川，小川又上了大学，光宗耀祖了。”李强东说起老婆孩子，浑身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李叔叔，小川是您和王阿姨的儿子吗？”
“对，俺儿子大名就叫李小川。”
李强东又是止不住地咧嘴笑，“春儿给取的，说是小河的意思，即便咱儿子是村子里的小河，也能流到外边的大河大江里头去。”
“后来，小川在城里头娶了媳妇，想把俺们也接过去，但是春儿却偏要守着村儿里的祖宅，那小川就和俺好说歹说，说让春儿出来玩一趟也好，别太累了，幸好碰到了你，也看了这么多风景，不然春儿也不会有想上城里瞧瞧的想法。”
李强东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个用木头刻的平安符，递给曲出黎：“小曲，这是俺亲手做的，送给你，谢谢你。”
曲出黎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李叔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导游不能收旅客的东西。”
“俺把你当朋友，小曲，朋友的东西你不收吗？”李强东坚持。
“好，我收。”
“谢谢，谢谢。”曲出黎连声道谢。
———————————————
曲出黎还在端详这个充满心意的平安符，何远人未见声已至。
“姐姐！”
曲出黎立刻起身为他打开帐篷，并将他迎进帐篷，看着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询问道：“怎么了？”
“徐梦悠托我给你的，说只有你能看，让我保证不偷看，否则变小狗。”
曲出黎将纸条打开，何远就马上捂住眼睛面壁了。
小伙子还挺守信用，这么不想变小狗。
［导游姐姐，我很开心，我特别喜欢你。出来玩之前，爸爸妈妈天天吵架，说要离婚，但是出来玩的时候他们没有吵过一回架，他们甚至还在走玻璃桥的时候亲亲，我看到了！羞羞~］
曲出黎不由得笑出声。
“那精怪小丫头写了什么？让姐姐这么开心？”何远不禁酸溜出声。
“怎么还有人偷听啊？”
曲出黎恐吓道：“小心变小狗喔~”
何远不捂眼睛了，改捂耳朵。
［最重要最重要的：谢谢导游姐姐！喜欢导游姐姐！导游姐姐是全世界最棒的导游！］
小天使悠悠！
曲出黎将这张纸片贴在了本子上。
“何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何远从角落走到中央，坐在马扎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我得了癌症。”
“啪嗒”
曲出黎的笔掉在了地上。
她盯着何远的脸，希望他露出哪怕一丝的不自然，这样自己就可以戳穿他的谎言。
但，她找不到。
“真的，我没有骗你。”
“我是胃癌晚期，平常进食困难的迹象特别明显。最近好很多了，家人、朋友都告诉我，我快好了，我知道他们都希望我活着才这么说的，我这应该叫回光返照吧，医生告诉我，我大概还能活两个月。所以我不要再躺在医院里了，我要呼吸新鲜空气。”
“所以，你说的不怕……”
“是，我以前天天治疗，是在偷时间、偷命，我亲眼见证自己消瘦、颓废、一蹶不振。我害怕癌症带来的痛苦，更害怕治疗的巨额医疗费，害怕癌症杀死我。”
何元解下他左手的腕带，手腕内侧是深深的两道割痕。
所以，他选择过割腕自杀。
“害怕死亡却又渴望死亡。”
“从我出院的时候，我就看见死亡的边角了，直到现在，我彻底不怕它了。我第一次旅游就这么顺利，真是幸运，碰上这么多好的人，我真幸运。”
曲出黎泪眼朦胧地看着——看着这个身患绝症的男孩说着“我真幸运”。
世间是有多恶劣，鲜活的生命惨遭荼毒。
世间是有多美好，垂死的生命报之以歌。“我旅行第一天迟到了，就是因为我将刀放在腕上比划。”
“但，后来我又把它放下了。”
“这或许是我一生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何远。”曲出黎带着哭腔说。“我能抱抱你吗？”
“当然。”何远笑着将曲出黎抱了个满怀。
二人沉默地抱了一会儿。
