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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暗舱狭小潮湿,但足够两人蜷缩在一起。初瑾程打开防水袋,取出护照和新的身份证件:"从现在起,你是林望舒,冰岛大学艺术系交换生。"

      望舒抚摸着护照上陌生的名字,突然笑了:"林墨一直说我们该姓她的姓。"

      "她知道的。"初瑾程轻轻拥住她,"她一直都知道。"

      渔船在风浪中剧烈摇晃,收音机里断断续续播报着台风警报和警方通缉令。望舒靠在初瑾程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们会怎么样?"她轻声问。

      初瑾程的下巴抵在她发顶:"不知道。"他的手指缠绕着她手腕上的蓝丝带,"但至少,我们终于自由了。"

      望舒闭上眼睛。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林墨站在远处,不再是那个跳楼前支离破碎的女孩,而是高一开学时那个披肩散发、笑容明亮的少女,正对她挥手告别。

      这一次,望舒终于能够放手,让自己被初瑾程和这片无边的海洋带走,去向某个没有仇恨、没有过去的地方。外面的风暴仍在肆虐,但在这小小的黑暗空间里,有双手紧紧拥抱着她,像锚固定住一艘漂泊太久的船。

      ---
      雷克雅未克的冬天比想象中明亮。望舒站在他们租住的黄色小木屋窗前,看着晨光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蓝色影子。来这里五个月了,她仍然不习惯如此纯净的光线——仿佛能照进灵魂最阴暗的角落。

      "又做噩梦了?"初瑾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咖啡研磨机的声响。

      望舒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昨晚她又梦见齐瑶,但这次那张扭曲的脸很快被绿色极光覆盖。这是进步,心理医生会说。

      初瑾程走到她身后,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今天要去画廊吗?"

      "嗯。"望舒接过杯子,让热气熏着自己的脸,"《螺旋》系列还差最后一幅。"

      初瑾程的手指轻轻梳理她睡乱的长发。自从来到冰岛,望舒就把头发染成了铂金色,远远看去像个地道的北欧女孩。只有初瑾程知道她后颈处那一小撮顽固的黑发,像无法完全抹去的过去。

      "我下午要去渔市。"他说,"想吃什么鱼?"

      "随便。"望舒转身,突然注意到初瑾程手背上的伤口,"怎么了?"

      初瑾程迅速把手藏到背后:"搬冰块时划的。"他转移话题,"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有极光。"

      望舒眯起眼睛。这五个月来,她已经学会读懂初瑾程所有的微表情。这个伤口太整齐,像是刀伤。但她选择不追问,就像初瑾程从不问她为什么有时会突然消失几小时,回来时身上带着硫磺味——那是去附近地热温泉发呆的痕迹。

      画廊位于哈尔格林姆斯大教堂旁的一栋老房子里。望舒推门进去时,老板奥尔加正在整理一批新到的油画。这个六十多岁的冰岛女人有着钢铁般的灰发和融化冰川般的蓝眼睛。

      "林,"奥尔加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你的画架搬到了窗边,光线更好。"

      望舒的道谢哽在喉咙。她仍然不习惯被叫"林",这个姓氏像一件借来的衣服。但她喜欢奥尔加不问过去的作风——当初初瑾程带着她的画作来求职时,奥尔加只看了一眼就说:"痛苦的味道太浓,但才华也是。"

      《螺旋》系列铺在长桌上。最初几幅还能看出愤怒的笔触,越往后越平静,最近一幅甚至融入了冰岛苔原的柔美曲线。望舒拿起炭笔,开始勾勒最后一幅的草图——这次,螺旋中心是一点微光。

      "有人对你的画感兴趣。"奥尔加突然说,"中国来的旅游团,明天下午到。"

      望舒的炭笔啪地折断。五个月来,她最怕的就是遇到能认出她画风的同胞。那些螺旋图案曾遍布她的高中课本,任何一个老同学都可能...

      "你可以不见。"奥尔加平静地补充,"我说画家去火山写生了。"

      望舒深吸一口气,冰岛冷冽的空气充满肺部:"不,我见。"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坚定,"总不能躲一辈子。"

      回家的路上,雪开始下了。望舒绕道去了雷克雅未克港口,看渔船归航。这是初瑾程教她的——当焦虑发作时,就去看比人类更古老的事物。北大西洋的海浪拍打着码头,海鸥在铅灰色天空中嘶鸣。

      小木屋飘出炖羊肉的香气。望舒推开门,看到初瑾程正对着手机皱眉,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

      "谁的电话?"她抖落外套上的雪。

      初瑾程迅速锁屏:"推销的。"他接过她的画筒,"画廊怎么样?"

      望舒讲述了中国旅游团的事,初瑾程切洋葱的手停顿了一秒。"你确定要见?"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嗯。"望舒拿起另一把刀帮他切胡萝卜,"对了,你手上的伤真是搬冰块弄的?"

      沉默在厨房蔓延,只有炖锅咕嘟作响。初瑾程突然放下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我报了冰岛语课程。"

      望舒挑眉:"所以?"

      "所以..."初瑾程的耳朵红了,"伤口是和同学练习维京剑术时伤的。想给你个惊喜。"

      望舒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火山内部探险的票,用冰岛语写着"?vi mín ást(我生命中的爱)"。她突然想起上周发现的那枚藏在衣柜深处的戒指盒。

      "骗子。"她轻声说,嘴角却上扬,"维京人用剑求婚?"

      初瑾程的勺子掉进锅里。他张口想辩解,却被望舒用胡萝卜堵住了嘴。"等旅游团走了再说。"她的眼睛在蒸汽中闪闪发亮。

      那晚极光特别强烈。望舒从噩梦中惊醒时,窗外整个天空都在舞动。初瑾程已经起来了,正在客厅往保温瓶里装热巧克力。

      走。"他给她裹上羊毛毯,"今晚的极光会持续到天亮。"

      他们开车到郊外的一处观景台。黑暗中,绿色光带像活的生物般扭动变幻。望舒靠在初瑾程肩上,突然说:"我今天在港口看到一艘中国货轮。"

      初瑾程的身体僵住了。

      "我突然想,如果当时我们没走..."望舒的声音飘在冷空气中,"现在会在哪里?"

      "监狱。"初瑾程干脆地说,"或者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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