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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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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衍舟？”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
“嗯，是我。”他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嘶哑，目光却在她脸上飞快地扫过，似乎也在进行着某种确认，“图书馆靠窗第三排，总在画桥…画得不错。”他扯了扯嘴角，额角的血流得更急了，他却像毫无知觉。
一声尖锐的流弹呼啸声贴着车顶掠过，将他们从这短暂的、充满荒诞感的相认中狠狠拽回地狱般的现实。他眼神一凛，那只按着她后颈的手再次用力，将她牢牢护住。
朱颜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情绪——惊愕、荒谬，还有一丝劫后余生中悄然萌生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暖流，在冰冷的恐惧废墟下悄然滋生。
被营救出来的过程像一场混沌的噩梦，充斥着刺耳的警笛、强光手电的乱晃和荷枪实弹士兵模糊的面孔。
当吉普车终于冲破最后一道由当地维和士兵临时搭建的路障，驶入相对安全、灯火通明的医疗站大门时，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眩晕感几乎让朱颜虚脱。
简单的清洗包扎后，朱颜被安排在一间临时腾出的、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霉味的休息室。
门被推开，徐衍舟走了进来。他额角的伤口已经处理过，贴着一块方正的白色纱布，边缘还渗出一点淡黄。脸上清洗过了，血污和尘土褪去，露出本来的轮廓，只是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像跋涉过千山万水。
那件沾满血污油渍的工装外套脱掉了，只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深灰色工字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
他递过来一个磕碰得坑坑洼洼的军用水壶：“干净的，水。”
朱颜接过，微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颤。她小口地喝着水，干得冒烟的喉咙得到一丝缓解，却缓解不了心头的混乱。
休息室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的阴影。
“真没想到……”朱颜的声音还有些发虚，她放下水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壶冰凉的表面，试图寻找一个支撑点，“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遇见你。”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额角的纱布上，“你的伤……”
“皮外伤，小意思。”徐衍舟随意地摆了下手，动作牵动了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他拖过旁边一张掉了漆的木凳子坐下，凳子腿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我也没想到。”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种穿透时光的打量，“当年画图纸的小姑娘，现在拿着手术刀，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救人。”
他的目光很直接，带着一种工程师特有的专注审视。朱颜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绞紧了水壶的带子。
那些被埋葬在题海深处的、关于图书馆窗边阳光和他演讲时挺拔侧影的记忆碎片，不合时宜地翻涌上来，带着青春特有的青涩和微甜。
她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那时候瞎画的。”
“瞎画？”徐衍舟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也冲淡了之前凝固的紧张空气，“我那次去图书馆找资料，在你旁边站了快十分钟，你都没发现。画的是悬索桥？主缆的受力分析图有点意思，就是锚碇部分的细节处理得有点理想化。”
他的语气很自然，像在讨论一个技术问题，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朱颜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睛里。他记得？他不仅记得图书馆那个角落，还记得她画的什么？甚至……观察了十分钟？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和一丝微妙的窘迫在她脸上交织。“你…你看到了？”她的声音拔高了一点。
“嗯。”他应了一声，拿起朱颜放在一旁的水壶，很自然地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几滴水珠顺着他下颌的线条滑落，没入背心的领口。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无言的熟稔，打破了某种无形的隔阂。“那时候就觉得，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笔下倒挺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敢想那些大跨度结构。”他放下水壶，目光坦然地迎向她，“后来……好像就很少在图书馆看到你了。”
“高三了，时间紧。”朱颜轻声解释，心跳却莫名地有些失序。
原来她小心翼翼藏起的那些线条和幻想，也曾落入过他的视线。这迟来的知晓，像一颗裹着蜜的微酸青梅，在劫后余生的夜晚悄然发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