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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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夜色已深，身上消毒水的气味还未散去。周夏实在无法忍受那股混合着汗味和医院气息的黏腻感，尽管身上多处挫伤青紫不宜沾水，他还是不顾他妈的阻拦，回房随便拿了件睡衣，硬是拖着伤躯，在浴室里艰难又狼狈的冲了个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皮肤，暂时缓解了肌肉的酸痛，却也无情地放大了其他各处伤口的刺痛感。额角的纱布不能沾水，他只能别扭地侧着头冲洗。
左肩撞伤处被热水一激，火辣辣地疼。更要命的是后腰和尾椎的旧伤，每一次微小的转身都牵扯着钝痛。
他费力地扭身对着雾气朦胧的镜子，腰窝上方那片与林野切磋留下的青紫边缘，在热水刺激下颜色更深，边缘又添了几道车祸安全带勒出的新鲜红痕，盘踞在白皙的背上，触目惊心。
狗东西！周夏无声咒骂，草草冲掉身上泡沫。
当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浑身冒着热气、小心翼翼地踏出浴室时，差点撞上门口一个温热的人影，不由得一愣。这才猛地想起老妈心疼林野父母不在身边，硬是把人留宿在家里了。
这家伙居然没拒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夏心里直犯嘀咕，一股不自在感顺着湿发滴下的水珠蔓延开来。
“睡衣挺可爱。”戏谑的嗓音在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惯有的欠揍调调。
周夏抬眼。
水汽蒸得他两颊泛红，冲淡了些病容，湿发贴在额角和脖颈，渗血的纱布边缘被水汽晕开一抹淡粉。
他嘴唇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难得地褪去了平日的张扬锐利，像只被水打湿、暂时收起爪子大型猫科动物，透着懵懂无害。
宽松的睡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上面还有淡淡的红痕。
周夏下意识低头，睡衣上印着一只憨态可掬、抱着蜂蜜罐子的小熊。
“可爱你大爷！”他想也不想抬腿就朝林野小腿踹去，动作牵扯到左臀和腰的伤处，疼得他动作一滞。
“嘶——！”剧痛瞬间从腰臀腿多处伤处炸开，他忘了这身体早已被车祸和霉运摧残得厉害，踹出去的动作僵在半空，脸疼得皱成一团，扶着门框直抽冷气。
“干什么、干什么呢！”周妈妈端着刚热好的菜从厨房出来，正好撞见儿子扶着门框吸气的惨状，心疼又气恼，“叫你别洗澡，非不听！看吧！扯着伤了是不是？”
她快步走近，一眼瞧见周夏额角湿透的纱布边缘和身上可能需要重新处理的撞伤勒痕，对着书房喊道：“老周！快出来给你儿子重新上药！纱布都湿了！”
转头又对林野声道：“小野，你手臂有伤，绷带不能沾水，今天就别洗了，阿姨给你拿热毛巾擦擦就好。”
林野不太擅长拒绝周妈妈真诚关切，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周阿姨，麻烦您了。”
“不麻烦，就当自己家，别拘束。”周妈笑着摆摆手，转身去给林野找换洗衣物。
客厅里很快传来周夏杀猪般的惨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爸——！轻点！轻点啊——！疼！”
“嗷——！谋杀亲儿子啊！”
“嘶......痛痛痛！爸你轻点按！”
“忍着点！不用力药酒揉不进去，淤血化不开明天更疼！”
周妈和林野循声望去，只见周夏趴在长沙发上，上半身光着，周爸正小心翼翼地给他换额角纱布和重新处理身上沾水后需要上药的挫伤。
周妈又好气又好笑：“该！让你逞能洗澡，疼死你个小兔崽子！看你还听不听话！”
一番折腾下来，周夏感觉半条命都快没了，瘫在沙发上宛如咸鱼。
额角换了新纱布，身上的伤也重新处理过，火辣辣的疼。
周爸收拾药箱，目光扫过儿子背上新旧交叠的伤痕，尤其后腰那片青紫，眉头一皱：“这……不全是车祸撞的吧？肩膀这片青紫，还有这后腰……又跟人打架了？”
周夏身体一僵，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的：“没有……打球撞的……”
话音未落，周爸一巴掌拍在他左半边屁股上。
“嗷——！！！”周夏的惨叫瞬间拔高八度，痛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
