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谢云流回忆 ...
-
“师弟……”
谢云流有许多话想说，却终究没能说出口。他伫立在千丘山巅，眺望着夕阳下的天际。金黄与暗灰交织的云层在天边翻卷，落日的余晖将天地浸染成温柔又哀伤的色调。
这暮色，与年少时随师父游历的那个黄昏别无二致。
“长天落彩霞，远水涵秋镜。”
少年谢云流倚树而坐，屈膝抱臂，手中的狗尾巴草一圈圈地打着旋儿。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空地上的少年挥剑如舞，步伐轻快，剑光流转如水，正踢、跳跃、回旋、反手刺，一气呵成。
“师弟呀~练了一个时辰，也该歇歇了。”他咬着狗尾巴草，脑后双手交叠，狗尾草随语起伏，“这落日熔金，不好好欣赏，岂不辜负了这番美景？”
“你瞧那溪水里跃出的鲤鱼，溅起的水珠差点打到我脸上。我看着就觉得——特别有嚼劲。你说，是与不是？”
李忘生收剑而立，额角汗水顺着眉梢滑落，停留在眼尾，继而沿着面颊流入脖颈。他喘息未歇，挑眉回望。
“师兄是馋了？”
“哈哈，师弟果然懂我！”谢云流眼中盛着笑意，咬着狗尾巴草，眼神指向溪水，“迫不及待想吃你烤的鱼了。”
李忘生将剑放在谢云流一旁，脱下外袍，卷起袖脚，下河摸鱼。
溪水拍石，泛起水花，在他裤腿上洒落点点。他瞅准游来的鲤鱼，一扑手就抓住，正得意时，却被一块飞来的石子激起的水花打了满脸，手中鱼儿甩尾而去，水珠顺着鬓角滑落。
他无言，抬头看谢云流。
“噗嗤——”谢云流靠树而坐，笑得没心没肺，右手正掂着石子，“师弟练了一下午的剑，身子该热，师兄替你降降温。”
“你还想不想吃鱼了？”李忘生皱眉，懒得计较，弓腰再抓。
“扑通！”又一块石子飞来，鱼还没碰着，就吓得游远了。
“师兄！”李忘生忍无可忍。
“不忙不忙，鱼可以晚点吃。”谢云流一跃而起，石子接连弹出，“我来检验你今日练剑的成果！”
石子飞掠，李忘生翻身避过，两指夹住一颗，反手投掷。
谢云流跳上树枝，笑得轻快，“反应不错呀，师弟！”语音未落，石子如雨而下。
李忘生挡下数颗，叫道：“我练的是剑！”一边格挡，一边扫堂腿卷起浪花。
水花扑来，谢云流闪避不及，刚才靠坐的树下被溅湿，泥水溅在巽风剑上。
“哎呀，师弟你太不讲武德！”他掂起那把染泥的剑，用衣摆擦了干净，满脸委屈，“巽风剑，你受委屈了。”
李忘生无语，满脸写着“谁先动手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快快快！师兄饿了，师弟快些抓鱼！”谢云流催促。
李忘生捋了捋湿漉漉的鬓发，卷起袖子，继续下水。
那天的鱼意外地鲜美，两人吃得满脸幸福，笑声不断，直到师父完成村中委托归来。
“也不知，还能否再与师弟吃上一回那样的鱼……”
谢云流轻叹。
那时年少，总以为两人能结伴江湖：平不平之事，闯名剑大会，踏少林梅花桩，登千丘观云海山色。
如今，独立山巅，白发如雪，师弟远在纯阳宫，天各一方。
他缓步下山，微风扬起白发，映着夕阳，如火烧天边。
“终不似少年游啊……”
“师弟啊……”
“师弟……”
唤不回曾经的温柔，唤不回一同奔跑的少年时光。哀愁在目光中悄然沉淀。
他们未能去阴山草原放牧，未能在映雪湖逗弄雪狐，未能一起于白龙口观瀑布飞泻……
只余他，一人老去。
越过山丘，无人等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谢云流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