何远突然开口道：“我唱歌特别好听，我唱一个怎么样？”
曲出黎不语。
何远见怀中人不理自己，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哼道——
“我想要看”
“春天的雨漫”
“也想要闻夏天的傍晚”
“我想拥抱秋天的落单”
“这些在冬里哑声呼喊”
———————————————
第三天清晨，众人收拾好行李，依依惜别。
“陈叔叔陈阿姨！回乡愉快！”
陈兴才和陈兆芳从城市回到乡下。
“李叔叔王阿姨！进城愉快！”
李强贵和王富春从乡下来到城市。
“悠悠！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学习！”
徐家三口重新回到幸福温馨的家。
转眼，只剩他们俩。
何远伸出了没有戴腕带的左手。
“曲导游，旅途愉快。”
曲出黎的左手握上何远的左手。
“何远，旅途愉快。”
过了一个月，突然出现了一个医学奇迹——HK研究所研发出了癌症特效药，初期10位志愿者全部存活。
这一消息一出，全世界为之轰动。
曲出黎也在当天接到了一通电话。
“姐姐，我痊愈了。”
“我爱你。”
何远，我也爱你。
——————————————————
“嘀—————————”
“医生！医生！医生！！！”
“很抱歉先生，这位小姐已经脑死亡，我们，无力回天。”
“医生她这几年情况一直很好，特别好，我，我一直在照顾她，她不可能突然就脑死亡的！她昨天还有意识的！”
“医生！医生——！”
何远哭得已经倒在了地上，身旁的小护士扶着他还在宽慰他。
“这位家属请您冷静，曲小姐已经脑死亡了，她确实回不来了。”
“何先生，我们这儿对情况突然好转但却脑死亡的植物人一直有个说法。”
何远仍是止不住地掉眼泪，但是他依然在听小护士说话。
“曲小姐是在意识世界做了一个美梦，完成了她在现实世界的遗憾。”
“上帝收走了她年轻鲜活的生命，补偿她一场自由绮丽的梦。”
———————————————
何远回到曲出黎的病床前，他紧握着她冰凉的手。
“黎黎，今天是你的三十岁生日。”
“还记得吗，我们是同窗，你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了，我比你大六个月，这个戒指你带了四年，然后，你就在带团旅游时遭遇了山体滑坡，为了护着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被巨石砸中了脑袋，成了植物人。已经四年了，那个叫徐梦悠的小女孩年年都来看你，哭着叫你导游姐姐。”
何远用脸去贴她戴着戒指的手。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不回来看我一眼……”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你梦里的我更好，你跟他走了？”
“好歹知会我一声，我走，你回来吧……”
——————————————————
何远以曲出黎丈夫的身份主持了她的葬礼。
“曲出黎，她出生在阳光冲破黑暗的黎明之后，父母为其取名出黎。”
“高考时以高分考入海滨大学旅游管理专业，毕业后踏入婚姻殿堂，并立志成为一名优秀导游。”
“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将各位旅客的信息全部记在本子上，待人接物真诚有礼，于二十五岁成为全国十佳导游之一。”
“于二十六岁时遭山体滑坡，巨石砸中后脑，成为植物人。”
“三十岁生日当天，灵魂飞出□□，终于成为了游历山水的精灵，超脱生死之外。”
“曲出黎，一生赤忱善良、真诚恳切，作为她的丈夫，我永远为她而骄傲。”
“她当导游四年，说了很多遍这句话。现在她终于有时间当旅客了，我也得对她说一遍。”
“曲出黎，旅途愉快。”
——————————————————
何远在曲出黎墓碑边睡去。
他看到戴着小蜜蜂的曲出黎笑着对他唱歌。
“我想要唱东边的呢喃”
“也想要踩西边的海岸”
“我想靠近南边的温暖”
“这些在北边静静上船”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