周爸也吓了一跳：“屁股也伤着了？！”放下药箱就要去查看，“要不要也上点药揉……”
“不用不用！真……真没事！爸！”周夏猛地抬头，眼泪在眼圈打转，脸色惨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手死死护住睡裤后腰，实在可怜：“缓缓就好。”
他忍着痛意，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感觉走路姿势更别扭了。
周夏幽幽瞥了他爸一眼：“……比刚才上药好多了。”
林野擦洗完出来时，正好赶上开饭，周妈正把热菜端上桌。
“哇哦~”周夏见他穿着不同图案的同款睡衣，快速踱到林野旁边，拖长了调子，把刚才的调侃原封不动砸回去：“睡衣，挺可爱嘛~”
林野身形一僵，不自在地扯了下睡衣下摆，冷冷剜了周夏一眼。
暖黄的灯光下，周夏咧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笑容挑衅又欠揍。
“快过来吃饭！杵在那儿干什么？”周妈招呼着，解下围裙，“我跟你爸吃过了，就你们俩，快趁热吃。”
周夏刚坐下拿起筷子，就听他妈妈笑眯眯地补充：“小野穿着还挺合身，比周夏穿那会儿精神多了，他穿有点晃荡。”
“嗯，”林野眼眸一转，盯着周夏突然黑下来的脸，嘴角勾起一个微小弧度：“可能因为周夏同学……嗯，还在长身体？”他无声地对着周夏做出口型：小、矮、子。
“林野！”周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他身高179，虽比林野差三四公分，但在普通高中生里绝对不算矮。“想死？”桌底，他右脚狠狠踹向林野的小腿。
林野吐舌挪开腿，周夏踢空，正想再补一脚，被他妈严厉的眼刀逼停：“快吃饭！几点了，还要不要休息了？身上有伤还闹！”
周夏不甘地收回脚，化愤怒为食欲，筷子直冲排骨。
林野手更快，筷子“啪”地一声精准拦截，稳稳夹住了周夏看中的那块排骨。
“你、干、嘛？”周夏浑身散发的黑气仿佛要把林野吞了。
眼神如果能杀人，林野已经死了一百次。
林野视若无睹，将排骨放入口中，咀嚼，咽下，抬眼对周妈说：“周阿姨，排骨很好吃。”
周妈往林野碗里又夹了几块最大的，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妈？！”周夏不可思议，委屈地看向亲妈，试图唤起母爱，“我的呢？”
周妈直接屏蔽掉他的眼神攻击，站起身：“锅里还有汤，我去盛。你们快吃，吃完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餐厅只剩两人。
沉默在饭桌上蔓延，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半晌，周夏与林野眼神隔空对上。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一场无声而激烈的“筷子大战”在餐桌上爆发。
一顿饭吃得硝烟弥漫，暗潮汹涌。
结束时，两个少年瘫在椅子上，打着饱嗝，互相瞪眼。
周爸从书房出来，顺手将空碗碟收进厨房。客厅时钟的指针，已悄然滑向十一点。
周爸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粥宝，小野，我看你们伤得不轻，要不要我给你们秦老师打个电话，明天请假在家休息一天？”
“不用！”周夏和林野几乎是条件反射，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得把厨房的周爸和刚擦完灶台的周妈都吓了一跳。
两人喊完也是一愣，迅速对视一眼，又在下一秒极其同步地别开脸。
周爸周妈面面相觑：他们家那个听到上学就蔫头耷脑的孩子，居然……主动拒绝请假？林野也跟着附和？
周妈不确定地又问，擦着手走出来，“你们……确定？头上还贴着纱布呢，小野的手……”
“妈！这点小伤算什么！”周夏猛地挺直腰板，牵扯到伤处又暗暗抽了口气，但努力做出精神焕发的样子：“还是学习要紧，我都高二了，耽误一天就落后一大截。对吧，林野？”他硬着头皮把话甩过去，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敢拆台你就死定了”的威胁。
林野接收到信号，切换模式，真诚说：“周阿姨，谢谢您关心。但周夏说得对，学业确实不能耽误。而且，”他轻轻活动了一下缠着绷带的左臂，“只是皮外伤，不影响握笔听课。请假……太麻烦您和秦老师了。”
周爸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什么时候对学习这么有热情了？”
“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周夏梗着脖子，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这次月考数学虽然……呃，不太理想。但我深刻反思了，从今天起，发愤图强，迎头赶上！对吧，林野？”
林野面不改色，配合点头，语气无比自然：“嗯，周夏同学决心很大，我也深受触动。作为同学，我更不能懈怠，要一起进步。”
周妈看着儿子打了鸡血般的亢奋，虽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但孩子主动要求上学终究是好事。她无奈摆手：“行吧行吧，拗不过你们。那赶紧收拾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特别是你周夏，动作轻点，别又扯着伤！”
“知道了妈！”周夏如蒙大赦。
“好的，周阿姨。”林野礼貌应声。
周妈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对了，客房堆满了你爸的医学资料和我的教案，还没收拾出来，小野你今晚就睡周夏房间吧，你们俩挤一挤，正好有个照应。”
“妈！我房间就一张床！而且我……”
周夏的抗议脱口而出，被他妈一个“你敢有意见？”的眼神堵了回去。
“我再去给你们拿床空调被。”
周妈不容置疑地拍板，转身离开。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周夏和林野，空气凝滞。
周夏不情不愿地领着林野走向自己房间。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客厅的光线和声音。
周夏“啪”地按亮顶灯，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也照亮了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烦躁和地盘被侵占的不爽。
房间内被子随意堆叠在床尾，枕头旁扔着一个游戏机，整体凌乱却不脏乱。墙上贴着篮球明星海报，书架上几本崭新得可疑的教辅书和一排漫画形成鲜明对比。
书桌上摊着那张“75分”的月考数学卷子，垃圾桶里蜷着几团草稿纸。
林野走进房间，随意地四处看了下：“没想到你说的想学习，竟然……是真的？”书桌旁，正放着一张数学卷子，上面布满红叉，旁边却密密麻麻写满了订正步骤和演算过程。虽然很多地方被暴躁地划掉了，但能看出确实花了功夫。
周夏像被踩了尾巴，一把扯过卷子塞进书包最底层：“要你管！看什么看！”
周妈抱着新被子和枕头进来，又端了两杯温热的安神茶，嘱咐了几句“早点睡”、“别聊天聊太晚”，便离开了房间。
门再次关上。
经历了一天的波折，骤然安静下来，疲惫感汹涌而至，周夏的眼皮开始打架。
他瞥了一眼林野手中的空调被。
林野拿起那床印着小星星的空调被：“我睡沙发。”
周夏觉得林野还算识相。搁在以前，他做梦也想不到能和林野如此“平静”地共处一室，甚至差点同床。
他没意见，丢下一句“随你”，便关掉顶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床头小灯，便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
柔软的床铺包裹着酸疼的身体，睡意迅速吞噬意识。
房间陷入昏暗，只有一线月光顺着窗帘缝隙洒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他侧躺着，面向墙壁，呼吸渐渐平稳悠长。
时钟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在突然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沙发那边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懒人沙发对于林野一米八多的身高来说明显短了一截。少年的腿悬在沙发尾端边缘，被子只盖住半边身体，闭着眼，眉头微蹙。
几乎是在周夏陷入沉睡、林野调整好姿势的同一时间——
两人放在枕边和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悄然亮起。
幽幽的粉光照亮了“Love Contract”的图标。
屏幕上，倒计时无声跳动：
【新手任务：天台情书交换】
【剩余时间：17：01：48】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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